门卫老爷子犹自在那里闹着,言语不干净地把所有人骂了个遍。
几个年轻医生气得直咬牙,姥姥叹了口气,摇摇头劝他们,“忍着吧,当是锻炼你们的耐性,毕竟他除了胡闹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我们知道了。”几个年轻医生这才硬咽下这口气。
姥姥带着几个人换了个空房间继续刚才的会议,她给我打了个眼色,叫我等在旁边。
她收拾心情重新主持会议,不过看得出她情绪并不好,语气低沉,“那几个病人现在怎么样?”
她手下医生立即站直了回答,“现在情况不乐观,毒素一直在破坏他们的免疫力,让他们的伤口进一步恶化。目前用的药,都没起到作用。”
姥姥叹了口气,目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这情况我也猜到了,尽快劝他们转院吧。”
“可是他们只信任您,都说您当年接接触过这种病例。”
“那又怎么样,当年我们并没有救活任何一个人。”
“这话我也说了,可是您知道,这批人都是那个陈大柱送进来的,他不是好说话的人。”医生们说着,一个个面色沉重起来。
姥姥这时说,“你们都请假吧。”
“哪能让您一个人担着。”几个医生都还算义气,只是他们目光很虚,暗暗都松了口气。
我在一旁听着,以我的年纪也不由地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前有陈老头那样不讲道理的地痞流氓,动不动都敢杀人放火分焚尸,后有门卫孙老头这样死皮赖脸的。我真恨不得自己有超人的本事,抓他们吊打,打服帖了为止。
我满心里在OS着怎么变成超人,把那些混蛋狠揍一顿。
不知几时他们的会已经开完了,姥姥叹着气,好像老了几岁。
在苏家住了一段时间,我对家里两女人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姥姥是面冷心热,她平时不会对我多说什么,但每个细节都会贴心地为人着想。苏菁菁却是看着乖巧可爱萌萌哒,可内心冷血腹黑。
不过总的来说,苏家的女人都还善良,包括后妈苏芸,但很无奈的是,善良的人总是被欺负。
“姥姥,要不您也请假吧。”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我挺无奈地向她建议。
姥姥摇摇头说,“不用,我快退休了。”
“那……”我想了一下,还是比较直白邪恶地问了出来,“那他们还能活到那时候吗?”
姥姥摸着我的头,看着我突然露出一抹笑容,那抹笑容很淡,但怎么说呢,她的笑容有些邪恶的味道。
“其实,陈大柱只在意他的儿子,别人的死活他是不会管的,他甚至要求我解剖他那些死掉的手下,好从他们身上找出救他儿子的解药。他儿子是里面伤最轻的,只有一点抓伤。所以不用担心,他可以活到那时候。”
她的话像是安慰我才说的,可是她脸上飘渺的笑容叫我心底冒起一丝寒意,说一个人快死了,为什么会有那样凉薄的笑容?
我很不理解当时姥姥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但隐约地感觉到姥姥对陈家人有恨意。
我们一边着说话,从房间出来,看到病房门上写着“隔离区域,请勿进入”的标语,我才想起要去看看那些中毒人的模样。
“姥姥,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你想看什么?”姥姥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神色有些紧张地从口袋里拿出小手电筒对着我,“让我看下你的眼睛。”
我立即站正了睁大眼睛给她看,她用电筒照着我的眼睛,一边问,“小杨说,你被僵尸喷到了?”
“嗯。”我应着,眼睛追着灯光转动眼球。
姥姥看了半天,松了口气说,“你没问题。以后别做危险的事,你才多大啊,要真有什么事,叫我怎样向你父母交代。”
我无所谓地说,“他们都说我命硬,不会有事的。”
“别胡说了,你只是没吸到毒气,这种尸毒非常厉害。”姥姥脸色有点怪怪的,她转身走向隔离病房,“过来看下吧,别多话。”
被隔离的是一间大病房,都里面只开了一盏小灯,病床间的距离很宽,左右各有三张床,现在已经空了一半,里面没有人看护,剩下的三个床的病人被绑上床上。
他们的神志应该是不清醒的,因为他们的目光散乱,眼睛没有聚焦。里面床最壮的陈建兵正蜷缩着,他头发湿透,紧咬着牙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们身上没有遮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以看到大块的溃烂伤口。
“中尸毒的人伤口会每天一点一点的烂遍全身。”姥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温度。
她一边查看病床记录,一边冷漠地说,“他们每天要忍受毒液侵蚀的痛苦,而且没有解药,他们只能在痛苦中绝望地等待死亡的到来。而且他们还要担心,自己死后尸体会尸变。生不得安宁,死亦不得安宁。这大概就是那具行尸从墓里带来的诅咒。”
姥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而她之后所说的一句话更是直接让我置身冰窟中。
她说,“我会按陈大柱的要求,尽量延长他儿子的命。”
这句话很普通,似乎是在尽一个医生的职责,可她脸上浮起的古怪笑容叫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如果不医治陈建兵的话,他没了命但最少死得痛快,可是一直医治他,给他续命无疑是凌迟,一下死个痛快和看着一天天烂掉区别真的是很大的。
隔离病房里的气味不好闻,那些人痛苦的呻吟声更是听着我心里发毛。
虽然这些人有那么一点可怜,可我并没有忘记,这些人将我和金勇丢弃到坟坑里,用苏菁菁当作挡行尸的盾牌。
我们还只是没成年的孩子,我们的命在陈家那些人眼里很轻贱,随便可是坑杀,但我们在自家长辈眼里是最要的宝贝。
有一个词,叫护犊子。我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我也有这种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