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刚微亮。
女孩坐在前门的石凳上,手中抱着一个竹藤编成的篮子。她一袭白色的麻布长裙,头上的蓑笠挡住了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容貌,略带苍白的肤色与瘦弱的身躯不经让人对她产生怜爱之情。大街上时不时路过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背影一闪而过。
“这神医堂怎么还不开门呢?是不是今天来得太早了呢?”女孩低了低头,独自喃喃。神医堂是镇上最有名的医所了,很多人都喜欢在这里治病。这里的价格便宜,公道,不像一些小医所骗钱,所以神医堂在镇上的口碑是很好的。
她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掀开上面的白布,里面是一些新鲜摘下的草药。她卷起袖子,将一捆捆草药一一拿出,放在石板路上上,等待全部晾干。这草药是娘亲一个时辰前在后山采的,母亲把这些草药交给她,卖给城里的药商们,好赚点钱。爹爹一大早就去集市准备了,他把家里刚出生的几个鸡崽都拿去卖了。
最近的生活真的是越来越困难,吃一顿饭都不容易。
那日路过附近几个茶馆,里面的客人全在讨论关于最近的情况。听闻这皇朝内混进了敌国的内奸,现在皇朝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而如今昏君无能,只懂得整天吃喝玩乐,竟对这朝中之事不闻不问。几个皇子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让敌国趁虚而入,占领了一些边境的小城池,使边境老百姓民不聊生。
这些草药,希望能卖点好价钱。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些寒冷。
“青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她猛地一愣,随即微微抬起头,“掌柜。”她从石凳上站起来,收拾好地上的草药,放进篮子里。“你快进来,外面冷。“被称为掌柜的中年男人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看着小跑过来的小姑娘,他摇了摇头。这姑娘倒也奇怪,天天在这蹲着,也不嫌累。不过呀,她家的草药的确是货真价实,价格便宜,比外面的好很多。
“今天怎么那么早?”接过青夙手中的篮子,熟练的把草药分类,接着给她倒了杯水。“今天的确是比平常早了一些,估计是越早草药越新鲜吧!”青夙笑了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掌柜拉开抽屉,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她放下水杯,将铜板放进随身的小袋子里,接着朝掌柜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掌柜也是个好人,每次都会多给她几个铜板,说她太瘦,让她多买点吃的。不过,她从来都是带回家给爹爹和娘亲,想让他们也能吃好点。青夙拉低了帽檐,在大街上快速的走着。手中紧紧攥着钱袋,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似的。
一路顺畅无阻,她在一个草房前停下,接着推门而入。
“娘!我回来了。”
青夙朝屋内喊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钱袋,脱下蓑笠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听见声音,里屋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她轻笑着,走到青夙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夙儿,回来了。”
“嗯。”青夙点了点头,“娘亲,爹爹还没有回来么?”
“是啊,你爹他呀估计要下午才能回到家呢。夙儿你饿了么?我煮了些清汤。”
妇女从厨房内端出拿出一个大海碗,碗边的很多地方已经裂缝了。里面盛着一碗清汤,汤的表面只漂浮着几片菜叶。看起来很寒酸,但是对于青夙一家来说,已经足够了。
“娘,你先喝吧。”青夙的确是饿了,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就出门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娘亲还是要比自己辛苦。“夙儿,娘喝过了。”碗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看着娘亲温柔的笑容,青夙知道,好的东西从来都是留给自己的,娘和爹从来都不会吃。
“娘……”她抿了抿嘴,把汤全部喝下去了。
“夙儿乖,休息去吧!”妇女浅笑,将碗洗好,放回橱柜里。
青夙点了点头,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妇女说道。“娘,右山桃花林里的桃花开了,不如下午我去采一点回家,您酿点酒可以拿去多卖钱!”
“也好,都春天了啊。”妇女的眼神划过一丝惊讶,她思量了一番随即点点头。“先去歇会吧,别累着了。”
青夙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艳阳高照,不少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地上,让整个房间变成了金闪闪的一片。屋内的空气有些闷热,再加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青夙满头大汗。
从床上坐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看来昨天晚上是真的没睡好,一下子居然睡了那么久。
右山的桃花林是青夙还没有出生开始就在那里的。听娘亲说这片桃花林已经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的历史了。每年的初春,山上的桃花就会大朵大朵的开放,很美很美,每年都有引来很多异乡的客人来观赏。里面的桃花也是酿桃花酒的上好材料。桃花性味甘,平无毒,可消食顺气,是减肥美容护肤,是极好的美容品。酒香浓郁,花香芬芳,未饮,闻其味已先醉。许多青年姑娘都很喜欢无事时喝上一两杯,因此,这里桃花所做的桃花酒都是很多人想要品尝的。
匆匆和娘亲告了个别,带上篮子,奔向右山。
山路不算陡,不用费多少力气。桃花开满了整座山,一片粉红。微风吹过,桃花飞舞着落到地面,倒是有几分凄美之感。桃花虽没有牡丹的美艳动人,没有玫瑰的妩媚,没有腊梅的迎寒怒放,但却能让人享受。桃花的香味,令人陶醉。青夙边走边观赏着,手扶着一颗颗桃树,偶尔低下头捡起几瓣桃瓣放进篮子里。
一旁时不时有些情侣路过,恩恩爱爱。
林中常常有微风吹过,虽然是正午倒也不算是很热,只不过阳光有些刺眼。青夙整理了一下头上的草帽,使它正好挡住了正前方射过的一抹阳光。俯下身,捡起一朵花瓣,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检查了一下是否完好,接着放进随身的篮子里。
渐渐的,篮子里的花瓣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而她那瘦弱的身影在桃花林中起起伏伏,一下出现,一下又消失。她有时候会靠在树边休息,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心中想着一些事。休息够了,想够了,她的身影又开始继续起起伏伏。
这时,耳边一阵微风忽起伏,远处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青夙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有人在这桃花林中弹琴?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突然又亮丽起来,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这个寂寞世界。
青夙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琴声,顺着琴声而去,是整座山的山顶。
青夙在这桃花林中采花也有几年了,却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山的山顶。本以为山顶应该是十分寂静没有一个人的,却曾未想过有人在这抚琴,还那么好听。她一路伴着琴声走走停停,好不悠闲。
终于找到琴声的源头,那是桃花林中的禁林。这禁林有栏杆围着,娘亲曾多次提醒过青夙,山顶西边的那一片花林时不可以进去的,很多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法走出来了。青夙虽然对这片禁林十分感兴趣,但是却没有踏进去过半步,心里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害怕的。可是自己又对这琴声十分感兴趣,这可怎么办呢?
青夙站在外面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翻进去。
只要不弄丢自己的性命就好了!她对自己这么说。
栏杆不算高,翻进去对于青夙这种经常翻墙的百姓人家来说很极其简单。
翻了过去,一个不小心,青夙没站稳,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呼!”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栏杆边,有着一个深深的大坑。她拍拍心脏,还好扶住了树要不就要摔惨了。
她环顾四周,这禁林与外边的桃花林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要比外面的还要漂亮许多。难道是应为这里太久都没有人来过的原因?青夙能感觉到,抚琴的人在附近了。
这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琴声如诉,仿佛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是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青夙听着有些入迷,这琴声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是很多她体验不到的。
就在这时,青夙看到了抚琴之人。
那人孤单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一身白衣,他垂眸唇角微勾,温润如水,同琴声一般。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中飞舞,侧脸被阳光勾出金色的轮廓。青夙愣在原地,不知天下竟有如此好看之人?似是看见了初阳照射在微微结冰的溪上,一点一点融化了冰。
清醒过来时,琴声已经悄然而止。认真看,只见那人含笑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