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家里没人。我一路径直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要打电话和丝丝商量一下吗？不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自己做决定。”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感觉自己都有点睡着了，外面传来的一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惊醒了我。
“你，真的要这样吗？”
“签字吧，我受不了了。再这样我没办法继续呆在医院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把那个女人介绍到中心医院来！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怎么说你，怎么说我们？”
“可你为什么要在乎那些呢？我不是跟你·······”
“又想说我为什么不相信你是吗？蒋大川，无风不起浪。你清清白白，别人能扑风捉影吗？退一万步你真的和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可吵了这么多年了，没离婚也和分居差不多吧，没有感情的婚姻再这样硬生生绑在一起，不难受吗？”
“······”
“所以，签字吧。”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父母，还有那摆在父亲面前的，应该是离婚协议书吧。然后就见父亲放在膝盖上撑着头的双手，像是认输了一样，垂下，拿起笔，签了字。
这一幕真的到来的时候，很奇怪，我没有流泪。
妈妈收起那几张纸，转身走向我，“默默，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你选谁？”
又是这句话，又是做选择。
······
“我跟妈妈。”我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自己和身前的妈妈能够听见。
可妈妈的声音却很大，“好，上去收收行李，我们搬出去。”
“你不用走的，房子可以留给你。”一直沉默的爸爸，说着这样一句话。
“不用，这里全是我痛苦的回忆，我住不下去。”
“······”
“······”
“默默，上楼收东西！”
我转身，上楼，关上门。拿出行李箱，记得這应该是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的时候用到的，虽然那次是医院组织的出游，也是唯一一次，但却是珍贵的。拿起写字桌上的音乐盒，这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去年的今天。虽然平时交流和见面的次数很少，可我真的很爱我的爸爸。还有我每天抱着的泰迪熊，是妈妈送我的。再看向床头的那张全家福······我仅有的一张和父母的合照······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相框上，碎了。
我的眼泪，我成长的记忆，我一直以来岌岌可危的家庭，就在刚刚，全碎了。
我边哭边收着每一样装有我想要刻骨铭记的回忆的东西，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我知道，人不能只抱着回忆过日子，可我除了这点回忆能留下，其他的什么都不存在了。或许我不能说父母是自私的，或许一味央求他们为了我不要离婚的自己，才是自私的。
收好行李，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下了楼。母亲已经在门口等我，我拿着行李，走过父亲，没有做任何停留。母亲接过我的箱子，把它放到后备箱，此时我回头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觉得这大房子显得更加空旷。
这座房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曾经那背影，是我的而已。
车子就这样开走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就这样一点点的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的十六岁生日，我和这幢房子告了别。
妈妈把车开到了另一个小区，我猜，这应该是我和妈妈的新家吧。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很干净，很整洁。而且，推开门的那一刻，我能闻出有母亲的味道。鞋柜，厨房，冰箱······一切都在告诉我，这里并不是新房子，我猜，母亲平时不想回家的时候，应该是住在这里的吧。这里，离医院还挺近的。
“不像默默以前住的房间那样好，可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妈妈边说，边帮我收拾行李。
以前吗？对啊，一小时之前，也叫以前。
“嗯，我觉得这儿挺好的。”我接过妈妈手中的行李，“妈，我饿了。”
“行，妈妈去做饭，你自己收一收吧。”
“嗯。”我点点头，看着妈妈走出去，我才打开箱子。拿出那张全家福，和那个音乐盒，藏在床头的抽屉里。
后来，一直到吃完饭，妈妈说的半个字都没有提到过我的生日，我也没有说。不然能怎样，庆祝什么？庆祝十六年前的今天妈妈生下了我？庆祝我已经活了十六年了？还是庆祝今天妈妈终于解脱了？
所以，还不如就这样忘了。
晚上，我躺在自己的新床上，望着天花板，爸爸现在，在做什么？他会去我的房间里，想念着我吗？妈妈呢，妈妈又在干什么呢？会像现在的我一样，辗转反侧吗？
我用手捏了捏手臂，有感觉呢，可为什么不够痛，难道是梦吗？我又狠狠地掐了掐手臂，一直掐着，直到我流了眼泪，手臂上一片青紫。
哦，原来会痛啊。只是心一疼，掐一下就没什么感觉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睡着的时候觉得枕头湿湿的，可能是七月的夜晚太过闷热了吧······
第二天醒来，是早上九点。妈妈已经不在家了，桌子上有点吃的。可我也没什么胃口。坐在写字台前，想给丝丝打个电话，又突然想起她要比我晚一星期放假。
叹了口气，拿出书来看。
但还没到半小时，我就放弃了。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昨天没能和爸爸说句话，感觉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一趟，不然我会遗憾一辈子。很想见到爸爸，想和他说说话，想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去找他，想知道昨天他有没有舍不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