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从一个天之骄女落到今天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结局,难道爱一个人真的错了吗?为了落十一,怎么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个性,放下了固执,可是到最后,换累发却是万虫噬体,失了骄傲,失了亲人。
爱么?恨么?可是若是爱,那么现在遗留的只有恨与绝望。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依旧不会忘记那最初的心动,痴恋他的温柔,可是落十一的眼中从来不会有她霓漫天的身影,他爱的永远是那名叫糖宝的小虫子。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傻瓜爱他爱的是如此深即使是为他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冰冷的铁链锁住了她的四肢,被人活生生挖去双目,眼眶空洞,只能感到浓重的腥臭和脓水在她的眼中进进出出,身上蝇蝇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日日夜夜蚕食着肌体,从膝盖下面也被啃噬殆尽,然而痛苦却并没有结束,每当她以为要解脱,时,口中却被塞进一颗仙丹,骨肉缓缓重新生长,连着蛆虫也一起被包在了血肉里彘一般被吊在空中,滴淌着鲜血和脓液,日日夜夜在极度清醒的意识中受着这样永恒的痛苦折磨和轮回之苦。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疼痛,痛的那样钻心剜骨,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着,仿佛能听见蛆虫嘶嘶地磨着牙,想逃开,却动不了,想尖叫,却是嗓音嘶哑,喉咙中堵满了爬动的蛆虫。身上各处流脓到麻木,却无法阻挡血肉淋漓重新生长的痛苦。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并不后悔。因为她曾轰轰烈烈的爱过,即使她爱的那么卑微,一颗真心被践踏。
“不要”
梦醒,霓漫天脸色苍白如纸,绝美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秀眉紧紧拧在一起,汗水从额头一滴两滴流下来,双眼紧闭,心窝口似乎还残留着那被蛆虫啃食的疼痛
她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看着周遭熟悉到让人浑身牙酸不已的环境。一手抓过床头的铜镜,镜中的她眉眼虽还未张开,但已可看出她日后的绝美妖艳的脸庞,红裙鲜艳夺目,乌黑的发丝如墨般顺滑,眼眶红肿,却丝毫不减美感。
“她这是重生了吗?”
“漫漫,怎么了?”门外传来霓千丈和苏蕊着急的扣门声和询问声,“爹,娘,我没事,不过是个噩梦罢了。”霓漫天感到心脏处猛地一痛。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强压下去心中的痛楚缓缓转生,强忍着泪水。
漫漫,明日你就要去长留拜师了,此去长留,爹娘不在身旁,若是委屈了,就传讯给爹娘,蓬莱岛的掌上明珠,断没有被人欺负了去的理。“妇人轻握着神思不属的女儿柔声安慰。眸中带着担忧,妇人终是泪湿了双眼。
尽管漫天竭力忍住,但听到娘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落了眼泪。“娘亲不哭,漫儿会变得很厉害,会保护好您和爹爹的。
她的唇畔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十四岁那年,父亲将她送到了长留。那时她的修为便已超出同辈许多,再加上小小年纪便生得艳丽无双,颇受男生的喜爱,就如众星捧月,她的骄傲日益增长,行事便更加肆无忌惮,就在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花千骨的出现,彻彻底底打破了她的这种生活,也将她的骄傲扔在地上,踩了个粉碎。
初到长留,她被父亲领着见了三尊,然后,世尊便让一个青衣男子,带着她去三生池。他叫落十一,是长留山首座大弟子。“我叫落十一。”他清清淡淡地笑,那一刹那,清风拂过,带着他的发肆意飘飞。
花千骨是癸班的新进弟子,据说是由尊上亲自从瑶池宴领回长留的,然而,在她看来,这个在课上睡觉的家伙似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哼,还真是会卖弄自己。看到花千骨对答如流,甚至连自己不甚清楚的******神器都一一说出,她不由在心中冷哼一声,孰不知自己鄙夷的正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自己。那时的她尚还不知道,这个她曾经不屑一顾的花千骨在日后成了自己的劲敌,更不知道,她的命运之轮,在她遇到花千骨的那一刻起,便已悄然旋转,将她十四年的美好生活,彻彻底底绞碎成了一片再也无法回首的幻梦。
有的时候,她会停下舞动手中的剑,细细地回想起当年与师父相遇的情形,只觉一阵惘然,从贪婪殿向下望去,一片雾云缭绕,银瀑从呈三才之势的三殿飞流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银弧,美丽如斯。想到师父与那只虫子的亲密互动,她心中蓦地升起一份刺痛与委屈——她堂堂蓬莱岛岛主霓千丈的掌上明珠,竟还比不上区区的一条灵虫。
忽地想起当年的拜师大会,师父折下香草,从自己面前挥袖走过,将那株香草递给败于自己手下的花千骨,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那一刹那,她心中的冷寒,又有谁能够明白?世人皆道花千骨之苦,可谁又怜悯过她?世尊为了补偿父亲,愿收她为徒,她心中一喜,一直藏在心中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回世尊,弟子也十分荣幸能拜入世尊门下,只是念世尊日夜操劳,不如拜在十一师兄门下,由十一师兄代为教导,不知可否?”一步错,步步错,回首方悔,已成空。那时只道不求能与你比翼双飞,结为连理,但求能常伴左右,聆听教诲。从那一刻起,一向高傲的她甘愿折断双翼,俯首尘埃。其实,在你的面前,我从来都是卑微如尘埃。
倒下绝情水,看着花千骨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身上血肉俱被腐蚀,溃烂,整个人仿佛一个被撕扯烂掉的布偶,狰狞可怖,她试图在心中找寻出一丝快感,但是,除了满心的震惊与惶恐,她竟再也找不出任何东西。——若是如今的我,也被这样活生生地浇上绝情池水,后果大概也是比她要好不到那里去吧?她扪心自问,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悲哀。
强行遏制住浑身的颤抖,她肯定了世尊的疑问,然而,在世尊决定杀了花千骨的时候,望着惨烈如斯的景象,或许是感同身受,或许是对花千骨有着些许愧疚,她开口,为花千骨求情。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已经在这一片血色中悄然颤抖。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心生来便是坚如磐石,而她霓漫天,却从来不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
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反复梦见那一天的场景,然后,那个被泼绝情池水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她,她看到自己最终的结局——带着一身疤痕,被钉死在三生柱上,血色大片大片渲染开来,旁边那些曾为花千骨求情的人,或站或坐,冷眼旁观,而那人,一袭青衫,漠然以对。
她惊醒,唇畔牵出一抹苦笑,泪水却缓缓流淌下来——花千骨,我和你,究竟谁更可怜?我为了我爱的那个人付出了所有,换来的却只是众人的漠视,你为了你所爱的那个人不惜一切,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恨你?
一个人究竟可以承受多少折磨?在亲手杀死了那条虫子,却又亲眼目睹了此生挚爱的消逝之后,她蓦地崩溃,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这是她第一次哭得如此悲哀,不仅仅是为了他的死亡,也是为了自己如此悲凉的一生——她所爱之人爱的不是她,尽管她在他面前已经卑微若斯,他爱的却从来都只是那一条灵虫,当她亲手结果了那灵虫的性命以为他可以回心转意之时,他却甘心跟着那条灵虫而去。
成了妖神的花千骨将她丢给了竹染,于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残酷的刑罚——花千骨,我不过是杀了一条虫子,你就用上百条虫子来让我偿还吗?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狠下心来,能够比我还狠上千倍万倍。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她日日承受着这噬心腐骨之痛,忽然之间很想笑——原来,她最终的结局,便是如此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承受着所爱之人逝去的痛苦。
在死亡的那一刹那,她唯一感受到的,不是日日夜夜缠绕自己的不甘与怨怼,而是一种近乎于解脱的愉悦,她实在是活得太累太累。
过往一幕幕呈现在眼前,霓漫天她天真的笑花了脸,笑的是那样的天真,深黑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死寂与悲凉。这一世,她发誓,这一世她定让伤她,负她之人受她所受之痛。
无论是坑蒙拐骗,杀人放火反正,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了。
落十一,霓漫天不会在像个傻子一样的爱着你,为了你,她放弃了所有。可惜你爱的永远都不是她,可她却像飞蛾扑火一样,走向灭亡。
“花千骨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或许生生世世们我们都只能做仇敌,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