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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琴师与大盗

索洛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名琴师,通晓音律,钢琴精熟,若是和他探讨起古典音乐,那他便就是滔滔不绝,从贝多芬聊到巴赫,从维也纳古典乐论到巴洛克风格。可以说在这座小城中,在音乐上的造诣无出其右。不过说来也巧,也恰是那段时间开始,索洛城的达官贵户频频失窃,作案手法娴熟,丝毫不留痕迹,神不知鬼不觉,没人拿他有办法。

这天,又有人遭窃。受害者是位银行家,那天晚上他刚应酬完回家,就在他快到家时,眼前突然撞出了个体格庞大的黑影,身罩夜行衣,脸蒙黑色面具,手里提拿着袋东西。黑影面具下瞥过一道冷冽眼神,迅速从银行家身旁闪身而过。银行家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这极可能便是最近城中流窜的大盗!不假思索,银行家追了出去。

冷荡的大街没剩下几个人,昏黄的灯光在大理石街面上映出一条黑带,瑟瑟凉风吹过,吹起地面几丝看不见的灰尘。忽地,多了两条黑带,一前一后,一大一小,经过路灯,被灯光碎成黑斑,印在路上。银行家有些喘不过气了,体能就快要耗尽,可却依旧紧追大盗不放,死死盯着他前进的方向。

餐厅悠悠然飘出行云流水般的曲音,荡在冷清的街上,偶有几个过路人也听此留步,欣赏一番。“砰砰砰”!刺耳的敲门声打断了高逸的琴声。“快开门!让我进去!”银行家在餐馆外急迫地吼道。门开了,琴师缓缓走出来说:“店子已经打烊了,请明天再来用餐吧。”琴师平日里就在这家洛可可风格的餐厅里作琴者,为一些有情调的贵族弹奏,以供他们在饭间感受到高雅的情怀,增加餐厅的吸引力。渐渐地,琴师也算是在贵族圈中有了不小的名气,受人尊崇。

“尊贵的琴师啊,打搅您了。之前我碰巧撞见了行恶的大盗,然后一直追击至此,现在却没了他的踪影,不知道您是否有看见可疑的人物?”银行家焦急地问道。琴师挥挥手说:“进来吧。”“我确实没遇见什么可疑的人物,我的兄弟刚从遥远的北方来看望我,我正给他小弹一首舞曲欢迎他的到来呢。”琴师一路引着银行家来到了一个别致的小包间,用手指了指红色实木桌旁的大汉,只见他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颇有北方人那股豪迈气质。彪形大汉站起身来,操着北方口音打着哈哈道:“初来乍到,请多关照哈!”银行家见此有些腼腆的笑了,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北方来的汉子呢。“不好意思了,打扰到你们兄弟叙情了。今天比较晚了,隔日再来请你们一起喝喝咖啡。”银行家讪讪一笑,走了。

餐厅又响起了轻快的琴声,似是真为什么而庆祝着。餐厅外的瑟瑟冷风不休的吹着,吹起了灰尘,吹起了落叶,吹起了空气的堕落。

第二天,银行家又来到了餐厅。苦耷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在巨大落叶窗边的角落饭桌前坐下。琴师抱着一叠菜单来到银行家身前,“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请问你需要点什么?”琴师微躬着身子问到。银行家叹了一口气,食指有的没的敲着桌子,发出的声音传进琴师耳里。“来杯最烈的龙舌酒!再来点什么曲子吧。”琴师缓缓退身。

不一会儿,惆怅的琴声如波传开。琴声似气流,若有若无,氤氲环绕,凝集成一块小小的乌云,笼罩在人的心头,拨散不开,忧愁也就结成了。一段宏伟的圣乐突兀响起,驱散了浓浓的乌云,光芒直射而下,照亮了内心深埋的欲望。无声的忏悔透过心灵飘出,和着圣乐深沉地祈祷。

曲罢,琴师来到银行家身前,举着杯酒轻碰了一下银行家的酒杯。“先生,我见你心中似乎有什么悲苦的事情。要不和我说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一点。”琴师如是劝到。“昨晚我回到家后才发现,原来那大盗偷的竟是我的东西啊!那大盗定是不识得,竟连我那小金库里的合约也一并偷去了!那合约是我前不久与一军工老大签的,我可是把所有的资金都注入这里了。现如今丢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辛苦经营的银行不用多久就会破产。可怜我的家人也会因此跟着我受苦受难。”银行家的语气越来越弱,无神的眼中只荡了些许酒的色彩。琴师默默的听着他的倾诉,一言不发,陪着他沉寂地坐了很长的时间。

这个夜晚,餐厅一如既往的响起了熟悉的琴声。仍旧轻快,轻快的流动,轻快的飞舞,应该还在祝贺着什么。只不过怪异的是,这轻松明快的节奏下好似潜藏着一股悲伤,一股疲累,又好似在对着上帝祷告,忏悔,祈求对自己堕落的救赎。

餐厅楼顶是一片空旷的天台,风刮过,将记忆吹成冰。琴师很久没到这里来了,还记得初来索洛城时,自己还没有这么光鲜,总是很清闲,于是常常在晚上没事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这里,安静的站在天台破旧的栏杆边,眺望整座城池。风是那般的自由,琴师感觉风将自己捧起,捧向城池的顶部,轻松地能够俯瞰这片天地。

第二天,有人在餐厅门口发现了死去的琴师,他死的很安详,往日沉重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琴师身旁还散落着一些东西,赫然是银行家失窃的合约!索洛城的人都恍然大悟,原来琴师就是臭名昭著的大盗,怪不得自从他来了以后,整座城池都不得安宁。大家都想不到光鲜外表下的琴师竟会做着如此勾当!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整座索洛城开灯结彩,城中教堂大奏《欢乐颂》,庆祝大盗的死去,庆祝安宁生活的开始。人们欢声笑语,琴师成为了大家饭后的闲谈,只是谈到他高超的琴技时,唏嘘不已。

餐厅天台的风依旧很冷,并没有因为全城的欢乐而温暖。只是今天天台多了位异客,他身形魁梧,原来就是前几日琴师口中的北方兄弟。他沉重地拾起了地上遗留的一封信,默默地拆开: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当初咱俩一起来到索洛城,身无分文,只想着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我懂琴艺,你有武技,我梦想成为一名受人尊崇的琴师,你梦想成为一名战功累累的将军。可是事与愿违,我总为我们做过的事感到罪孽深重。我以为我是一名琴师,精通音律,通晓音乐传达的情感,能够用琴声传递温暖,抚平每一个人的伤口。却不曾想眼看着刀子一刀刀划破伤口,却无能无力。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只恳求得到上帝的救赎。

大汉默默地在天台站了很久,任由凛冽冷风如何残酷,也凛然不动。眺望城池,一派祥乐之景。

从此,索洛城再无大盗,却又多了位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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