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河县南边是白玉山,曲河众多河道中有一条就靠近白玉山,不过这好几年,曲河都不曾从这流过。而洛登家所在达麦村就离白玉山不远,达麦村附近没有牧场,所以每家每户养的牲畜也不多,当地的村民也不是牧民。他们还是以农耕为主,种点青稞,土豆,玉米,蚕豆等。放羊的话,都会去白玉山山脚下的草坡。
而且达麦村离县城很近,骑个自行车也就半个多小时,所以村民也有很多平时就在县城或者附近的水泥厂,砖瓦厂等私营企业打工。因为离县城近,不少在县城上班的汉族、回族也被安置在达麦村,所以达麦村很好的体现了多民族融合。当地除了藏民之间说的是藏语外,更多流行的还是当地的汉语土话,汉族和回族都是说这种土话,藏民们也大多都会说了。饮食,衣着上融合的更加明显,达麦村的汉族人也喜欢吃糌粑,喝酥油茶。而村子里的藏民,尤其是年轻人,也不太穿民族服饰,衣着上也和汉族一样。附近的汉民很多也信仰喇嘛教,汉民和藏民通婚也普遍起来,从血液上也渐渐融合。而回族因为风俗、信仰上的差异,尽管也是说汉语土话,但还是比较保持着独立的习俗。
多吉和洛登赶着羊群,人走得快,羊儿更快。饥肠辘辘的羊群仿佛闻到了山坡上青草的芬芳,飞快的奔向山坡。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多吉带着洛登来到了沟里的小山坡。多吉对此处地形了如指掌,而洛登则来的比较少,所以这一路都是多吉带路,而洛登只是跟在后面。
“哥,就这了“,多吉将羊群停在一边宽阔的斜坡上,山坡上的草很茂盛,都能到人大腿这么长。羊儿开始撒欢,尽情的吃着。
洛登和多吉则找了一块居高临下的坡地,边监控着羊群,边聊着。
“哥,你要去县城上高中,以后只能周末放假才能回来吗?“,多吉有点郁闷的说道。
“是啊,高中在县城的另一头,回家不方便,我平时就和阿爸住在一起,周末回来看你“,洛登其实也有点舍不得阿妈和弟弟。
“我以后可咋办啊?“多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咋了,多吉“,洛登好奇的问道。
“哥,阿妈不识字,你走了以后,我作业不会做了,问谁啊?可愁死我了“,多吉天真的说着。
“原来你是惦记着我给你做作业呢,我还以为舍不得我呢。那你就不能上课好好听吗?以前都是我惯的你,作业基本都是我给你讲,你自己从来不思考。你以后就靠自己把,上课好好听讲,回家好好做作业吧“洛登很无奈,原来弟弟舍不得自己是为了做作业啊。
“哥,我还有个作文没写,你帮帮我?题目是我的理想。“多吉习惯性的依赖哥哥。
“你没有理想吗?就是你长大以后,想干嘛?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洛登解释着。
“我知道是这个意思“,多吉说道”可是哥,我能做啥啊?你给我讲讲你的理想呗?“。
“我的啊“,洛登想了想:”我以后也想和阿爸一样从政,不过我可不想在曲河这个地方,我想去BJ,去首都,在中央政府工作。“,洛登畅想着,思绪仿佛也飘到了BJ城。
“哥,你以后要是去了BJ,也带上我吧。“多吉羡慕的说道,哥哥说的话,让他觉得遥远又美好。多吉从小到大,去的最多的就是县城,而省城他还没去过。洛登这么一说,也让他很向往。
“那你就好好学习,咱们考上大学了一起去。BJ是中国最好的城市,比咱们这好太多了。以后咱俩都当官,要比阿爸更大“。洛登抒发着自己壮志雄心。
“这只是我跟你乱说呢,你别给别人说。你明白了吧,这就是理想,你现在想明白你的理想了吗?”洛登问道。
“哥,其实我以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养成千上万只牛,羊,马,让这整个山沟游荡的都是我的牲畜。”多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理想。
“那就就这么写吧,你说你的理想就是开一个现代化的养殖场,把自己饲养的家畜销往五湖四海,做曲河的养殖大王”洛登给弟弟建议着。
“行,就这么写”,多吉很兴奋,他仿佛看到了整个山沟全是白花花的羊群。“哥,等我以后养了上万只羊,我给你分一半。”多吉很大方。
“你想的还真多”,洛登站了起来,他也在回味自己刚才说的理想。其实,有时他自己也说不准,那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啊。
羊群咩咩的叫着,终于不再吃了,一个个吃的圆滚滚的,多吉吆喝着,和洛登一起赶着羊群沿原路返回。
“洛登,过来”,兄弟俩远远听见有人在招呼。这是一个长得很俊朗的藏族少年,和洛登同龄,正是他在村里最好的伙伴,也是同班同学南卡。
多吉挥动羊鞭,羊群很听话的向着南卡那边过去。
原来南卡也是来放羊,他是和自己的弟弟桑杰来的,桑杰是一个有点瘦弱的小孩,尽管比多吉大一岁,但是看起来还没有多吉高。南卡和洛登是好哥们,但是桑杰和多吉不是,倒不是说他们合不来。因为桑杰比多吉高一级,加之两家尽管是在一个村子里,但是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所以他们也不是从小的玩伴。
“洛登,你也来放羊,没想到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请你们吃好吃的”,南卡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原来南卡和桑杰自制了了土灶,正在做地锅锅。地锅锅是当地少年最爱在野外做的美食,说白了就是烤土豆,但是做法很特别。要在顺风的坡上顺着坡势挖一个土灶,在灶口上,将土块由大而小,从下而上依次垒成一个圆柱形的小塔。然后洞里放柴火焚烧。待土块烧红后,把从地里刚挖出的土豆装进土灶内,再把烧红的土块捣碎掺盖在洋芋间,用湿土把土灶捂好,约莫半小时左右,把洋芋掏出来食用,皮黄内酥,喷香诱人。
南卡的这个灶做的非常精致,不一会,地锅锅做好了,烤土豆的香味已经四溢开来。南卡从火坑里掏出将所有的洋芋掏了出来,几个人蹲坐着,开始美美的吃起来。
“南卡哥,你真厉害”,多吉尽管被烫的不停的来回倒手,但是洋芋那种考出的焦香的味道,已经让他不停的流口水,由衷的赞叹着。
“那必须的,下次咱们抓个野鸡野兔的,我给你们烤一下,那才叫香呢”,南卡这么一说,让多吉口水更是哗哗的流。其实相比哥哥,多吉更加崇拜这个心灵手巧、心底善良的南卡哥。
终于不太烫手了,多吉也顾不得剥皮了,直接啃了起来。而洛登则小心翼翼的拍掉洋芋上的土,然后仔细的剥了皮之后,才开始吃起来。
“洛登,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啊?”南卡边吃,边和洛登聊着。
“还有差不多一个多月才开学,你呢,有什么打算,继续上学么?”尽管已经是21世纪了,但是在这个汉藏混居的乡村里,教育还是不是很普及,尤其是藏族家庭,也不是很重视,一般藏族家的孩子,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是极少了。
“我没考上,花钱去上高中也划不来。我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我已经和我阿爸说好了,不上学了,过几天我就去县城的工地上打工,挣点钱。”南卡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但是眼神中还是有点羡慕洛登。
这点洛登到不是很吃惊,说实话,村里很多和他们同龄的小孩,小学都没毕业,甚至有些就压根没上学。“你可以开始挣钱了,也挺好的”,洛登安慰着南卡。
“也行啊,洛登,以后咱们都在县城,等我领了第一个月的工钱,我就去找你,请你去馆子吃臊子面去”,南卡想到未来的生活,还是充满期待,言语中又兴奋起来。
太阳慢慢下山了,少年们也赶着羊群回到了村子里,原本混着的羊群在他们的呼喊下,很温顺的分开了。
洛登和多吉先把更群老人的羊送了回去,更群和女儿正在准备晚饭,看的出来,今天晚饭很丰盛,羊肉,酥油奶茶都已经摆上桌了。老人再三邀请洛登和多吉留下来一块吃饭,洛登忙说自己母亲已经做好饭,推辞后带着留着口水的弟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