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时候,曲河县的热气也慢慢散去了。达瓦这两天忙着给洛登准备去县城上高中的衣物、床上用品等。洛登倒是不需要住学校宿舍,他住在顿珠在基建局家属院的房子里。
终于到了报名的前一天,各种大包小包塞满了小车的后备箱,达瓦又给洛登和顿珠带了一些糌粑和烙的饼。洛登也和阿妈、弟弟告别了。多吉之前没啥感觉,可现在看着洛登即将上车。想到天天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哥哥,以后只有周末才有可能见到的时候,忍不住哭了。这一哭,惹得达瓦也流泪了,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大儿子。
顿珠一看,忙说:“你们俩哭什么,洛登周末就回来,或者周末我接你们去县城就好了。洛登是去县城上学,好好的事情哭个啥”。
顿珠擦拭去多吉脸上的泪水,慈爱的说道:“多吉啊,你也好好学,如果你学得好了,初中就去县城上,你和哥哥又可以在一起了”。洛登也在一旁安慰弟弟,让他好好学习。
多吉哽咽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也下了决心,要好好学,和哥哥一样考到县城去。当然后面我们就知道,这也许是多吉最后一次下决心要好好学习,这个决心也就持续了十几分钟。
车启动了,达瓦和多吉目送小轿车驶离达麦村,多吉不停的挥手,而洛登也转过身去,通过车后窗玻璃,要多吉挥手。车拐向公路之后,两个人互相看不见了,才停手了。
洛登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车后座上,和母亲弟弟的离开,也让他心里有一点难受,不过更多的是迎接新生活的喜悦,他已经开始对未来的生活进行憧憬。洛登啊,这是你离开达麦村的第一步。以后你要继续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走出曲河,走出曲南地区,走遍祖国的各大城市,壮美河山。
曲河县一中是县里最好的高中。其实这个藏汉混居的县,高中也只有两所,曲河县一中和曲河县二中。政府集中优势,将最好的教育资源都提供给了曲河一中。
而且每年初中升高中考试,考得好的学生基本都被曲河县一中优先录取了,而且对于家境贫困但成绩优异的学生,县一中还免学杂费。所以,好的生源也都被曲河县一中给占了。所曲河一中每年都差不多有一百人考上本科院校,在曲南地区来说,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升学率了。
而曲河县二中,则是另一番景象。去二中的,都是考一中失败调剂过去的学生,或者是升学考试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其实二中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只要是有初中毕业证,愿意继续上高中的,二中都会录取。而且二中学校设施陈旧,被分配到这的老师,也都有点心灰意冷,他们收入也和一中的老师差别很大,有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教的自然不是多么的尽力。
每年高考结束,贴出红榜的时候,一中的好多都是一本、二本学院,而且曲河一中前几年还出过一个学生考到了清华,轰动了整个曲南地区,算是大大的风光了一把。而二中也有红榜,不过贴出的基本都是被大专、三本录取的,连被二本录取的都凤毛麟角。所以当地有一句戏言:“一中是大学生的摇篮,二中是大专生的摇篮”。
洛登一个人去报名,缴费报名后,他被分配到了高一六班。洛登去的有点晚,等他到了班级,同学基本都到了。不过大家也没有坐着,都聚在一起各自的聊着天。
多吉发现,班里的同学明显是扎成四堆,他从穿着外表明白了这四堆人分别代表什么。人数最多的这一堆人是汉族男生,大约有差不多30人。而另一堆女生大约有20人,都是汉族女生。还有一堆男生,大约有10几个,尽管人数不多,但是声音却是最大,尽管这群人穿的也都和汉族男生一样,但洛登一听他们讨论的内容,就知道这是和自己一样的藏族男生。而最后一个团体,却只有两个女生,脸上都带着曲河藏族人特有的高原红,自然这两个是藏族女生。
曲河县人口统计显示,藏区人口站总人口的55%,汉族占35%,剩下的回族等少数民族占10%。但是今天在他们班里的人口比例,却和藏区的比例想去更远。
上初中的时候,洛登班里的同学大多数都是附近的藏族,毕竟他们乡主要是藏族居住区。可到了高中,这个情形,让他想起了采薪节的时候,南卡所说的话。藏民的确是不太重视教育,藏族的孩子能上初中就很不错了。果然,上了高中,汉族就要多得多。
就在洛登发愣的时候,坐在门口的一个很壮的汉族男生向洛登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登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叫白马洛登”。
“哦”,这个打招呼的男生,有点失望的回应了一声,然后又转过头去和别的汉族同学聊天了,再也没打算理洛登。也许是,他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怎么也不像那堆藏族同学,可居然还真是个藏族。
这边没有人理洛登了,他们藏族的同学们可听见了,他们招呼着顿珠。一个长得身高马大的藏族同学,看来是这个群体目前临时的头目,他热情的和顿珠攀谈起来。不过顿珠很快就对他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这家伙总是想大家灌输,让大家跟着他,团结起来,杀杀班里汉族同学的锐气,全是一些打打杀杀的内容。洛登甚至有点反感,敷衍着他,也远离这他们,自己独自找了个地方坐着。
过了一会,进来了一个有点胖,但是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他就是洛登他们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名叫李维。他不是本地人,是曲河师专毕业后分配到曲河县一中的,现在算是已经在曲河定居了。
其实李维也注意到了班里藏族汉族同学各占一方的情况,这对他来说见怪不怪,每年开学的时候,高一新生中总会出现这种问题。这种自然他也有对策,最好的对策就是时间,不出一个月,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接下来,安排座位的时候,同学们惊奇的发现,每一个藏族同学的同桌都是汉族同学,而洛登的同桌就是一个汉族同学。
不过,李维老师很快又根据座位的情况,进行了微调。洛登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调整了,他和这个汉族同学的同桌情缘也就持续了五分钟。
这一次,洛登的同桌是个女孩,就是那两个藏族女孩中的一个。女孩脸上红扑扑的,后面的头发扎起来了,穿着尽管比较朴素,但是看起来也很干净,甚至可以说很漂亮、很舒服。洛登和女孩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女孩名叫旦正卓玛,家在格桑乡,就是之前举行香浪节的格桑草原所在的乡镇。简单的聊天之后,洛登感觉卓玛人很淳朴,就像自己村里的那些邻家小妹一样,让他感觉亲切舒服。洛登和卓玛算是整个班里唯一的两个藏族同学是同桌的。而卓玛也觉得洛登看起来很文雅,最起码比之前的同桌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