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配方在顾我心海里慢慢泛起，古老的篆型小字颇有美感，顾我小声念出
“初级筑基灵液：活气水三勺半，蓝色聚血液一勺，南海紫莲露五滴，凤凰泪半滴。”
“凤凰泪！听起来就很值钱样子啊！”顾我咂了咂嘴，嘿嘿地坏笑道。
秉着贪小便宜的精神，顾我想多放那么一丢丢凤凰泪试试。除灵液所需材料外，药液投放的先后及警告也一并做了解释。例如凤凰泪就必须在最后滴入，例如配药必须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完成。
在配药前，他先从飞瀑下抓了三条活鱼当试验品。
鱼随手丢在一旁，随即，顾我卷起袖口，表情凝重地朝水潭边的瓶瓶罐罐走去。
他大概不清楚这些花花绿绿的溶液耗费了多少心血，不同地域收集来的灵丹妙药在精炼提纯后往往只剩下那么一小点，即使半滴凤凰泪，也是百年难遇的珍宝。
他来来回回瞧了几遍，辨清了容器里的液体是什么，随后把自己需要的四种物品摆放一起，瓶罐上印刻的金色标签又重新确认了一遍，空瓶清洗三遍，他寻来了一个铁勺。
他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下手骨，墨眸流转，几缕散发披在肩头，咬唇，捏住鼻子，无比专注地拧开瓶塞。
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顾我呛得连连直打喷嚏。
既然这气味无孔不入，顾我索性便松开手抓紧赶工。
受罪的还有眼睛和喉咙，酸痛的眼睛不听使唤地流泪，喉咙干涩，如同重感冒患者。
一勺！
两勺！
·····
越到后面顾我便越熟练，打开南海紫莲露的瓶塞后，刺鼻气味瞬间消散，而干涩的喉咙如被春风抚慰般无比舒坦。
“哈哈，感觉还不赖！”
捏着凤凰泪的小瓶子，踌躇片刻，还是乖乖照配方说的只用了半滴。
“大功告成！”
顾我看着自己配置的深蓝色筑基灵液，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
“试试再说！”
顾我端着筑基灵液，像朝圣者捧着圣杯似的，深情凝望灵液，喜不自胜。
扑通！
他一脚踩到鱼背，身子不稳，跌了个狗吃屎。
这便叫自作孽不可活。
瓶子碎了，筑基灵液倾倒在土壤里，顾我辛辛苦苦配出来的灵液便这样眼睁睁地没了。
“该死的鱼，死鱼，臭鱼····”
顾我气急败坏地骂了半天，那条鱼早被他踩得只剩一架鱼骨，另外两条鱼也被殃及。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烦透了。
一株绿芽，破土而出。
顾我看到碎片旁有几株娇嫩的尖芽长出，讶然道：这筑基灵液竟这般神奇。
概叹之际，破土而出的几株尖角荷叶奇迹般地又长高几分，
顾我转怒为喜，他看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紫色莲花绽放在自己面前，玉盘大小的荷叶簇拥左右，如同女王周围的卫兵。
馥郁的芬芳沁人心脾，顾我心旌摇曳，沉浸在凝而不散的淡雅香味中。
“宝贝啊！”
顾我啧啧赞道，随后鼓起勇气重新开始配药。
眼睛和喉咙再次受罪，可操作的速度极快，他驾轻就熟，倒药、拿瓶、封盖都是一气呵成。
“叮！”
凤凰泪缓缓坠落，发出好听的声响。
顾我咂咂嘴，摇晃着自己片刻功夫配出来的杰作，笑道
“大师级水准啊！”
他来到石池旁，拧开瓶塞，小心地将深蓝色筑基灵液倾倒出去。
筑基灵液如若翩翩起舞的荷花扩散开去，一只蓝翅凤凰昂着高贵头颅，在清澈池水中飞绕几圈后幻化成缎带状和蝴蝶状，顾我在石池边看得目瞪口呆，叹道：宝贝啊！
顾我宽衣解带，赤条条地跃入水池，如一条白色的鱼。
“好冷！”
他屁股着火一般腾空弹起，半只脚已经踏到岸上了，紫纹龙蛇的话猛地回响起来。
即使钻心刺骨也决不可从水潭里出来。
捷径是留给天才的，你资质平庸，我看速成还是算了吧！
“没人能看扁我！”
顾我一咬牙便又收回了脚，啪啪地乱打着池水，叫道
“来吧，老子死过几回的人了，来——”
嘶~~~~
顾我把豪情壮语吞了回去，这池水太冰了，从脚底冷到头顶，寒气刺骨，痛不欲生。
他起初还会在水中蹦跶地跑几下。
片刻后，他血液凝固一般，牙齿咯咯作响，唇色乌青，光着身子泡冰水澡，这算是什么事！
他散落的发丝结了冰，眉梢上的碎冰遮挡了视线。
水潭上蒙着淡蓝色的雾气，寒气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丝丝挤入骨缝，大半个身子已经失去知觉。
“你····给···我····等····着！”
顾我双臂紧抱，此时，就算他想迈出怕是也难以做到了。
半柱香功夫后，潭水渐渐升温。
顾我逐渐回暖，经脉活络过来，凝固的血液舒畅地流动在解冻的血管中。
“老子是冻不死的！”
顾我兴奋地吼道，他相信住在自己体内的紫纹龙蛇能够听到。紫纹龙蛇想必只能冷笑一声：好戏才刚开始呢！
清澈的池水波动几下，汩汩冒出几个气泡。
啪！
啪！
····
气泡炸裂声在耳畔此起彼伏，顷刻间，整池的水开始沸腾起来。
起初的热气顾我还扛得住，可水温越高，他的五脏六腑便燃烧起来，呼呼的热气染红了他的双颊和眼睛，仿若置身在一个火炉中，皮肤在高温中被炙烤。
“嗤！”
顾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烤焦了。
乳猪便是这样烤熟的。
顾我几次想要从水中跳起来，可几次又缩了回来，他甚至弄虚作假地把半条腿放在水潭的岸上，可滚烫的感觉仍让他嗷嗷直叫。
疼了一阵又一阵，顾我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
约莫十几分钟后，水温恢复正常，他精疲力尽，爬到岸边便昏了过去。
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搅碎了顾我的美梦，他在梦里被分为两半，一半在寒天雪地里冻成冰坨，一半在炎炎烈火中烤成了焦炭。
两半的下场都是死，修行这么难，顾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崖壁上。
顾我醒来。
一想到这样死去活来的日子还要持续五年，顾我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盘旋片刻后簌簌落下····
他爬起来，赤着身子，蹲伏在最高处的石壁上，抱着膝盖幽幽地哭了起来。
远处的景色越美他越想哭，暖香阁回不去了，赌坊进不去了，自己安身立命的长嘉城也回不去了。
只有这一刻，顾我才觉察到自己并非想象的那般坚强。
深不见底的悬崖口，张开大嘴，就等着他的纵身一跃。
遥不可及的对岸，竹叶窸窸窣窣地传来声响，墨绿色的竹叶间上点缀着岁月静好的阳光，斑驳的影子自由在风中追逐。
可他的自由好端端地就没了。
“不，我一定要回去！”
顾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一拳锤在了青石板上，这一拳顾我至少也用了五六成力。
“竟然不疼！”
顾我握着自己的拳头端详了半天，试着又挥了一拳，这拳没敢太重，收效甚微。
他来到瀑布旁的湿地，没了顾虑，运气，提拳，出手！
稀泥溅了他一身。
“呸！呸！”
顾我不断吐出嘴巴里的泥土，眉眼难分。
但顾我傻傻地笑了。
一个五尺大小的小土坑被一拳轰出来不说，湿土下的岩石微微陷进去半分，手骨当时只是传来一阵酥麻感。
“哈哈，哈哈哈哈~~~~”
哭完后又大笑不止的顾我像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这怪物还是泥做的，泥人却蓦然一惊，有人！
“谁！”
一道残影从顾我面前疾掠而过，这山顶空无一人，遇鬼了不成？
顾我敛住笑颜，揉了揉坚硬的拳头，小心迈着步子。
眼下自己没带武器，顾我心中还是有些犹疑该不该追上去，这残影消失在一块巨石后，可阳光下颀长的倒影却看得分明。
影子佝偻着身子，歪着脑袋，接着一屁股坐了下去。顾我屏息凝神，惴惴不安地绕到巨石背部。
耳边不时传来笑声和拍掌的啪啪声。
古怪的笑声让顾我心头一震：这山上莫非还有什么野人？
他咽了下口水，正欲侧身探视情况。
一只毛茸茸的红眼猴子猛地抓来，顾我闪躲及时，但手臂仍被锋利的爪子挠伤了。
不及细想，红颜猴子从自己胯下嗖地一声穿过，冷风袭来，若非顾我及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和尚，猴子这一招海底捞月怕是会让自己断子绝孙了。
顾我光着屁股往密室里面逃去，那红眼猴子倒也不追，只是咧嘴大笑，自得其乐地拍着胸脯。不时发出“喔喔”的怪叫。
被一只猴子羞辱，顾我七窍冒烟，他回到密室得第一件事便是开始调制筑基灵液。
“非把你们剥皮抽筋！”
顾我忿忿念道，而水潭旁的一片新绿攫取了他的眼球。
南海紫莲花荷叶已经亭亭如盖，密密挨着，水潭里，荷叶露出尖尖小角，荷叶荷花正贪婪地吮吸着水潭中残余的灵液。
筑基灵液配好后，荷叶荷花翘首以盼地摆动身躯，顾我见这情状透着几分诡异，担心这南海紫莲花喧宾夺主，挥剑把刚长出的荷叶一一砍去，独留了一朵最美的紫荷。
“要是你敢往水潭里长，老子把你也给拔了！”
这绽放的荷花似听懂般地聚拢花瓣，顾我怔怔看着，一时也没缓过神来。
第二次入水潭，顾我伸出食指探了探，食指还没蘸到水，手便吓吓地缩回来。
那荷花花枝乱颤，好似在笑话顾我，顾我怒道：“很好笑吗，信不信把你拔下来试水温！”
紫莲骤然聚拢，只开了个小口子，顾我见了，不禁觉得好笑。
紫莲突然释放出一种难闻的气味，顾我熏得晕乎乎的，一个踉跄地跌倒在水潭中，旋即又像炸毛的猫惨叫一声。
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又开始无情碾压过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