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征一愣,解释缘由。
春娘听罢才舒缓脸色,“他们盗军虽多是可怜的平头百姓,但你莫要以为他们无辜,霍老鬼鼓吹以暴制暴,从不制止部下掠夺钱财,他们虽然推翻了旧城主,但尝到掠夺甜头的他们怎么会放弃这杆正义的旗帜?以解放之名满足私欲罢了。”
这个霍老鬼说的是盗王霍无间。
宁征想起弓箭手李齐,不禁为他们辩解道:“如果有活下去的办法,谁愿意发生战乱。”
春娘奇怪地盯着宁征,“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你面前没有路,你就可以抢别人的路走吗?盗军已经逼到城门口了,一旦破城,九瑞的百姓怎么办?”她摇摇头,望着窗外的水光十色,“你以为千百年前的九瑞城就是今天这个样子吗?我们的土地也是无数祖先努力耕耘出来的,盗军有什么理由夺走?”
她说的也有理,宁征有点迷惑,难道就没有两全之策吗?
春娘沉吟一会,忽然道:“既然你在盗军,就替我办件事吧。”
她站起来,拿起一个白色海螺,在尖尖尾部敲了下,一段对话徐徐传了出来。
……
“在下霍羽,奉大当家之命拜访您,想与您做个交易。”
春娘道:“交易?请回吧。”
“楼主稍安勿躁,事关大秘,您一定有兴趣。”
春娘道:“大秘?你们还有大秘的消息?”
霍羽道:“我们盗军虽比不得花满楼底蕴丰厚,但实力不差,也有人愿意与我们分一杯羹。朔月之夜就是大秘开启之时,到时尹府、死人谷、花满楼、盗军四方较量,春娘没想过联手吗?”
“花满楼不需要联手。”
霍羽道:“当年的花满楼叱咤一时,确实威风!但落入如今的地步,个中缘由,不消在下多嘴。您与尹府早已是对立两面,何必做那忍气吞声的事。世人皆以为花满楼势力衰微,却是鼠目寸光,大错特错!我等诚心求和,以我等雄厚之兵力,位高权重的内应,再加上贵楼的奇术者,大事可图也。斗胆再多说一句,十八年了,此时不搏何时博?”
“你不必激我,不如说点实在的。”
霍羽从善如流,“那就说说与我们联手的好处。这其一,我们有八极师坐阵,与我们联手,胜算大增。其二,盗军无意于大秘,与我们联手春娘才没有后顾之忧。其三,您与尹府宿怨已深,正好借此机会整垮尹府,何乐而不为?”
春娘道:“花满楼人数不多,但个个奇术精湛,未必斗不过尹府,这是其一。盗军无意于大秘,但能保证八极师也无意于大秘吗?这是其二。我与尹府恩怨已了,谈何宿怨,这是其三。”
霍羽道:“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这个道理相信春娘也明白,在四大势力中,只有我们盗军与您无仇无怨。”
春娘道:“没有诚意,何必多说,还是请回吧。”
接下来是一段杂音,霍羽好像走近了些。
“春娘可满意我的诚意?”霍羽道。
春娘道:“这个消息确实意料,还请霍先生留个信物,我会考虑的。”
……
对话结束,春娘问宁征,“你对大秘可有兴趣?”
他不想淌这趟混水,摇摇头。
“身为奇术者,没有一个不想得到大秘,就算是见到,对自己的修行也是极有帮助的。”
宁征不以为然,“奇术只是一门术,不是非修习不可,更无须登峰造极,我只想有个保命的本事。”
“愚蠢!窥伺魂狐之体的人多如牛毛,你若不强,哪里能保命!”
这一骂惊醒了宁征,上次若不是辛谒,自己差点就栽到小厮和老头手上了。对了,上回那个光蛊还在自己的脑袋里!
宁征局促不安,万一它饿了怎么办?
春娘见他神色仿佛悔悟,突然推开窗户,“不想看看摄魂术能强到什么地步吗?”
这算是邀请了。
金色帷帐之后,宁征一直不敢越雷池一步,此刻好奇地拨开帷帐,里面别有一番天地。
与之前的金碧辉煌相反,这里素净得很,黄竹编椅,老藤编桌,一个拖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立于窗旁,窗外波光水色泻了一地。
婷婷的姿态,婀娜的身段,仿佛一朵莲花站在眼前。宁征的心一滞,仿佛只有放慢时间才足够欣赏她的美。
她慢慢回过头来,宁征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妩媚的美人儿。
是啊,她也是修狐奇的!
宁征连忙镇定心神,朝窗外看去,只见湛蓝的海水中游动着七八条大白鲨,来来回回,它们并不是杂乱无章地游动,每头鲨鱼都自己固定的地方,就像为花满楼巡逻的卫兵。
宁征目瞪口呆,“它们灵智已开?”
“不,它们只是简单地服从命令罢了。”
“谁的命令?”
“我。”春娘看着宁征,眸子幽深叫人无法移开视线,“我会教你真正的摄魂术,还会帮你救出纤儿姐姐。”
“你有什么条件?”宁征绝不信她是个好心人。
春娘突然笑了,她竟然笑了,她笑得很少,每笑一次都有人人头落地,但此时此刻,她只是单纯地笑了。
“果然是魂狐之体,在我面前还能思考的你是第三人。条件只有一个,去盗军救出尹放,然后跟着他。”
宁征大吃一惊,难道四当家抓的将军是他?他是尹千秋的侄子,尹千秋不可能坐视不理,哪里需要自己去救,而且,春娘既然能救出纤儿姐姐,为何又让自己去?难道……
“你想让我去尹府,做你的内应?”宁征不可置信,春娘为何这么信任。
“不错,你和尹放本是旧识,此番救他他必待你如兄弟。”春娘大方承认,“我会假意和盗军联盟,而你打入尹府内部,尹府与盗军水火不容,且让他们斗去,到时无论谁赢谁输,我们都是最后的赢家。”
宁征果断拒绝,“我不会做这项交易,你另找别人吧。”
春娘不以为意,轻轻敲着窗弦,她容貌无双,娇嫩无比,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血。
“你是担心纤儿的姐姐吗?放心,今晚就会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明知道春娘威胁他,它却无能为力,他突然知道春娘为什么信任自己了,与其说信任不如说了解,她无比精确地掐住了他的软肋。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其实你们早知道纤儿的事了。”
春娘大方承认,“我自然不放心你一人去那危险的云蓬山。”
她早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却做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宁征苦笑道:“我只是你手中的棋子,这些事你早就计划好了,何必煞有介事地和我商量。”
春娘看着窗外游动的白鲨,似真似假地感慨道:“命令其实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
……
接下来的时间,春娘教授宁征引气散气,宁征之前的摄魂术只是靠内视时沾到一点狐奇气,而真正的摄魂术必须要以奇流为支撑。他本是狐魂之体,可以从九尾金狐那里引出奇气,但将奇气化为奇流就是比较艰难了。好在春娘是狐奇水奇双奇者,既了解狐奇,又知道如何处理两种不同的奇气,在她的引导下宁征进行得还算顺利,看着一丝奇流像血液一样在体内循环,这感觉着实奇妙。
“暖洋洋的,好舒服。”
春娘收回玉手,走回帐里,“这是奇气丰盈的感觉,我已送你些许奇气,日后转化奇流,还得靠你自己。”
……
日近黄昏,咸鸭蛋般的太阳挂在海上,给白色的天空涂上金黄的渐变,海滩上两人一马,影子拉得老长。
宁征翻上马背,感觉不陌生,他应该是会骑马的。
“小泉,你别送了。”
“宁大哥,我有件事没告诉你,我……”
宁征笑道:“你要去死亡谷对吧。”
小泉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个不难猜,春娘抓来小泉就是为了秘地地址,毕竟他是葛天的徒弟。宁征突然释然,就算春娘不威胁他,他也多半也会和小泉一起吧。
“小泉,朔月之日再见吧!”
长鞭一扬,快马疾行。
“都走远了,看什么呀。”霜儿突然出现,显然已经藏了很久了。
“霜儿姐,你说宁征过去会是怎么样的人?”
霜儿冷笑,“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总感觉他不一样。”
霜儿这回倒没有冷嘲热讽,望着茫茫森林,一句话都没说。
小泉突然笑了,“不过我知道,他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