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一场梦又不像是梦,又是一个下雨天,又是江南,只是心中多了一丝释然与忧伤,就像烟雨一样,朦胧也悲伤。天黑了,不是落日,落日极美也极情,
快要下雨了,黑沉沉的天气又给这个秋天添了一分阴霾,秋风席卷残云,行人匆匆,压抑的气氛令人几欲窒息,落叶飘零不断,也许,秋天,从来都不平凡。
当路人忧愁咒骂天气时,一个年轻人踱步在路上,好似两脚每一步之间都数好了时间、算好了距离,分毫不多,分毫不少。
狂乱的风似刀子一样拍打在他的脸上,
可他脸色依旧淡然,不曾动容,风吹乱了他头发,忽然间,他抬起了头,旁人才能看清他的面容,二十多岁、剑眉星目、眸若星辰,虽不极其英俊,却也十分耐看,毫无违和感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具魅力。
叶寻伸手拈住一片树叶,定神仔细看着它,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我们都是芸芸众生,本不分贵贱,只是你不能决定你的命运,而我也不能,但我至少可以推动命运的轨迹万万分之一厘,但已足矣。随风而去也许是一片叶最好的归宿,就像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的最好归宿,而我,不知道未来在何方,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松开手掌,叶随风而去,缓缓飘向远方,在空中打了一个趔趄又继续远去,哪里是终点呢,死亡吗?也许吧!
又一阵秋风过来,叶寻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心中有些怅然,有些落寞,身上穿的不再是警服,从今以后再没有警徽,他忘不了离开那天队长的痛惜眼神、同事眼中的极其不解,就这样,没有任何意外、任何理由地离开了数年的职业生涯,离开了这座同样习惯沉默的城市。
浊雨打湿了陈寻的眼,滴在了他微涩的嘴唇上,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抬了抬头,心道:“该是时候了。”
D市,深夜,某高档小区内,浴室里面热气腾腾,一位中年男子躺在浴缸里枕在名贵木枕上,旁边紫砂壶中冒出阵阵茶香,旁边摆放着一个杯子、数盘点心和水果,可见其主人喜欢享受生活。
刘怀慵懒地躺在浴缸里,品味着热水的舒爽与惬意,他轻笑两声,看着自己不再健壮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宛然。他出神地想着当年的往事,如果没有那次的冒险,他,刘怀,撑死也最多是个拿着死工资的国企主管就了不得了,哪有现在的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不后悔,人生就像赌博,世人都是赌徒,赢者王,败者寇,输的人永世沉沦,赢的人流名千古。
所以,他从来都不后悔,他的运气挺不错,他赌赢了,他以为他赢了。
“人生,不就是这样子的吗?”他心里想到,站起身来,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穿上睡衣走出浴室。
当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因为此时的客厅里很香,他猛然抬头看去,不知何时桌上的香炉被点燃了香,冒出令人舒服的香气,可他明白,自己从未点过,那么,这香……。
“谁,给我出来。”他大声喝道,伸手准备去拿棍子防身。结果他刚伸出手去,脖颈传来重击,刘怀如同失去了脊椎一样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他的身后走出一个人来,叶寻揉了揉右手,看着地上的刘怀,用一种呢喃声音道:“
这是一场无人欣赏的盛宴,只有我,还有你,还有这不公的老天是仅有的观众。”他笑了笑,只是这笑带着一种冰冷。
当刘怀醒来的时候,看见的画面是,一个青年坐在真皮长沙发上,慢慢地温柔地削着苹果,似乎在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样,那种专注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想说话,可是口中被手巾塞住,手脚都绑了绳子,动弹不得,只能用喷火的眼神愤怒地盯着叶寻。
他的心中也在疑惑,这些年来,他修身养性,和气生财,不说冲突,红脸都很少过,又哪来生死大仇的敌人呢?他不明白,
也想不通。
几分钟后,当叶寻一点又一点把苹果削完,连一块皮都没剩下,真正地做到了极其完美,他才停下来,抬头看了地上的刘怀一眼,眼神中不知道流露出来的是怎样的意味。
刘怀本以为叶寻会拿走他口中的手巾让他说话,至少他以为他可以满足眼前的人的贪欲,可是,他失望了。
叶寻用锋利的刀片削了一块放入自己口中,毫不在意刀的利芒,口中上下合动咀嚼起来,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刘怀。
十八年了,眼前的他不再是一个青年,
而变成了中年男人,对啊,时间过得真快,
一转眼就是十八年了,就连自己也不再是当初的稚嫩,叶寻想着。
“你好,我叫叶寻,不用惊讶,你应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也许,你都已经完全记不清我的脸了,可是这一切都没关系,因为不重要,我们第一次见是十八年前,最后一次见是十八年后。”叶寻摸了摸手上的老茧轻笑道。
刘怀听到十八年前和最后一次这几个字露出惊骇的神色,他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是死亡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人生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就像轮回一样,该来的还是要来,你是这红尘中迷途的人,我也是。可是,因果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说不定哪天报应就来了,我来杀你算迷途也不算迷途,宛如善意的谎言。
“为了十八年前的因,我来结十八年后的果,所以,还请你死。我已经等了十八年了,再等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这些仇恨。”
躺在地上的刘怀听到死,身体疯狂地扭动起来,想挣脱身上的枷锁,可是手脚都被死死捆住,哪有那么容易。
叶寻把绳子套在他的颈上,用力死死勒着,任刘怀如何挣扎,击打在他的身上,他都不曾在意过,仿佛像执行任务一样,心地从未动摇。
“我只杀你一个,你的妻儿我不会去碰他们分毫,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承担。”当叶寻说完后,刘怀终于停止了挣扎,失去了呼吸,他处理掉可能暴露的痕迹,现在的他还不能暴露。这对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叶寻打开水龙头清洗了下手,不再去看身后,径直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但这时候的夜才真正是最迷人、最妩媚的时刻。“小荟,段老师、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我为你们报了仇,只是这天来得太晚了一点,幸好,我还是把它完成了。”
十八年前,震惊全国的黄金大劫案,歹徒走投无路闯入旁边的小学,天降横祸,教室里的一个老师和十几个学生被劫持困在楼里,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谈判后,歹徒答应放人,但前提是给他们准备车,以及后退百米之外。却没想到,他们的意图不在外面,而是等到所有人后退以后,枪杀了教室里面所有人,然后顺着楼道里的下水道逃走,等警察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人死的人里面就有小荟,还有段老师,以及叶寻,但叶寻是幸运的,他逃过了那一劫。
他父母还在他刚出生不久时就因车祸去世,又没有亲戚,幸好当时的邻居小荟的父母收留了他,并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后来出事后小荟的父母天天以泪洗面,叶寻很恨当时死的怎么不是自己。
十八年的煎熬终于要结束了,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该结束的还是要结束,有些东西你逃脱不了。路灯下的影子越拉越长,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