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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忘于天地

红发老者低头看着张平安那矮小的身影,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竟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中闪烁出了戏谑光芒。手一翻,一个黑色小布袋握在了手中。

“哈哈,小娃娃,你倒是很勇敢啊,只是不知道你怕不怕鬼啊?”红发老者又发出了他那阴恻恻的诡异的怪笑。

只见红发老者将黑色布袋用手一抖,一个头发散乱,遮住面容的‘人’出现在了张平安面前。

这个人虽然低着头,但是张平安还是孩子,身材毕竟矮小。从下方大概看到了这个人的面容。那是一张狐狸一样的脸,眼窝深陷,中间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皮肤烂的如同癞蛤蟆一般疙疙瘩瘩。再往下看,这个人身上长满了不到二寸的黑毛。身躯仿佛也已经腐烂了很久。很多地方已经‘露’出白骨,有尸蛆还在蠕动。

“小娃娃,你再挡着路,我就让这尸隗将你杀了,把你的肚子挖开,肠子。。”红发老者怪笑连连的说道。眼神之中充满了戏虐之色。

“啊。。“张平安毕竟年幼,那里见过此等阵仗,刚看了一眼那‘尸隗’便已不敢再睁眼,听到红发老者说道要将自己肚子挖开。便‘咚’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倒把那申屠真人吓了一跳,伸手一触张平安的鼻子,发现鼻息尚在,看来是只是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申屠真人指风连连,在张平安身上点了几处穴道,抬头望着红发老者,叹了口气道:“他只是个孩子,你又何必。。”

红发老者此时再无戏虐之色,右手一握,红光又现,而那尸隗也望申屠真人身前踏了一步,咧开了嘴。“废话少说,东西拿来,我放你魂魄转生。如若不然。”

“不然你又能怎样呢?”

一只修长而又优雅的手掌,横空而出,伸出二指,在红发老者与那尸隗身上一指。红发老者如遭电击,全身大震,无力瘫倒。而那‘尸隗’居然发出了一声吼叫,可声音只吼出了一半,便像人被卡住脖子一般,再无声息,而后‘尸隗’居然仰天躺倒,慢慢的融化成了一滩黑水,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红发老者颤抖的顺着那只手掌看去,只见在那赤色桥面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金光门一般大小的空洞,一个面目俊秀、目若朗星的白衣秀士,此时,从那空洞之中正从容的缓步而出。

“不可能!~“红发老者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声音也透着一股绝望。‘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脸上居然带着深深的恐惧,而恐惧之中,还有一丝迷茫与疯狂。

那白衣秀士却只瞄了一眼红发老者,便不再看他,转头扶起了申屠真人,左手托住后背,右手一翻,中指与拇指夹着一颗丹药。只见那丹药之上居然闪耀着橙色光芒。四周仿佛也都弥漫了一股药香。

申屠真人闻到药香,似乎精神了一些。却并没有接那丹药,只是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了那闪着七色光芒的菱形碎片,举到白衣秀士面前道:“师尊,弟子幸不辱命。”

“申屠,为师来晚了。”白衣秀士此时有些动容。却也没有接那碎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申屠真人掌中的碎片。皱了皱眉道:“为何你会被玄天之力反噬,究竟是何原因你这般不顾自己性命。”

“咳咳,弟子与那人斗法,不想那人居然有‘穷奇符’弟子也是无奈,这才。。”申屠真人虚弱的伸手一指红发老者道。

‘穷奇’?白衣秀士这才转过头来,轻轻瞟了一眼红发老者道:“这么说,你是‘血月’的弟子喽,你是如何到这里的?”

红发老者却似乎没有听到问话一般,死死盯住白衣秀士道:“不可能,你们这等渡劫期的老祖怎么可能还能下到这里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哼,无知小辈。”白衣秀士淡然一笑。“你师尊难道不知,我就是从这片天地出去的么?”

红发老者表情恍然大悟。“对了对了,你乃飞升修士。我曾听闻师尊提过。”

白衣修士微微一笑,不见有何动作,只见一道青光从他袖中飞出,在红发老者左臂处一闪,又飞回了白衣修士衣袖之中。

“啊!~”红发老者左臂登时掉落了下来,血流如注,鲜血染在了赤色的桥面之上。

而红发老者掉落的左臂之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条漆黑色的蝎子,那蝎子身上居然还长着九对翅膀。

红发老者右手紧握住左臂断处,眼中怨毒之色一闪,恶狠狠的盯着白衣修士。

那白衣修士正欲说话。忽的脸色一变。将申屠真人猛然拽到自己身后。口中一声喝道:“呔!”

只听‘砰’的一声。红发老者居然浑身炸裂开来,漫天血光,无数血滴飞溅。血雾笼罩了半个桥身,数滴血丝滴在了昏迷不醒的张平安的身上。

爆炸过后,漫天血光消散下来,白色秀士身影重新浮现,只见申屠真人在其背后,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只不过仍是十分喘息,不时咳嗽一两声。而再看白衣秀士,白衣胜雪,竟没有沾染了一丝血光。

“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杀伐决断。一见偷袭无望,居然立即使用‘天魔解体’。我真是太大意了”白衣修士摇了摇头,皱眉道:“我本以为一指已然将他元婴击破,他再无还手之力,还想慢慢的问他几个问题。没想到他居然催动身体中残存的一丁点灵力来施展‘天魔解体’。难道此人非要魂飞魄散不可么?”

说罢又摇了摇头,转身扶起申屠真人,喂了其一颗橙色丹药。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张平安道:“申屠,这小孩如何回事?”

申屠真人服下丹药之后,似乎有所恢复,站起身来。走近张平安身边。指风连连,连点了张平安檀中穴、百会穴等几个穴道。

“呃。。”张平安被点了几处穴道后,似乎出了一口气,申屠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双掌。掌上闪耀着柔和的白光。慢慢的在张平安头顶太阳穴处抚摸了几下。

张平安悠悠醒来,眼前模糊,耳朵里兀自嗡嗡作响,不自觉的伸手抱住了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事物,顿时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合不拢。

只见那个老道全身伤痕累累,坐在他的跟前,全身道袍像是被什么焚烧过一般,只余小半披在身上。露出的身体也是枯焦难看,脸上布满红色伤口,更是诡异吓人。身边却站着一个并未见过的白衣清秀男子,表情淡漠的盯着他看。

“我,我怎么了?”张平安愣了半晌,才呐呐问道。

申屠真人不答,细细端详于他,反问道:“孩子,这风大雨大,你小小年纪,为何来此偏僻之地?”

张小凡怔了一下,道:“我傍晚时看到你还坐在林中,后来听到打雷知道要下雨了,山上风大,一下雨便会很冷,我就想着给你送点吃的来”

申屠真人眼角一动。手一招,张平安的粗布袋子就落在了他的手里,解开布袋,只见里面放着几只熟鸡蛋和几个馒头。

申屠真人微笑抬头正要说话,却发现张平安一脸痛苦,眼中居然闪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如同燃烧着恨意火焰的光芒。

原本站在申屠真人身后冷眼旁观的白衣秀士一下子闪了过来。伸手一把扣住张平安的脉门。略微一查,道:“没想到这‘红月’的门人居然已把天魔解体练至滴血重生的境界了。这些血液之中含有此人的残魂。”

说罢放下张平安的手臂。道:“还好此人之前与你交手之时已然身受重创,我又点破了他的元婴,他这血液之中残魂灵力太少,而这孩子一介凡人,只怕一时三刻便会死了,只要这孩子死了,也就不足为患了。”

申屠真人一惊,盯着白衣秀士半晌道:“师尊,难道不能救一救这个孩子么?”

白衣秀士皱眉道:“为师此番摆脱了那几个老家伙的纠缠,就即刻破开界面到了此处,身上也只带了几颗‘九转金丹’而已。此丹你也知道,对没有灵根之人来说与剧毒无异,吃了是必死无疑。而且他这情况也并非普通。若是强行运功驱散那‘血月’门人的残魄。极有可能也会损伤了他本身的魂魄,轻则呆傻,重则丧命。”

申屠真人低头沉吟不语。过了一阵,突然跪倒在白衣秀士面前,道:“这孩子既是受弟子所累,弟子情愿舍此残生。还望师尊救这孩子一命。”说罢又朝着白衣秀士‘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说罢申屠真人不待白衣秀士有所回应,一把将张平凡托在手中,右掌抵在张平安胸口丹田处,左手捏成剑指,运指如风,从背上的大椎穴、灵台穴一路下来,直点至尾闾处的长强穴,左手化指为掌按在命门,替换下右掌,右手如式照作,从眉间直点至腹下气海穴,随后双掌重叠,右手下,左手上,按在少年脑顶上的百会大穴之上。双掌齐刷刷放出夺目白光。

白衣秀士大惊失色。申屠真人此举却是要以自身深厚修为,强行将天地灵气打通张平安的体内各处经脉,开通小周天搬运的路径。也就是所谓的‘种灵根’了。

其实‘灵根’本是虚无缥缈之物,普通人对天地灵气没有感知,更无法吸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转周天。而天生有灵根之人万人之中也不见的会有一个,所以仙家常有‘道不可轻传’之说。

此番申屠真人所用的乃是道家不传之秘的‘小灌顶大法’,这种方法最为凶险不过,稍有不慎,则受术者必经脉崩绝,吐血而亡,施术者本身也要冒功力全失,走火入魔的大险。更别说此时申屠真人已然是强弩之末。只怕这次灌顶还未完成,他已先伤重身亡。

白衣秀士脸上担忧之色愈来愈浓。

约一顿饭时间,张平安头上隐隐有热气散出,浑身有数种颜色的光芒来回替换,而老道身体周围竞有一层淡淡的白雾,白衣秀士知道己到了生死交关的时刻,但却无法好想,只好一抬手,掐了个古怪的手印。只见一道透明光幕将桥罩住。

将光幕罩定桥后,白衣秀士继续静静的注视着二人,只见张平安脸色红涨如血,四肢颤动,骨节如爆点噼剥作响,百老道两手齐运,一前一后分点他周身各处大脉,然后左掌附在脐部,右掌贴在命门,骨节响了一阵,渐渐停息,脸色也由红转白,又过了片刻,申屠真人双掌提起,又在张平安头顶的百会穴上轻轻一拍。张平安身子一歪,躺倒在地。沉沉睡去。

此时申屠真人脸色再无血色,也顺势瘫坐在地,抬头对白衣秀士道:“弟子追随师尊寻求‘长生’,到了今日方才明白,若心中一味执念‘长生’。也就无法真正‘长生’。说罢只见盘坐在地上徐徐合上眼睛,他的身体竟然如砂石风化成粉,一点一点化为细微几乎难以肉眼看见的晶莹沙尘,徐徐飞入空中,飘散不见。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之上,不知怎么,竟然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笑容。

白衣秀士默默的注视着飞入天空徐徐不见的晶莹沙尘。良久,叹了口气道:”痴儿,既你心有所苦,又何必教他人也受此苦。

说罢,走近张平安身边。一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啵’一声,一颗闪耀着橙色的丹药已然送入张平安口中。白衣秀士又伸手把住张平安的脉。半响后,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直手按在了张平安的丹田处。许久,白衣秀士将手拿开,面色复杂,若有所思。

“想不到这下界天地灵气稀薄至如此地步,这‘小灌顶大法’开启了的灵根居然如此低劣,直同‘废灵根’一般。”

又过了半响,白衣秀士猛然一笑。“天意如此,做个普通的凡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罢伸手一拂张平安,“既然你无仙缘,我就帮你把这本不该有的记忆去掉吧。“

天边已经露出了粉红色的曙光,颜色也渐渐加深,由粉红色变成了浅红色,浅红色又渐渐加深,变为了橘黄色。

天边只听得一声淡不可闻的叹息:“痴儿,看来你是错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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