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将方才偷听来的话合盘拖出。
苏辞陌认真听他讲完，依旧笑着问他：“这些话，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告诉天卿，而要跑这么远来告诉我呢？你与他同在王府，应该是同进退才是，若是桩桩件件都来由我定夺，又何必留你们两个在晋王府里？”
七九皱眉：“他不是问世阁的人。”
“所以你不信任他？”
七九毫不犹豫的点头。
苏辞陌往炉中添了一块炭。
“他既然答应为我做事，即便没有入印也是问世阁的人，你若留在晋王府做事，就该信他，事事先于他商量才对。”
“那苏哥哥为什么还要给他种蛊呢？他会被种蛊，就一定不是好人，就是韩平一样。”
韩平曾经是问世阁中一员，后来意图背叛问世阁，被捉住后作为惩罚被种上火蛊然后驱逐下山，在山门外跪求数日不得解药，又忍受不了火蛊发作时的苦楚，不到半月便自刎而死。
种蛊是问世阁为数不多的对背叛者的刑罚之一，问世阁立世到如今，因背叛被罚种蛊的统共也不过三个，七九目睹韩平之事始末，从此便将种蛊之人一律看作是罪大恶极，难怪会对天卿有看法。
七九还要在晋王府中待一段日子，若是一直对天卿阳奉阴违，恐怕会耽误许多事。
苏辞陌便耐心的同七九解释了一下天卿身上的蛊毒缘何而来。
七九皱眉道：“就算蛊不是苏哥哥种得，可他既然被种了蛊，那就一定不是好人。”
在七九的认知中，蛊单纯只是一种刑罚，而刑罚自然是用在坏人身上。
“问世阁的蛊是用来惩治恶人，但天下还有一种蛊不为惩治，只为控制，天卿身上就是这样的蛊，种蛊之人想要控制他才在他身上用蛊毒，并非是他作恶。”
“那苏哥哥为什么不替他将蛊毒解了？”
“因为我也想控制他。”
苏辞陌笑着摸了摸七九的头，蔼声道：“如你所说，他不是问世阁的人，无须为问世阁出生入死，我想留他在晋王府做事，就要留住他身上的蛊毒，等到事成之后便是他解毒之日，解毒后他与问世阁就再无干系。这是一笔交易，蛊毒就是筹码，若是没有这筹码，又能用什么来保证这笔交易的诚意呢？”
七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辞陌不要求他理解什么，只要他懂得不必与天卿做对即可。
“回去将你方才同我说得话一字不漏告诉天卿，天晚了，他想必等你等得着急了。”
七九有些恋恋不舍：“那我以后还能再来苏哥哥这里吗？”
苏辞陌点头：“如果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来告诉我。”
七九走后苏辞陌又坐回到炉火边，继续翻看刚刚看了一半的线报。
尉迟端着一壶热茶走进来，将他面前的杯子添满。
苏辞陌将线报随手放在书案上，端起茶杯来。
“大隋的太子被废了，你觉得宋柯下一步打算扶持哪位皇子上位？”
尉迟思索片刻，道：“大隋太子宇文宣才能平庸，做事又瞻前顾后，虽然是太子却不得圣心，不过是皇帝看在皇后和国丈面子上才立为太子罢了。照属下看大隋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是聪慧有手段之人，而大隋朝中对太子呼声最高的七皇子在朝中颇有实力，这三位都当得储君之位，彼此心智手段也不相上下。”
言下之意，不论宋柯打算扶持哪个上位，结果都不会差太多。
苏辞陌不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
蘅芜苑里，慕容蓁有一下没一下的婆娑着怀里昏昏欲睡的白猫，静静的听天卿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元香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七九那个孩子只有那么一丁点高，没想到却是这样厉害的。
天卿说完原委，请示慕容蓁道：“七九打探到的就是这些，依郡主所见，十五的邀约是不是直接取消更妥当些？”
慕容蓁沉思片刻：“不可，她们既然有心害我，这次不成就一定还会再找机会，与其躲过这次让她们更有机会去琢磨些深沉手段，不如趁眼下一切谋划还不完善就将她们一网打尽得好。”
晋王府有李氏和孙娘子二人，她们两个斗了这么多年倒也算是势均力敌，但如今大选在即，府中内斗的矛头却不约而同的转移到了慕容蓁身上。
皇后的单头凤钗赏下来后，慕容蓁就隐隐的觉得府中的局势更有些微妙。
除夕宫宴本就有为众皇子相看正妃的意思，皇后娘娘赏单头凤钗给她，不过是因她的那副方子得力一时高兴罢了，可看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孙娘子这是在为自己女儿慕容芊选妃的前路扫除障碍。
而在这件事上孙娘子和李氏应当是一个立场，此次谋划的这件事或许还是她自己在单打独斗，却难保她不会在这次事败后同李氏达成同盟。
务必要在这个同盟达成之前就将府中这两根毒刺拔出一根才是。
慕容蓁思索一番，将自己的安排详细的告诉了天卿。
“明日你悄悄将人带进来，先暂时安置在偏厢中。”
言罢慕容蓁又对面色凝重的元香道：“明日起蘅芜苑内院中不用再留旁人伺候，旁人问起就说我近来又有些头疼，听到嘈杂人声就心中烦闷。”
说完这些慕容蓁又皱起眉头。
“倒是事情结束后该如何将人送出去是个难题，到时只怕晋王府守卫会比现在更森严……元香，明日去问一问，与你熟识的那几个守门人十五前后可都在当值，若不是他们，提起打听打听会是谁。”
元香应诺。
慕容蓁的话却让天卿心中意念微起。
七九从入了蘅芜苑，除了先前在留苑与天璇、天亮切磋比试的那场外，几乎再没派上过什么用场，时日长了只怕慕容蓁会将七九的存在看淡，届时若是世子慕容准寻到了符合要求的新护卫，只怕七九很快就会被取而代之。
他答应过苏辞陌会帮七九在晋王府站稳脚跟。
若是如此，那就要在这件事中最大限度的体现出七九的价值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