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年久失修的破门发出的吱嘎声响起,借助桐油灯在空旷的夜里略显微弱的灯光,齐明打量了一下这破落义庄里的情景,只见义庄四周都是土黄色的墙壁,灯光照上去似乎都可以把光芒吞噬了,让整个不大的空间更显黑暗。旁边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小窗子,说是窗子,其实最多算是一个通风口,窗口上面还耷拉着几条破烂的丝布,随着吹进来的风不停的飘荡着,更显阴冷渗人。
齐明压下心中的一些不适感,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将裴三所说的那具尸体弄回去,当务之急是先看看那尸体是怎样一个情况。
只见这不大的房间里面,在靠边一点的位置,两条歪扭的木板凳上面,搭着一块木板,跟门板一般大小,尽管上面盖着一块灰麻布,但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人的轮廓,除此之外就只有几块破烂的棺材板,竖着靠在一侧的墙壁上,应该是以前暂时收殓尸体所用的了。
裴三说过,这义庄已经基本没用的了,只是突然死了个外地人,又没人认殓,只有随便打扫打扫先把这尸体安置一下,里面就只有一具尸体,那想来就是眼前这个无疑了。
齐明靠近尸体,心跳不禁有些加快,他毕竟还是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在这样一个阴森渗人的夜里,跟一具尸体来个如此亲密的接触,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但齐明还是迅速克服了心里的紧张和惧怕,深吸一口气之后,一手拿着桐油灯,一手伸上去揭开盖在尸体上的麻布。
尸体上盖着的布一揭开,齐明浑身一震。眼前的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按道理来说,这尸体早就应该腐烂了,只是不知道被人用了什么手法,竟使得这尸体毫无腐烂的迹象,应该便是裴三的手笔了。然而由于尸体不腐,使得整个尸体已经成为了一具干尸的模样。脸部的皮肤全部干瘪着紧紧贴在头骨上,像是一个骷髅头上贴了一张褶皱的人皮,看上去显得异常的狰狞。脸上看不到一点肉,只见两个大窝。眼眶也深深的陷了下去,已经看不见眼珠的样子,只有眼皮耷拉着,显得特别的宽。
齐明有些惊异,这尸体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恰恰像一具从百年前的坟墓里面掘出来得干尸,但要真是死了很久的人,怎么会现在才交待处理呢,难道裴三也不知道这其中有疑,还是说裴三知道在这尸体身上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交待自己背这尸体回去难道还有其他目的?
迅速压下脑子里面泛起的各种念头,齐明知道现在主要目的就是将尸体运回去,至于这具尸体上还有什么奥秘,那就不是齐明应该关心的事了,自然会有裴三去处理。
齐明咬咬牙,没有再去打量尸体,将手上的桐油灯放在尸体旁边的木板上,一只手伸到尸体身下,摸索着放到尸体背部的位置,一只手稳住尸体,双手同时用力,想要将尸体搬起来。然而尸体僵硬,死人跟睡着的人完全是两码事,齐明竟没能将尸体搬起来。
手上传来的阻力使得齐明楞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具尸体,想要将之翻坐起来岂不是自讨没趣。接下来齐明并没有再尝试搬起尸体的上身,而是先将尸体搬倾斜,将脚往木板下面拉,等到倾斜了一定的角度之后,尸体的脚已经在空中晃悠了起来。齐明赶紧抱住尸体的腰部,防止尸体倒在地上,不然那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了。稳了一稳,齐明将尸体慢慢顺着木板侧沿滑到地上,尸体便借助腰后的木板在齐明双手的稳定下直立了起来。
齐明缓了一缓,便蹲下身去,同时双手使力让尸体扑倒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又紧紧抓着尸体的背部,以免尸体下滑。然而还没等齐明起身,背后的尸体就晃悠着偏向一侧,齐明赶紧用力稳住要倒向一边的尸体,然后又将尸体靠在木板沿上。齐明心想,这样子就算是力气再大怕也是背不回去的,必须得想点办法,同时心里不禁对裴三这考验有些不满,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背一个活人你觉得轻松,那是因为活人本身就会自己调节重心,双手也会紧紧抓住人的肩膀,防止自己下滑。然而一个死人却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在背上甚至比同等重量的东西还要显重。
齐明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么多,只觉得一具尸体也就一百来斤的样子,并不是很重,所以也就没有做什么准备。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让齐明犯了难,齐明略一思索,要是有根绳子那便会轻松很多。想到进来时在路边的荒地里,那些长长的毛藤,齐明迅速将尸体重新放平躺在木板上,提上桐油灯就出门去了。
齐明按照来时的路一路走过去,不多一会就在路边发现了一个舒缓的斜坡,斜坡上没有一棵像样的树,坡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藤蔓,正是在这里常见的毛藤。这种藤蔓大都是铺着长在地上的,有手指头般粗细,每隔不远就会分节,每节上长一片大大的叶子,像梧桐树叶一样。并排着一片叶子的地方,还会长出一根小藤,使得一根母藤往往就能铺展得很宽。
这种藤有一种特点,就是只要不是太嫩的藤蔓尖儿,都是特别的结实。庄稼人喜欢用这种藤来当简易的绳子,可以拿来绑玉米杆子等,采用方便还结实。只要找一根比较老比较粗的,只要注意别折到节的地方,那其结实程度可以和麻绳媲美。齐明就是准备找一根这样的藤,当做绳子将那尸体固定在自己的背上,那么就能够顺利的将尸体运回去了。
齐明提着桐油灯在藤地里摸索着,想找一根足够粗足够结实的毛藤,同时心里还是很不爽,这裴三要是愿意先教一些赶尸术法,那要运这尸体回去还不是轻轻松松,偏偏要让自己受这罪回去才愿意教自己,简直就是故意为难。但又想到这是拜师前的考验,不通过就不能学到,并且自己也是因为阴眼珠而来,想想也便平衡了,同时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齐明终于将一根长长的藤蔓从地里抽出来,并把每节上的的叶子全部褪掉,现在手上的藤蔓就像一根粗大的麻绳,不仅长,还很结实。齐明将藤蔓绕成一圈套在手上,拿起地上的桐油灯,心里想着这下总算是有办法了。
几颗半明半昧的星无精打采的挂在天上,天地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一眼看过去看什么都不是很真切。热闹的虫鸣现在也渐渐微弱下去了,空旷的夜里显得有些寂静。
齐明拿着藤条提着油灯,心里想着这下有这藤条还怕搬不了你了,心里一轻松,嘴上还忍不住哼哼了几个不着边的调子。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鸟叫声,翅膀扑棱得哗啦哗啦的,像是不满美梦被惊醒,叫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厉。
齐明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一排婆娑的老梧桐树,在暗淡的天幕下,映出一片凌乱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鬼怪。而现在梧桐树的上方,一群漆黑的乌鸦在四处乱飞,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齐明有些不知所以,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夜栖的鸟儿如果不是受到比较大的惊吓是不会这样的,但是他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这荒郊野外的,有什么野物出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也许只是一条蛇串进了鸟窝,想趁夜深时打打牙祭开个荤而已。
没有再去管那些嘈杂的鸟叫,齐明甚至还觉得有了这些鸟叫,这寂静空旷的夜瞬间还有了不少生气,等到要靠近义庄那低矮的屋子的时候,嘈杂的鸟叫声才渐渐平息下来,接着又是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那些鸟叫唤了一阵就纷纷回巢了。沉沉的夜又恢复了死寂的样子,只有夜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声响。
桐油灯微弱的光照在义庄门口斑驳的石板上,四周的一切都显得老旧不堪,鸟儿已经全都归了巢,夜空又回归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齐明轻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重新来到义庄门口的齐明,并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紧张,里面的情形齐明已经熟悉了,现在手上拿着结实的藤条,心里更是有了底气。来到门前,齐明没有过多的迟疑,直接伸手就推开了义庄的大门,又是一声破旧木板门的声音响起,齐明将油灯往前面凑去,原先停放尸体的木板首先映入眼帘,跟他出去的时候一个样子。
随着桐油灯一路照过去,眼前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齐明突然间瞳孔一阵收缩,提着桐油灯的手一僵,整个身体都不由得微微发起抖来。
只见刚刚齐明出去的时候摆放好尸体的木板上,现在竟是空空如也!那具自己将要带走的尸体,竟然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