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烦忧,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诚如佛曰所说,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如梦一般缥缈难测,如泡沫般湮灭踪迹,知晓了过去又如何,看淡了将来又如何,原来我的这一生只是偷来的,终归是要还的,我执着什么,奢望什么,本就不该是我的。
京染的宠溺,养心的爱护,姐姐的疼爱,还有那自从我醒来便未见过一面的爹地的期盼守护,我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一一看在眼里,却都不是对于我。
只怕是,身在边疆的他还不曾知晓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落得了如此下场。
姐姐不敢说也不能说,雪将军的护犊之情天下人皆知,若是谁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边疆无人镇守,敌国趁机作乱,到时候不仅仅只是雪家落得个叛国诛灭九族的下场,就连雪国亦是免不了烽火硝烟,没有谁敢拿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亲人做赌注。
而那一抹独独属于我的温暖,就让它被尘土淹没吧,杀手,本该没有情,六根清净或许才是最终的归宿。
梦醒时分,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了进来,勉强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一片,耳边清清静静地,鸟儿婉转鸣啼,岂止是好听。
费力移动着手缓缓摸向腹部,在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我失去了两世作为母亲的资格,失去了这个世间所有的情,更加失去了我一生都无法触及的爱,仿佛就在那一刹那间我失去了所有,却又悟出了所有。
重活的这一世,也许是上天给我的救赎,我应该为我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洗涤我双手曾经沾染上的鲜血,没有肆意,没有妄为,只有赎罪,一个人的命运一个人走下去。
焕然一新的屋子让人眼前一亮,可是我的眼底再也看不到星火,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红色的纱幔微微拂动,窗台上碧绿的植株生机勃勃,窗外蓝天白云,一切似乎都那么的美好。
也许,我该知道,这只是一种无言的补偿。
“娘娘。”巧月进了屋来,瞧见靠坐在床上的我神情一怔,随即快步走了过来,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哭过。
我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只是望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却无视了所有人。
只是乖乖的吃饭,乖乖的喝药,顺从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现在的我只是一具空壳子。
一直到晚间,轩辕帝诀才匆匆疾步而来,眉眼间的倦意怎么也掩不住。
我望着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的望着他。
他走过来瞧见我的那一刹那,嘴角边倏然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坐在我身旁,说着什么,我只是笑,一味的笑,他终究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唤来了巧月。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巧月惊恐的跪了下去,只知道他脸上敛起了笑容从未有过的震怒和震惊。
我无奈的发现,此时此刻我的世界中又少了一份嘈杂,多了一份宁静,就如同这窗台上朝气蓬勃的植株。
可我一点没有觉得轻松,觉得安宁,反而有一种恐慌,直直的钻入了我的心底。
夜已深,他孤寂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清幽的夜香钻入了我的鼻尖,我拥着薄被蜷缩在床上,却倏然被这夜香勾了魂,兀自坐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我,几步上前按住了我的肩头,挑起薄被将我裹了个严实。
我瞧得清楚,他似是想开口说话,却愣了半响,转身过桌案上取了纸笔来,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
苍劲有力的字句透着不平凡的沧桑,他经历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想出去?’他问着,眼神一瞬不眨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他便伸手来将我抱了起来,我环住他的脖颈,仰头看着他的容颜。
他抿着唇,眉眼深邃,却是低下了头温柔地看着我,就像是,看待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所给予的最后怜悯。
幽静的院子里,树叶已经开始凋落,地面上已经积了些许的枯叶,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垂眸看我。
不说话,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古树下的石凳,他也没有计较,走了过去落座,却没有放下我,只将我放在他的腿上,仔细的裹好了薄被,不让我受了一丝风凉。
既不在乎,又何必这般对我,我垂下了眼睑,低头看着地上的落叶。
‘黑水寨寨主是女儿身这件事情本王一早就知道,在你出事后,她来找过本王。’不知过了多久,一张白纸放到了我眼前,我着目看去,疑惑的看向他。
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张纸,纸上早已经写好了东西,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和我说说话,颜儿。’他如是道,嘴角浅浅笑意。
我不知道他是何意,坐直了身子与他平视,半响才迟疑的的开口道:“什,什么?”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中气。
他眼底带着笑,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蓦然抱着我起了身回到房间,将我安置在桌案旁的椅子上拥着我。
认真的在桌案上铺好了白纸,提笔写着。
‘清溪和张子初是她的人。’
‘当年我尚在襁褓之时,大哥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的将我送往了蜀郡,宰相唯恐我的出生带给雪国灾难,于是将同尚在襁褓中的秦颜儿送了过来,与我培养感情,直到十岁那年才回帝都成为了真正的秦家三小姐,用意便是想用秦颜儿来牵制我。我那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当中,也着实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受苦受累。’
他轻放下笔,纸上笔墨晕染,点点笑意在我眉眼处泛开来:“你现在说这些,是因为你对我有爱,还是因为愧疚?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神色未变,指腹抚上我的脸颊,摩挲着那块丑陋的伤疤。
‘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在宰相府,秦肃清会照顾好她。’
我怔住,他没有回答我,却是告诉了我京染的去处,我该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