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生了一个大耳朵，身子似火球的小妖怪。
不一会儿功夫，消息便在江源县的小河村传得沸沸扬扬。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将产妇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小河村地处川东，属丘陵多坡地带，是江源县最边远的村。全村有二千多号人，他们世世代代以种粮为生，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可由于贫穷落后，这儿的人特别相信迷信，无论结婚、葬礼、建房、搬迁，凡事都要请风水先生看地，选日子。有时就连家人生病、做生意亏本、鸡鸭得瘟疫都少不了要去寺庙抽签问卦，或向菩萨烧香许愿，求神保佑。
因此，这儿的风水道士，算命先生很是赚钱。
在蛮子坡建房，是小河村许多农户所梦寐以求的事。因为风水先生说了，蛮子坡是一块宝地，它沾了坡脚下的那块低洼地的光。低洼地虽看不见有半点水源，但它却常年绿草成荫，哪怕大旱之年都是如此。因此蛮子坡的低洼地，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宝地。引来了村里村外人的关注，由此还产生了许多传说与离奇故事。
大牛河与蛮子坡相隔数百米，却也因那块低洼地扯上了关系。硬说是神仙晚间从大牛河拎水去了洼地，因为那儿是菩萨们的茶水站。
最后还是风水先生的话靠谱一点，他说：“洼地地下无水，是因天河裂开了一条小缝。它渗透出的水珠就像一根无形的雾柱，每天对着洼地喷雾水，所以洼地不缺水分，便四季常青。”
居住在洼地的张婶和她侄女张祥自然成了当地的传奇人物。
人们各种猜想都有，有人断言：“这儿早晚要出伟人、奇人，说不定要出个什么镇长，县长的大官。”
各种说法都有，唯一没人说要出妖怪。
张婶一直没有生育能力，又上了年纪。于是村民们便把眼光放在了她的侄女张祥的肚子上。
张祥怀孕不出怀，六个多月了，还在外边干活。
有人拿她开玩笑说：“怎么了，结婚都两年多了，小母鸡还不下蛋呢！”
张祥嘴巴不说，心里却甜滋滋的。
眼看离临产期只有一个月了，丈夫死活也不要她下地干活。张祥这才无奈的依了丈夫。只好在家，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做几件衣裳，拾掇一下家事。
从未这样清闲过的祥儿，她摸着隆起的肚子，想像着未出生孩子的模样。猜测着孩子的未来，她享受着美好的心情。在她看来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只要是她生的，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为了让孩子出生后就有一个名字，她想了好久好久。在征得丈夫的同意后，分别为小孩取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子就叫奇奇巴拉，女孩就叫甜梦。
孩子如期而至，祥儿生了个男孩。
奇奇巴拉生下来还不到三个时辰，祥儿便听见院坝里吵吵闹闹的。屋子里的灯早已熄灭，窗外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她侧身看着睡在怀里的小巴拉，一边向忙得脚不着地的丈夫问道：“军，天才刚亮，我们院坝里好像来了好多人？”
李军第二次为妻子端来鸡汤，他将鸡汤送到妻子手上。回答道：“怎的，你还不明白？是咱们的二娘噻，不然，谁知道咱俩产崽的事。”
“你是说二娘刚才出了我们家的门，就去外边张扬去了？”
“我想是的。”李军答道。
“她高兴吗？”
“肯定的，她早就想抱孙子了！”
小巴拉没哭闹，只是睁大眼睛，尖着耳朵在听妈妈讲话。
祥儿的二娘张婶，今年四十有五，没有生育，能说善道是小河村里出了名的铁嘴。因为没生过小孩，所以对侄女怀孕生小孩抱有很大的好奇心，特别是她家的这块风水宝地，能否像外边那些人所说，出一个大官或奇人。如果真的如村民们说的那样，那她这个当二娘的就要沾光了。所以从侄女怀孕的那天起，她天天关心侄女的肚子，侄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心跳就一天比一天快。
可没想刚才在侄女家看到的那一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要去陈家寺庙求菩萨，让菩萨还她一个健康，健全与其他正常人一样的孩子来。
张婶一出侄女家的门，就直奔陈家寺庙。她一路都在颠跑。引来了那些习惯早起干活的村民们的好奇，村民们纷纷招呼着：“张婶，你怎么了，莫不是家里失火了吧！看你急的那样。”
张婶几乎考都没有考虑，就心急火燎的回答到：“我家祥儿今晨生了一个小妖怪。”
“小妖怪，什么小妖怪，你别说来吓人？”当发问的人还想问点什么时，张婶已经跑得很远了。
求完菩萨，张婶又急着往家里赶。她要把她的祈祷告诉侄女，在她的心里，寺庙里的菩萨应该帮她的忙，因为她信任这些菩萨。她和那十里八乡来求菩萨的人的想法没有两样，菩萨有求必应，不然干么那么多人往陈家寺庙跑呢！
正当她自信满满的就要跨进自家院坝时，一抬头，院子边的青草坪里已站满了人。
村民们迫不及待的赶来看热闹，他们把平时对洼地的羡慕、嫉妒、对洼地主人的揣测、关注，都倾注在了张祥身上。
张婶刚进院子就听见一村民说：“张祥年轻漂亮，怎么能生出一个小妖怪来。”
张婶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与她的那张嘴有关。
祥儿的房门紧闭着，寒冷的风带有几分凉意，门前有几个中年女人正伸着头往门缝里边瞧。
张婶来不及多想，她从村民中挤出一条缝，直接来到侄女家的门前。她用身子挡在门口，然后两腿一叉，拉起了演讲的架势。
她扯开嗓门：“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侄女刚刚生产，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开门迎客。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多多海函。”
张婶说这话时，低下头双手合一。
“张婶，我们都是早不见晚见的邻居，听说你家侄女生了妖怪，大家都十二分的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是三头六臂，还是混世魔王？”
张婶见是村里最有威信，平时很少说话，更不曾轻意向任何人提要求的李大妈，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她对李大妈向来尊敬，她的到来，让张婶感到十二分的荣幸。虽然她的话中带刺，但当地人都知道李大妈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
张婶隔着人群向李大妈鞠了一躬，很有礼貌的说：“李大妈，我祥儿生了一个看似妖怪的婴儿。但要跟李大妈您说的还不一样。这婴儿既没长三头六臂，又不是红鼻子蓝眼睛。只是我那孙儿出生时，身子就像一个火球，长了一只左大耳，就像一个小妖怪。今儿一早，我跑去陈家寺庙求菩萨呢！要求菩萨保佑我的孙儿还原成一个正常的孩子，否则会影响我孙儿的形象。”
在场的人听后显得惊讶，忽地又哈哈大笑起来。
“百闻不如一见，你让你侄女把那小妖怪抱出来让大家瞧瞧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没让张婶讲完话，一个王姓女村民大声的提出了要求。
村民们大声的议论了着，各种说法都有。这时李大妈举了举手，有一村民便大声招呼大家静一静：“李大妈有话说。”
议论的声音立即停了下来。
“我再来讲两句，大家都是跑来看稀奇的，但现在天气实在寒冷，婴儿出生还不到半天时间，容易沾风着凉的。大家看这样好不好，让张婶把她看到的给咱们讲一下！”李大妈微笑着向周围的村民们征求意见，一边又回过头看着张婶。
“好！”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的吼了起来。
“张婶您就给我们讲讲吧！”一村民央求似的说。
张婶见大家都赞成李大妈的提示，她沉默了片段，清理了一下嗓门，便向村民们讲起了祥儿产嵬的前后过程。
张婶的睡眠一直不好，每天最多只睡四五个小时，天不见亮就醒来，但就是不想起床，宁愿闭着眼睛养神到天亮，今早也不例外。她瞅了一下窗外，天还灰蒙蒙的，那稀少的星星显得无精打采，工作了一整夜的它，此时仿佛也有了睡意。看着那熟睡的丈夫，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她不想惊动他，他太累了，他管着家，他种田种地..
她用耳朵靠近墙壁静静的听着隔壁的动静。突然，她听见侄女在隔壁的屋里，“哎哟！哎哟”的声音，不一会，又听见了像小猫一样的叫声。
“祥儿生了。我当婆婆了，是孙儿，还是孙女？侄女婿请接生婆没有？”想到这，张婶就要翻身起床，忽然她看见窗外有火光。
“是谁这么早就来了，还打着火把，谁预测到了我祥儿的预产期？莫不是侄女婿李军打着火把，在院中找什么东西？”
为了不惊动丈夫，张婶没点灯，轻轻的向门口摸去。可能是心急的原因，她没摸准门栓，砰的一声，她的头撞在了抵门杠上，当时还不觉的疼。
张婶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她前额上那谁都能见着的肿块。
丈夫赵阳被我的响声惊醒，他以为是贼来了。
“谁！”他大吼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村民中有了笑声。
当我把刚才听到的、看到的跟赵阳说了一遍。他点亮了灯。
张婶给大家讲着故事，描述细节，声音一高，一低，村民们听的认真，全场鸦雀无声。随着故事的深入，张婶的口沫飞溅开来。站在她面前的人都沾上了她的口沫，他们没有声张，只是用手绢悄悄的擦着脸。有个别不懂事的年轻人擦完了脸，还对着张婶翻着白眼珠子。
张婶没发现自己讲话时吐出的口沫。她还在继续着她的故事：“当我打开自家的门，并没发现院里有火光，原来那火光来自侄女家的窗内！是侄女家着火了，我连忙吩咐赵阳去缸里取水，当赵阳踢开祥儿家的门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听故事的村民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好像空气都已凝固。
祥儿半卧在床上，透明的蚊帐内，一个小火球被祥儿抱着，我以为是祥儿身上着了火，正想冲上去灭火，那火球便瞬间消失，变成一个婴儿。
李军傻呆呆的楞在那儿，祥儿也不知所措，他俩莫明其妙的看着我们，不知我们为什么撞开他们家的门。当我给他俩讲了刚才我们的发现，李军和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俩听后，一脸的惊讶与疑惑，夫妻俩竟然说不知道，没看见孩子身上有火光，这就邪乎了，我和赵阳明明看见的，身为孩子的父母怎么就看不见呢，祥儿还说是不是我俩的眼睛看花了！
侄女婿也说：“祥儿产前、产后我不离她寸步，都是我从头到尾接生的，然后给小孩洗完澡，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什么火光，火球的！”
“您们所说的根本就没发生过。”
祥儿也在一旁证明没有此事。
赵阳久而插上一句，但丝毫也没有让李军夫妇改变自己的观点。张婶看侄女，侄女婿那样固执，心里很生气。
这时，赵阳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这是神仙显灵了，我们家要出人才了！”
听了赵阳的话我心里十分高兴，但侄女她们为什么看不见自己的孩子是一个火球形体，这在张婶和赵阳看来那就是一个谜团。
当侄女、侄女婿搞清楚了我们登门的意图后，祥儿笑着说：“二娘、二爸快过来坐！没想这么早就扰着了你们。我们还想，孩子到现在都没大声哭过，只是生下来时像小猫一样叫了两声。李军还说，那哪是在哭，简直就是在叫爸妈！”
祥儿抚摸着她怀里的婴儿口中赞扬着她的孩子。
李军端来了凳子让二爸和二娘坐在祥儿的床边。
张婶坐了一会便站起来，附下身子仔细端详着祥儿怀中的婴儿。
那婴儿一出世就从头到脚被一块花格子旧棉袄改成的小被包着，只露出一张小圆脸。刚才婴儿身上的光是怎么穿透衣服的呢，是小棉袄里边有什么秘密？张婶伸手摸着小棉袄用心的体会着其中的奥妙。
“是孙子呢、还是孙女？”张婶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祥儿笑着回答道：“二娘，我给你生了一个孙子呢！”
“取名了吗？”
“取了，大名叫奇奇巴拉，小名叫小巴拉。”
“二娘，你看我小儿长得像谁？”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来，那小巴拉睁着一双大眼睛，转动着黑眼珠子，不停的东张西望，我从未见过婴儿，这小巴拉，简直就象我当初在娘家见过刚出生的一条狗儿。
祥儿瞪着眼，好像莫明其妙，显然她没见过刚出生时的狗儿，没想自己怀里的婴儿竟然跟刚出生的狗儿一样。
祥儿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笑。
忽然，小巴拉从小被包中伸出了双手，在空中舞动着，好像在招呼我似的。
祥儿歪着头，还在等待着我对小巴拉的评价。
他大大的眼睛像你，这圆圆的小脸，蒜头似的鼻子，又像他爹。
我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那小巴拉突然哭了起来，并越哭越凶，我们怎么也哄不住，祥儿给他奶，他也不吃。
正在我们着急的时候，小巴拉的左耳变红，瞬间变大，就像一只手掌。看着眼前的突发情况，我和祥儿一下了惊呆了。李军和赵阳也瞪大了眼睛。
我迅速离开祥儿，大声呼着：“妖怪！这是妖怪！”联想到那火球似的身子，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那耳朵还要长多大。可就在我们被吓得说下出话来时，那小婴儿止住了哭，左耳变大后再也没有收回去，不过比起哭的时候小了许多。
我拉起赵阳跑出了屋，我让赵阳去祖先坟前烧香，自己跑陈家寺庙去求菩萨。
没想到回家时，却引来了这么多人的围观。
村民们听得入了神，不知如何表达，都看着身边的洼地发楞。猜想着这个古怪的小孩的未来，或许有人期待他将来成为救世主或孙悟空，期待他能改变这儿贫穷落后的面貌。
这时，屋内有了响动的声音，村民们都把眼睛转向那扇紧闭的门，张婶也回过头去。
小巴拉左耳朵突然变大，多少让祥儿夫妇俩感到失望。
李军由感性变成理性，他觉的每个人都有天生不足的地方。只是各自表现的地方不一样，就像不同的人从娘胎里带来的疾病不一样是一个道理。在李军的帮助下，祥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说：“哪怕小巴拉真的是妖怪，她也要把他养大成人。”
李军向妻子传递着门外的信息：“我从门缝里，看见满院坝都站满了人。”并把二娘向村民们讲的话重复给妻子听。
祥儿也听到了二娘在门外的讲话，她知道二娘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在自家的门前，当着那么多的父老乡亲，讲家中的丑事，特别不好。但也无奈，刚才那响声是李军不小心踢到了床前的凳子造成，并非针对二娘生气所致。
门依然关着，张婶揭秘了祥儿生小巴拉的全过程。满足了村民们的好奇心，至于祥儿的小孩是不是妖怪，还是像李大妈说的那样，定性还得有个过程，等孩子长大后自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