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中闪过慌乱，火焰似在眸底燃烧，然后慢慢熄灭：“我们之间谈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倒是你……笙歌，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步崖？”
白日里，当他看到步崖在笙歌身后所做的一切时，甚是诧异，前段时日他听则名多少提到过，可没想到，步崖对笙歌之情竟如此深厚。
话题转变的太快，笙歌没想到自己不注意被他阴了一招，顿时落荒而逃。
“怎么这么晚了，好困啊，我先回去睡觉了。”
百里漠尘失笑的看她离开，缓缓的摇摇头。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凡人怎可扭转乾坤？
她的落荒而逃，不是因为提到步崖，而是因为……
当时，她望着火盆中即将燃烧殆尽的木炭灰烬，焦黑的木炭一点点变成灰白的碎末，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北夜沧绝。
百里说：“只要我做的是对的，她的伤心与难过，与我何干？”
她想北夜沧绝做的这许多事情如此理直气壮，不是因为他是对的，而是因为他不爱自己。
只要我不爱她，她的伤心与难过，与我很干？
因为没有爱，所以他可以肆意妄为的伤害自己，一遍遍的折磨自己。
而自己因为他的伤害而感到心痛，究其根源，是因为爱……
若是不爱，无坚不摧。
冬季凄寒的夜总是如此的漫长。
护送洛少棋下山之事定于翌日晚。此为机密，不可外传。
纵然沐清心中百般不愿，但当日晚她还是出现在众人面前，作为分散魔族注意力的一个幌子。
当晚，百里漠尘坐镇云麓仙居，笙歌、步崖、沐清、以及数名弟子相继离开沧澜殿飞向云麓仙居各个方向，漆黑的天幕上数道灵光如耀眼的流星般一一闪过。
这无非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只要出了云麓仙居，魔族必会逮住时机狠狠捕杀，今晚所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危险。
一缕蓝光后，笙歌出现在离云麓仙居不远的一片枯败的树林中，她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在石头上，等待时间一点点逝去。
行动之前已经说好，为了避免魔族起疑，他们可以同时离开云麓仙居，却不能够同时返回，她与步崖是回去最晚的一支队伍，需要在外面待够两个时辰。
四季之中她最不喜欢冬季，因为冬季凄寒阴冷，尤其是夜里，自己孤身在外心中总倍感凄凉，平白地有种无助之感。
笙歌倚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右手拿剑双手环胸的坐在地上，身后的石壁冰凉，她听着耳畔的风声静静的闭上双眼。
突然，一阵劲风吹来，携着一股凛冽杀气。
笙歌睁开双眸，右脚蹬地身形顿时飞出数丈，几乎是同时，方才笙歌所倚靠的石头被一道绿光击中，“砰”的一声化为碎块。
若是笙歌的动作再慢一点，怕是已经尸骨无存。
笙歌神色戒备的看着对面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绿妖，缓缓握紧手中长剑。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杀我。”笙歌微有诧异，“绿妖，真算起来，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绿妖轻蔑的笑：“你以为我想杀你？”语气中充满不屑。
“你什么意思？”笙歌皱眉。
绿妖伸出右手，一片黯淡的黑雾中出现一抹嫣然红光，殷红的耀眼。
一把匕首横空而出，落在绿妖手上，正是北夜沧绝给她的那把“堕仙”。
“知道这是什么吗？”
笙歌凝神细看，匕首大小与平常无异，把柄处刻有繁复的花纹，光线太暗看不出是何，而匕首闪现的诡异红光却令人不能忽视。
笙歌虽然不知它究竟为何物，却隐隐感觉这把匕首绝非寻常之物。
绿妖看她一眼，紧握住匕首：“想你也不知道它是何物，这把‘堕仙’可是仙物，你这种低贱的凡人又怎么会知道。”
堕仙！
笙歌心中一惊，万分警惕的看着她。
匕首堕仙乃上古魔神所造，只要被它伤了不说你是修仙凡人，即便大罗神仙也难逃劫数，轻者毁坏修为，重者魂飞魄散。
笙歌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试图劝阻：“绿妖，平日里我与你可无冤无仇，不值得动用堕仙如此宝物吧？”
绿妖笑得诡异：“难道你忘了上次在九重宫的事情，那时候你可是好大的口气啊！”
笙歌嘴角抽搐了下，难不成所有魔族的人都这么记仇吗？
她敛下神色：“你要是这么说，这把堕仙也该是我来拿才对。你骗我入局毒害云麓仙居上千弟子，心怀怨恨又试图羞辱我，这么算起来，似乎总是你在找我的麻烦。”
“你在拖延时间。”绿妖一语中的，她轻笑，“没用的，即便今日我不杀你，也会有后来者拿着堕仙来杀你，因为这是魔尊之令，要你性命！”
……北夜沧绝的命令？
“不可能！”笙歌下意识反驳，“你在说谎。”
那时候他抢夺九冥草，她就质问过他，为何他不亲自动手杀了自己？
那时他说什么……他说自己还没有这个分量，他不屑于此。
绿妖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得不可抑制：“当我接到这个命令时我也不相信呢，可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魔尊殿下的意思，他想要你死，想要你的命，这是事实。”
原来，他不是不屑杀自己，而是不屑于自己动手。
语罢，不待笙歌言语，绿妖率先出手，闪着红光的匕首风一般刺向笙歌，刀尖的寒光在冬夜中渗着凉薄。
笙歌侧身，用长剑挡开匕首，堕仙一刺不中，竟然中途改了方向，直向笙歌后背而去。
以笙歌如今的修为，足以与绿妖一战，只是堕仙不是凡物，即便被它划伤一点，都会损毁修为，不得不防。
笙歌与绿妖的打斗声很大，绿妖似乎有意将附近的魔兵全部引来，笙歌一度想要逃离，却都被堕仙逼了回来。
寂寂黑夜中，荒芜枯败的林中，连乌鸦的叫声都没有，林中一蓝一绿两抹身影不断的纠缠，时不时闪过一抹红光，在如墨的黑色中格外显眼。
其实，按照计划步崖的落脚之处离笙歌甚远，不过他有意在笙歌面前表现一番，便在中途改了路线向笙歌这边飞来。
开始，他并不知晓笙歌身在何处，他御剑在黑夜中飞行，忽然感到了灵力波动，他细细观望下来，竟看到了笙歌的身影。
步崖便是被打斗声吸引过来的。
“笙歌！”步崖焦急的喊她，一眼便看出笙歌是被匕首所困，长剑出鞘他直冲堕仙而去。
“小心！这是堕仙！”笙歌惊呼。
几乎是同时，堕仙与步崖贴面而过，步崖一个后空翻避开它，顿时收起长剑，双手拈起一个寒冰诀祭出去，冰蓝色的光笼罩着堕仙，刹那间水凝成冰，将堕仙冰封在半空中！
堕仙的殷红光芒顿时消失。
绿妖见此脸色一变，狼狈的抵御了笙歌几招，身形一闪，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二人眼前。
沙发之声停息，猎猎风起，堕仙于半空中掉落在地。
笙歌走过去捡起来，这才发现它把柄上雕刻的并非花纹，而是两条相互缠绕的蟒蛇。堕仙的功力被冰封，暂时没有危险。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步崖焦急的上下打量她。
“你放心，现在绿妖伤不了我的。”笙歌蹙眉看他，“你怎么会在这儿？别和我说什么恰巧路过，我记得你和我离得并不近。”
步崖一时哑言，挠挠头，讪讪的说不上话来。
见他如此神色，笙歌也没有打算逼问他，长剑回鞘，她先一步向前走去：“时辰快到了，我们回去吧。”
“等一等！”步崖突然出声。
笙歌一愣，回头看他，见他双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然后虚空中出现一面水镜，原来是隔空传话。
想必是昆仑派有话来传。
“我去那边等你。”毕竟这是昆仑派的事。
步崖看她一眼，不甚在意的笑：“不用，你在这儿等等我就好，我相信你。”
水镜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为了避嫌，笙歌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背过身去。
“师父。”步崖语气中带着惊喜。
昆仑派掌门出现在水镜中，看到步崖所处的环境有点惊讶：“步崖，你如今身在何地，怎么一片漆黑？”
“今夜发生了点事情，徒儿如今在一片树林中，马上就要回去了。”
“你回哪儿去？”昆仑派掌门人问他，“魔族大帝重现人间，修仙各派都有危险，你是昆仑派的人，怎么可以总是留在云麓仙居？步崖，速速回来！”
步崖蓦地睁大了双眸，眉头皱得死紧：“师父，云麓仙居之事还未了解，徒儿前来帮忙，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闻言，不远处站在一棵大树旁的笙歌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复杂的回眸看向步崖。
昆仑派掌门人很是气愤：“云麓仙居危险，昆仑派便安全了吗？作为道友，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师父……”
“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赶快回来！”
“……啊？师父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了……”步崖装出满脸疑惑的样子，背在身后的右手偷偷拈出手势，右手一挥，水镜消失在空中。
步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笙歌，发现对方也正瞧着自己，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向她走去。
“走吧？”步崖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