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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抉择

姜倚手中的刀,已经跟随他十五年。他自幼爱刀,亡兄身故之后,更是对苦练刀法。他从小跟随藏北父久居关外,兄长姜栩是他最为敬爱的人。

姜倚和孙敏抵达泰山之后,姜倚就离开了泰山,独自前往长安。他已经安排好黑血兵在长安等候他,打听长安的局势和庄晓天的行踪。这些事,来得突然。但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他久居北疆,已经十年。

而这十年,庄晓天并不好找。江湖中人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姜倚知道,庄晓天还在修习刀法。是以,姜倚手中的刀,从来没有停下过。他日日都在修习藏北父的无上刀法。这把刀,继承了先辈的光荣,也寄托了自己愿为亡兄报仇的夙愿。

他习惯了寡言沉默。即使与孙敏重逢不久,他也没有说过什么。他通常都是在北疆生活,绝少涉足中原。他有欢乐,有悲伤,感知天地自然的神奇,又感知内心的失落。他久久地觉得,他所爱的人,都离他遥远。

他的兄长辞世,而他又独自离开孙敏,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等待着复仇的机会。他与庄晓天是不同的人,庄晓天心中永远有抱负,有骄傲,而他心中有的是孤单之中的寡言。似乎这就是他的性格,伴随他自己的成长。他手中刀变得更加锐利。他眼睛看向远方,看见了更多的寂寞。前方是繁华的长安,而皇城之内,有的是无上的威严。庄晓天所渴求的大内刀谱,此时就在长安太师府中。一切是宿命的安排吧,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们之间的恩怨。短暂。而姜倚心中的沉默,却恒久。那时他回首,看孙敏依然如旧,就在他身旁,心中不知有了多少留恋。

庄晓天在晋中大名鼎鼎,江湖上对之威风丧胆。但此时庄晓天犯下谋反大罪,被朝廷通缉,很多人坐立不安,不知这又牵连到何等风波。庄晓天成名三十载,在江湖中已经是神一般的人物。

而庙堂之中,王法的威严,让这些传奇显得有些单薄。圣上震怒,下旨通缉庄晓天,庄晓天就不再是“刀神”,他是一个普通的人,在恩恩怨怨之中,孤独而孤苦的人。

他最爱的女儿,已经早他而去。而他自己,此时深陷困境。皇宫大内之中,有他志在必得的大内刀谱,他爱刀,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和荣耀。

而茫茫江湖之中,他的仇人回来了。那个年轻的人,素常不喜言谈的人,那个失去了兄长的人,此时正保护庄雪绣生前恋人聂隐晨,返回中原。

庄晓天人已经到了洛阳。他前日潜入皇宫,盗取大内刀谱未果,让他懊恼不已。而庄晓天的徒弟陆丁禀告他,姜倚和孙敏前些日子将聂隐晨送到了泰山。

庄晓天依然记得姜倚的眼睛,他瞳孔之中,有着对他的敌视。他也知道,是他亲手杀死姜栩。

庄晓天,他于江湖之中,是刀神。比起人,他更爱刀。

但姜倚不同,他手中的刀,是为了缅怀亡兄而更加强大。

孤苦的寒夜,他手中的刀,如同锐利的星辰,让人畏惧。

庄晓天为了替女儿报仇,杀了袁家堡。陆严、陆丁姐弟出现在信阳,也是他的安排。聂隐晨如能远离江湖纷争,那戕害他的人,庄晓天会一一杀掉。陆丁擅毒,又有天蚕兵甲,他萃取新毒,对天蚕毒有所变化。是以,藏北父看到聂隐晨之时,也以为是新毒。

陆丁一直尾随聂隐晨、孙敏之后,可聂、孙二人擅骑,是以陆丁也是丢失了他们的踪迹。直到姜倚同孙敏、聂隐晨二人返回中原之后,陆严、陆丁姐弟才知道。此时距离聂隐晨中毒之时,已有一个半月。这天蚕毒的毒性,经过陆丁的改良,已经变得温良。只要一个月内陆丁为聂隐晨服食解药,聂隐晨便可痊愈无碍。但姜倚在旁,其武功高强,对庄晓天仇深似海,陆严、陆丁姐弟苦于没有机会,通知了庄晓天。

女儿庄雪绣为了替他盗取大内刀谱,在他闭关期间,嫁给当朝太师之子夏千樊,但却因难产而死。这令他十分痛苦。而此番,他自己去大内盗取刀谱失败,更是被当朝皇帝视为逆贼,命官府全国通缉他。

从五年前庄雪绣过世以后,他在江湖中所听到的“聂隐晨”,似乎永远带着忧伤,带着痛苦,带着那份永远无法磨灭的爱情。那个瘦弱而孤傲的白衣女子,庄晓天承认,他的爱女的确像他,像他一样,永远对于世界凡尘保持着疏离。

庄晓天与姜倚结仇,皆因他觊觎藏北父的绝学刀谱而下手杀害姜倚的兄长姜栩。此番,他若再去长安盗大内刀谱,而姜倚也一定会去长安与他一战。陆严、陆丁姐弟给聂隐晨解药也会更容易。

但他也不愿和姜倚刀剑相对。这种对仇敌的怜悯,老来伴随庄晓天度过人生。

庄晓天所印证的时代,是伟大的江湖。这个时代,侠客辈出,而庄晓天永远是独特的。陆丁在庄晓天的人生中,找到了某种映照。

在陆丁眼中,庄晓天永远是伟大的刀客。他成名于晋中,是晋中刀神。他超越于江湖,是江湖刀神。

而在这个时刻,陆丁也感受到,来自庄晓天心中的迟疑,他似乎变得平凡了,又在孤独中对过往自责。

皇城之中,戒备森严,庄晓天赫然在朝廷通缉的皇榜之上。

姜倚独自来到长安,只为了见到庄晓天。

他是他一生的仇敌,他手中的刀,不知面对庄晓天时,是胜是败。

此时黑血兵已经取得天蚕毒的解药,去往泰山,但姜倚对孙敏的牵挂,却丝毫没有减少。

繁华的长安,姜倚高大的身影,承担了仇恨的寂寞。多年关外的生活,让他习惯了风沙之中的冰寒。她却不知在漂泊江湖中,可是忘记了他。威严的皇城之中,锁着无数人的寂寞,又流转无数人间的传奇。

此时大内刀谱便在长安太师府中,夏千樊一反常态,对缉拿庄晓天一事十分坚决,这不禁让姜倚感到疑惑。或许真如姜倚所猜想,那本大内刀谱,让聂隐晨失去了庄雪绣的芳心,也让庄晓天失去了自由。夏千樊的震怒,怕不逊于当今圣上。

姜倚手中攥着自己的刀,那把刀伴随他近三十载,如今却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惜,他除了仇恨,并无其他,让他牵挂。孙敏或许是例外的,可姜倚却不敢靠近她,不敢承诺。

此时,庄晓天也许就在长安城中。

可姜倚在这里看到的却是孙敏。红色的氅子,和姜倚初识时的孙敏一样,可她眼睛中,却被岁月抹上了一层浓浓的惆怅。孙敏站在那里等待,一等就是六年。

姜倚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刀,忘记了寒夜的冷,他看着孙敏,深沉无言。

此时的孙敏,看着姜倚。

太师府中,戒备森严,姜倚望不见任何动静,庄晓天迟迟未来。姜倚收到黑血兵密报,庄晓天此时已经去往泰山。

孙敏此时才明白,庄晓天与姜倚之间,是一场生死对决。他一个人来到长安,视生死于无物。她一无所知,却不愿他再悄然离去。

昔日,那种种誓言,她心中所期盼的重逢,所渴慕的天长地久,都如同隐晨梦中的伤楚,让她哽咽,风雪之中,她扬鞭策马,红氅愁肠,令人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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