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里，两骑身影如同两道起伏的银线，劈开黑压压的草丛，向着北方奔去。身后几里处，一道白影如同闪电般紧追不舍。
疾驰到沧浪山脚下的时候，十一夜的马突然踉跄了几步，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十一夜探了一下倒地的马的鼻息，摇摇头道：“马儿累死了。昌意，你先走吧。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赫连昌意跳下马来，神情坚决：“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你就会一个人面对姬满，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十一夜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要被他重新抓回去才甘心？”
赫连昌意摇摇头：“不甘心。但是一想到他追上来的情形，更不甘心。”
十一夜笑道：“草原上的海东青，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不决了。你不必担心我，我自小在山林长大，他找不到我的。”
赫连昌意怔怔地看着她：“如果犬戎没有败，我还可以堂堂正正地请求你和我一起走。如今我已战败，虽然不至于亡国，但国内势力四分五裂，需要时日重新整顿。这个时候求你和我一起走，无论如何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十一夜叹口气道：“昌意，你真的该走了。”
赫连昌意握着缰绳，望着夜空，两颗星辰在空中交错而过，留下淡淡的轨迹。他的眸子暗淡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过了今夜之后，你便再也不属于我了。”
十一夜有些焦急起来：“犬戎人也这么迷信。你再不走，姬满便要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一阵马鸣。
赫连昌意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好了，我不用再纠结了，他已经追上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十一夜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呆子。”
二人向山林深处奔去，不多时便听见隐隐的轰鸣声，仿佛地底下传来的雷鸣。只见眼前是一个壁立千仞的断崖，中间横亘着一条宽阔的山谷，谷底水流湍急，对面便是另一处丛林。这断崖绵延不绝，雾气迷蒙，望不到头。
十一夜四处搜寻，突然眼前一亮，奔到断崖边，双手将几条藤蔓绑做一条，折下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插在藤蔓顶端，然后稳稳地朝对面山谷边的树杈上扔去。藤蔓上的树枝准确无误地卡在了谷边树杈中央。
十一夜试了试手，将藤蔓递给赫连昌意：“你先过去。”
赫连昌意却是望着她：“你不过去，我也不过去。”
十一夜不由得再叫了声呆子，握着藤蔓，轻盈地荡了过去，攀上崖顶，将藤蔓扔过去。
赫连昌意接过藤蔓，也荡了过来。
姬满分开杂草丛追上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对面崖边两个身影走进茫茫白雾里。
她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跟着赫连昌意走了？雾气凝成的露水滴在他的头发和眉间，他浑然不觉，心中宛如刀绞，连日来的郁积之气化作一声长啸，响彻山谷，惊起了一群山鸟。
“十一夜，我知道那个栎阳是你！我一直都知道！”姬满不顾一切，向着对面崖边的白雾叫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