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暮色深沉。
涟心手指轻捻留在她掌中的泥沙。
千灵山弟子不允许擅自离开千灵山,并不意味着这山上的人没本事离开,只是入千灵山求学不宜,私自下山被查,就将被千灵山除名,入山机会得来不易的人们自不会妄图叫板风清的洞察力。
当然,也是没有瞒过风清之言的自信心。
可是显然,开凿这个山洞通道的人,十分有信心。
涟心的眼色沉了下来。
对下山游玩简直热情到疯狂的涟心,之所以会在云子牧要带她下山时拒绝,原因就是这个。
那个悲情的夜晚,她就想下来看一看,却被突然出现说些无关痛痒话的白御打断思路,最终没有下到崖底看一看。
放弃了行动,并不代表涟心什么都没有发现。
后山崖下的厚重冰层都是她的灵力所筑,灵力所在之处,风吹草动都能有所差别,何况开山凿洞的大工程。
当初黯新堂主钟泰隆用灵力改变后山土石结构形成阶梯,涟心立刻就有所察觉,可这次比那时候动静更大,涟心竟然时隔半年才真正有所察觉。
可见做此动作之人,灵力高强,深不可测。
这个人与钟泰隆不同,并不是用灵力来改变这里土石结构挖出山洞,而是他的灵力中含有土灵,对土石的控制犹豫涟心对于冰的控制,随心所欲。
白御啊白御,难怪你如此自信,不仅身怀火灵,同时还掌握着土灵,难怪从不惧怕她的威胁。
只怕就连师傅也绝猜想不到,天玉国竟出了一个这么了不得的皇子。
只是白御,别太看不起千灵山了,师傅未必真不知道,只是你并非真正的千灵山弟子,懒得管你。但是,你在千灵山的这一年,可是被我涟心承包下来的,怎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随意出入千灵山,仿若无物。
一片混沌的森冷阴暗下,有一个少女笑容诡异,神采狡黠。
……
千灵山下,夜色浓重,寂寥平和,偶尔的小微风都因为太过微弱,使得茂盛的树木都懒得摇一摇。
突然,林间似有大片晶莹颗粒闪耀而下。
这些闪耀之物陆续落入林间,正怀疑永远被暮色笼罩的树林会不会因为这些闪耀之物变得明亮,那些闪光却消失不见。
不久之后,跨越千灵山外的树林的地方,就能看到那些生活简单,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的零散人家。
这些人家有意的避开了通往千灵山的大道,不然时常来往于此地的大队人马足够让他们的草屋耕地都被灰尘覆盖。
往常的这个时候,山下的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入睡,但今日有个意外,有户人家的大肚婆正好到了生产之时。
这户人家只住着一对年轻夫妻,女人突然要生,疼痛难忍,在炕上大汗淋漓,哀叫不止,男人慌了手脚,这深更半夜的,该去哪里找接生婆?
“快……快去,快去找姜家大婶,她,她说过,若是我突然要生,一时找不到接生婆……随时可以找她,帮忙。”女人紧紧攥着被单,艰难的说着。
姜家大婶可以算是他们的邻居,只是这里每一户都零散得很,就算是相邻,也邻在二里地外。
男人显得有些犹豫,他离开后,可就得留女人一个人在家了,若出了什么事,当真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快啊,我不行了……”女人哀叫着,这是她第一次生产,没经验加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惊恐不已。
“好,好,我这就去。”男人拿起一件薄衫,还没披上身,就往门外走去。
本应头也不抬,径直跑向邻家的男人,却在出门看到外面的景象后,愣住了。
他一时神游,都忘记了在屋中痛苦着的女子。
伸出手来,一颗晶莹之物落入他的掌中,随着他手掌中的温度,化为了滴水,尔后就连水也蒸发不见。
不停的有相同的晶莹之物落下,有落在地上的,还有落在男人身上的,落到他身上的那些,很快都因为他的体温融化,不见。
这些晶莹之物是雪子吧?
虽是夜幕,也能看清空中并无雨团云,为何会有雪子落下?
男人迷茫的抬起头,月如银,星如海,夜空中还一道不知由来的淡淡浅黄色光晕,以及飘散在空中的晶莹雪子。
这是男人活到现在看到过的最美景象。
“啊——”屋中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紧接着,“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男人猛地回过神来,匆匆回到屋内,看到女人的下身旁,已经有一个婴儿在哇哇啼哭着。
男人一怔,左手拿起一块布递给右手,再愣了愣,又把布从右手递到左手。
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家大婶出现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从男人手中拿过布,“愣着干嘛,快烧水去呀。”
男人木楞的往灶头走去,总觉得今晚自己像活在梦里一样。
烧水的时候,再往窗外看去,外面的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泥地,石桌,木柴,篱笆围栏……
晶莹的雪子已经觅不到分毫。
姜大婶到底是过来人,很快就弄好了一切,疲惫的女人在姜大婶的安抚下很快入睡,她将婴孩抱到男人身边给他看,“是个女娃子,长得真漂亮。”
男人看了看孩子,犹豫了一下,把孩子接过来,问道:“姜大婶,你怎么会过来的?”
姜大婶愕然的看了看男人,“不是你让一个小姑娘来传话说你媳妇要生了嘛?哦,好像穿着黄衣服。”
男人的脸僵了一下,随后抬手挠头,傻笑了一下,“对,对,我给忘了。”
姜大婶没太在意,估计这男人是突然当爹,太兴奋了,“有没有想好给女娃起个啥名?”
男人继续挠头,继续傻笑,尽显憨厚,“还没想,再想想,再想想……”
姜大婶跟着笑笑,道:“想好要告诉我呀,现在那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男人道。
姜大婶温温一笑,“我自个儿走,没事儿,你照顾你媳妇,还有你的娃。”
送走了姜家大婶,屋中躺在炕上的女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抱着孩子的男人,软软的笑了笑,“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不是都有早就想好的名字。”
男人抱着孩子,认真地看了又看,脸上有笑,却与方才对着姜大婶时的笑不同,良久才道:“突然觉得那些名字都不好。雪子——既然是个女孩,就叫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