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咳咳.。咳咳.。咳.。”
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回荡在夜色里,应和的只有呜咽的夜风。
青铜色的香炉中腾起袅袅轻烟,让房中氤氲着淡淡的异香,安人心神。
躺在榻上的赵峤面色苍白,连发髻都略显缭乱,瞧上去更像个落魄的书生。身体内巨大的痛楚让赵峤不能安睡,头靠木枕,目光散落,心中思绪变化万千,却又转瞬即逝。
“九龙封天.。。呵.”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
九龙封天的解开,意味着他的力量不再受到限制,也意味着他生命的流逝不再受到限制。
生来便是晋国六卿之一的赵氏族人,一出身便是其他那些平民所追求的贵族,世家子弟。他无需每日为了吃食奔波劳累,无需从事卑贱事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为了能让你活着,赵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依然无法阻止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鞅静静的看着有些狼狈的赵峤,良久,终于开口。
“那么,现在,到你了!”
“嗯?”赵峤不解。
“你前往齐国,入学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
“对!”
当今道、儒、法、墨几家声名大噪,信者纷纷寻求各种方式以拜入门下。几家的始创者,道家李耳,儒家孔丘,法家韩非,墨家墨翟,这四者,学究天人,修为惊天。千年之前,受一代霸主齐桓公所邀,合创“稷下学宫”。
学宫内道儒法墨兵阴阳百家齐聚,谈论学术,不论主次,不分卑贱。当世贵族与平民之间具有巨大的身份差距。两者之间,宛若鸿沟,贵族少年几乎不会与平民少年混在一起。但稷下学宫内,入学宫者皆为学宫弟子,不分贵贱。当然,更多的,人们认为学宫弟子,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贵族。
几日之后,长亭之中,几位少年在为其中一人送别,正是赵峤一行人。除了赵峤,还有优雅潇洒的赵伯鲁,鬼精伶俐的赵宏,身材高大强壮的赵飞熊。
此时芳草萋萋,流水蜿蜒,杨柳垂阴,远处有浣女捣衣,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亭内,离别总是让人愁,小酌几杯,赵伯鲁和等人自是与赵峤一一交流,或劝慰或告别。少年人毕竟不曾受离别苦,很快气氛在众人刻意经营下,冲淡离别伤感,充满少年人的欢快朝气。
赵伯鲁将赵峤拉到一边,往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东西。
“这是?”赵峤看着赵伯鲁手中之物,一时没敢确定。
“呵,这就是无恤那日所御之物!”赵伯鲁笑呵呵的说道。“无恤的性格你也知道,他对那日不慎逼开了你的那封印十分抱歉,他虽然不知道那封印有什么用,但看你当时的情形,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为了表达歉意,他将这个送给你。”
赵伯鲁手中的正是那日的神秘碎片,赵无恤不到二鼎便可以神御此物,其中必有莫大的缘故。
“这.。这我不能收,这东西太贵重了!”赵峤自然知道这个东西的珍贵,推辞不受。
“你也知道无恤的性格,他既然把这个送给你,自然是觉得这样才能心有所安,你若是不要,他便心安不得。”
“这.。。那好吧。”赵峤迟疑半天,还是接受。
“有些事情既然你不说,那我们也不好问,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同为赵氏子弟,我赵氏屹立千年不到,靠的便是齐心协力!”
赵峤自然知道赵伯鲁的意思,但有些事情他们知道也不过徒添担心,并无益处。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东西的珍贵之物,若是此时赵峤知道这个东西的意义,他不可能就此安然接受。
赵峤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碎片看的相当贵重才会推脱,但是又因为他把这个看的不够重要,他才会在推辞之后就接受。
今时无心之因,他日不可量之果。
若是所有的别离可以换来后日的再相逢,那离别便少了几分凄凉,多了几分期望。
年少的赵伯鲁和其他几人并不知道,有些人别离之后,便是一生不见。未来对于他们而言还有太多精彩太多期盼,他们不知道人生会让他们背负多少苦难,只是多年沧桑再回首,轻叹年少轻狂,昔日锦衣少年已白鬓似霜。
众人在长亭内,喧嚣哗闹,却不曾注意到一个白衣人缓缓靠来,鼻子还不停的在空中嗅着,满脸陶醉。
赵峤却是不经意的一瞥看了这人,顿感好笑,大声道:“这位先生可好酒?进来同饮一番罢。”
赵地属北,与燕国相邻,此地多侠士,重侠风。人称燕赵之地,有燕赵之士,好慷慨悲歌,俗重气侠。
那人也不推辞,被赵峤喊住,也不显尴尬,洒脱一笑,步入长亭,自嘲:“好酒之人闻了这酒,便走不动道了。”
众人一笑,举杯痛饮。
这人进来之后,众人才看清他的样子,两剑,一筑,白袍整齐净洁一头长发随意捋在身后,相貌俊美,连赵伯鲁看了都自愧不如。
“还未请教先生大名?”赵伯鲁开口。
“高渐离。”
“看你们这样,是在为谁送别?”高渐离问道。
“舍弟将前往齐国,今日为其送别。”赵伯撸指了指一旁的赵峤。
高渐离将目光移到赵峤身上,打量了几眼,眉头却是已经皱起:“你..”
“此行求医。”
“原来如此。”高渐离疑惑解开,却又开口:“你这病,可是想去齐稷下学宫,寻求诸子?”
“是!”
“齐稷下学宫,楚云梦泽,东海鲛族,极西西方教祖寺。你尽可以去一试。”
“嗯?”
“他日你自会明白。”
“..。”
“好了,天时不早,我该启程了。”赵峤看了看天色,扭头说道。
长剑、快马、白衣少年,在朝阳之下,一骑绝尘。
...。。
南楚,云梦泽,终日云雾缭绕,人烟稀少,有许多凶兽猛禽的足迹,甚至有传闻,说大泽深处有麒麟的踪迹,不过却无人证实。
“嗦嗦.嗦.。”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少年便探出头来,年纪莫约十三三岁,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四处,身着华服,那种气度绝非寻常人家出身,但是他的眼神让人一眼看去就感觉是个调皮活泼的家伙。
“嘿嘿,终于摆脱那群烦人的侍卫了,机会难得,这次我进山找麒麟!!”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有着如此的“雄心壮志”。
云梦泽,高山峻险,层峦叠嶂,然其中凶险不知几何,机缘亦不知几何,曾有人侥幸获得一株紫金茅,献给楚王,楚王大悦,赠与百金;也有人捡到璞玉一枚,献给楚王,然而却被认为只是块石头,被砍断双脚,后新王即位,此人后人将此璞玉再次献上,楚王命玉匠查看,众多玉匠纷纷认为这只是块普通的石头,然而当时恰好有墨家弟子在场,墨家一脉,主张非攻兼爱,擅长机关术、矿石灵玉采集之术。
那位墨家弟子称,此物乃是“源”,其中必有天材奇宝,楚王命人将其破开,有一天生白玉璧,现世之时,天降异象,光芒耀天,气冲斗牛。这白玉璧,并非人工所成,而是天地孕育而生,可承国之气运。
说起楚国国运,便不得不提当时前后两代楚王。
前代楚王死后谥号穆,一代英豪,楚国本来在南方不算强国,然而在楚穆王即位之后楚国一扫疲态,先后灭江国、六国、蓼国等,纵横南方大地无可匹敌。当时晋国在赵氏赵盾执政下,赵氏一家独大,晋国军政号令皆出于赵氏,赵盾权势声威宛如晋侯,楚穆王与以晋赵盾主持的诸侯联盟斗争交锋近百年,却始终无法突破赵盾苦心经营的郑宋防线,被拒于中原之外,终于郁郁而逝。
穆王只有一子,即位之后,却是不理政事,每日饮酒作乐,或是外出狩猎,无文治亦不建武功,先有屈从于若敖氏家族的属国舒国及其附庸宗、巢等国背叛楚国,成嘉率军讨伐舒国,俘虏了舒、宗两国国君,并且包围了巢国。再有公子燮、斗克趁令尹子孔出兵征战,宣布郢都戒严,又人行刺成嘉,阴谋失败。成嘉和潘崇迅速回师围攻郢都。八月,公子燮和斗克人挟持楚庄王从郢都突围,准备外逃,挟持庄王,另立政府。途经庐地的时候,二人被庐大夫戢梁诱杀,楚庄王才得以获救,重返郢都。再后,晋国攻打楚国附属国蔡国,蔡国向楚国求救,然楚王却视而不见;更有甚者,巴国东部山戎趁机偷袭楚国西南边境。又正逢饥荒,举国上下叛乱不断,楚国每况愈下。
但自得到这白玉璧之后,楚王却又好像重开灵智,神明心智,一改往日之态,开始任用贤人,灭掉楚国国内权势过盛的若敖氏,并趁晋国执政郤缺去世之时,晋国国内人心未定,北上伐郑,并一举击败晋军,至此称霸,这便是后来的五霸之一楚庄王。而这白玉璧也是越传越神秘,成为楚国镇国之宝。而这云梦泽的神秘也是广为其传。
当然,死在这个地方的人永远比因为这个地方发迹的人要多,幸运儿只是少数,埋骨人却会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