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成奈她不何,转念一想她好歹也是医系出身,医术上的问题自己也不懂,只好默默躺回那简陋的木板床上。云舒拿着刀子往烛火上烤,回首看他收了声乖乖躺下,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不过片刻又觉无聊,便歪着头一脸八卦地问他:“诶,这位大庄主,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小落儿吖?”
“我……我哪有?”竣成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有些措手不及,结巴着回她,“你不要瞎说。”
云舒长长地哦了一句,点了点头,继续把弄手中的玩意儿,似是自言自语道:“那就好咧,我还打算把她带回唐家堡当我的大嫂呢!”
“什么?你不能带她走。”竣成听罢竟腾地一声坐了起来,倒把云舒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云舒拿着湿布手一抖,没好气地拍拍胸口白了他一眼,“你又不喜欢人家,这么着急干什么?”
竣成一急,更是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我……我把人带了出来的,就这样被你带走,我……我怎么跟她师傅交代啊?反正你不能带走她。”
“哦?只是这样?”云舒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嗯嗯,就……就是这样的。”竣成摸了摸鼻子,见她没回头,心虚地再次躺下。
等花落去中帐借了酒回来,云舒也没多言,麻利地给竣成划开伤口,上针、逼毒、清理、包扎,仿若一气呵成,也没有任何差错和犹豫。竣成也没觉多痛,她便表示处理完毕了。虽然嘴巴厉害了点,这医术他却是打心底里认可的。
一切打点完毕,竣成方觉真的疲惫,见云舒俩人多时不见,恐一时不会离去,便放心地合上眼沉沉地睡了去。
夜幕已深,天上挂着朦胧的弯月伴着几枚星子,云舒拉着花落在帐前的草地上坐了。月光下的四周格外寂静,只偶有巡逻的脚步声传来。
“花落,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云舒歪着头靠在花落肩上,笑意直抵眼底,“前些日子我去了好几封信到百花宫,估计那时候你都已经离宫了。”
“我四月便出来了,你的信也来得太迟了吧?”花落摊摊手,有些无奈道。“我们都快一年不见了。不过,尽管隔着千山万水,总还是叫我遇见了你。你知道,我从记事以来便知,除了你我是无牵无挂的。”
云舒察觉她语气略带失落,忙伸手笑着揽住了她肩安慰道:“至少你还有我啊。我可愿意做你一辈子的牵挂!”
花落腾手拍拍她手背,心里暖暖的,“我出师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寻你,只是阴差阳错,被启云庄的人救了回去。”思及那个人,花落的心里总是莫名难受,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像是风寒时堵住了的鼻子,努力想呼吸却一直触不到空气的感觉,闷闷的堵住她的心口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你可不止一个人了,有我啊,有你的师傅,还有屋里躺着的那个人,你敢说你们之间没有那啥?”云舒想起方才竣成的反应,狡黠地笑着打趣她。
“竣成?”花落这当事人却满是不解,皱着眉头问,“别乱讲,我和他能有什么?”
“诶?你不喜欢他?”云舒表现得格外惊讶,看之前竣成激烈的反应,难不成他只是单相思?
花落深吸了口气,将出宫以来的经历一一向她道来,也包括了对慕云那莫名其妙的感觉。
云舒听罢,还是缓了好久才理清,“这么说,你应该是喜欢上了那个救你的那个人,就是龙翔将军的副将---慕云?”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花落的双眼尽是迷茫之色,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师姐们只教她如何养蛊御蛊,疗伤之术,并不曾教她如何是喜欢。
“喜欢就是看不到会想,总想让他注意到你,看到他与别人在一起心里会难受,很在意他却不想他知道……”云舒仿若一个百般经验的夫子,耐心地给她解释着一条一条。她越数,花落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可见自己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慕云。可慕云与幕风的种种同时在眼前浮现,慌了她的心。
“这么说,那个慕云没有说过他喜欢你吧?”
花落轻轻点头,垂下眼眸掩饰热的发烫的眼。云舒见此,忙伸出手拥住她,轻拍着她肩膀安慰着:“没关系,你还有我。如果慕云他不喜欢你,那咱们就不喜欢他好了。你跟我去洛阳,去我们唐家堡。在我的地盘,可没人敢欺负你。我们又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一起玩,一起练功了。”
“也许,这一切是我的一厢情愿,离开,何尝不是解脱?”花落有些心酸。
“那就对了,你跟我走吧。”云舒松开了花落,以为她想通了要跟自己走,兴奋地握住她双肩道。
“不...”花落撇开头,语气有些坚决,“我想留下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你知道吗?他对我很好,每次跟他去任务,他都护着我,我笨手笨脚,他从不责怪,反而一次次替我收拾着烂摊子。他给我的都是最好的,连幕风师姐都没有的。”
“花落,他对你好,并不代表他喜欢你。”云舒摇摇她的手,企图唤醒她,也想告诉她这是每个人的师傅都会做的事。
“我想知道,云舒,我真的想知道。”心里填满的都是失落,花落忍不住靠在她肩上啜泣,想着远在漠北的慕云,心里满满是迷茫与无助。“我真的好想知道,也许被他拒绝也好过憋在心里。”
“好好好,没事的,不哭啊。”她这一哭倒让云舒慌了神,忙拍着她背柔声安慰着,“没事的,既然想知道答案,那就放开手去寻找。我等着你,哪天你想来唐家堡,你就过来,无论只是坐坐还是长住,我都会敞开怀抱欢迎你的,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挚友,无论我在哪,身边总为你留着一席之地。”
“云舒,你对我真好...”
“那当然了,我可是你最亲的人……”
“呵呵,脸皮还真厚……”
唐家堡的队伍宿在长丘战场中部,启云庄和旁的几个帮会则分散在四周。自打遇见了花落,云舒可谓是一有空便黏在她身边,惹得启云庄的人都叹两人感情真好。
这天晚饭后,没有等到云舒过来,花落便独自一人坐在帐前草地上,望着那愈加皎洁的月光和几颗不起眼的星星发呆。
“落儿...”随着一声轻唤,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正是穿着月白色道袍的竣成向这边走来,花落忙起身去扶了他,让他在自己原先坐的地方坐下。“你怎么出来了,晚上露气重,你身上还有伤呢。”
“一点小伤不碍事,我出来透透气,里面可闷了。”竣成皱着眉头撇嘴抱怨道。平时看他偶尔沉稳,偶尔痞子气,现在又露出一副小孩子的委屈样,花落不禁掩嘴笑了。
“笑什么?不许笑!”竣成察觉身边的人在偷笑,忙板起脸佯怒道。
“好好好,我不笑。”花落故作正经地敛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落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看了看月亮问。
“什么日子?”花落托着双腮瞧那月光下的中帐,不解地问道。
“今儿可是你十五岁生辰呢。”竣成敲敲她的头,“这也能忘?你个糊涂虫!”
花落这才恍然大悟,今日本该是自己的及笄礼,初入启云庄时得到不少温暖,所以她还是挺向往的。如今在长丘,洪月七予不在身边,也无人提起。本就不是她真正出生的日子,便没再放心上。他又怎么知晓的?“你师傅七予远在漠北,所以你的及笄礼要推后了。我们中原可是很看重这个仪式的,既然你没有亲人,那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七予可算是你最亲近的人咯。”
花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袋瓜子不停地转着,心思却不在他说的话上:十五岁了,我这就是长大了吗?我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都快要忘了我一直都是自己生活的。
“落儿,这个送给你。”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羊脂玉佩,放到花落的眼前。
“这,竣成哥,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月色映衬下,花落瞧那雕了流云百福的羊脂玉质地纯净,水头十足,在百花宫她可瞧了不少珍贵的武器镶嵌玉石,眼前这枚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品种。
“你就收下吧。”竣成将玉塞到她手里。“就当哥给你的生辰礼物,你该不会连哥给的也不要吧?以后就算长大成人了,要好好练功,好好照顾自己。”竣成一副兄长的模样摸摸她的头道。
“哎,你们这是在干嘛?”花落正愁不知怎么拒绝,云舒的声音便远远的传了来。只见她半跑着过来,一脸不忿道:“哼,你说不喜欢我们落儿的,干嘛对她拉拉扯扯的?”
对于她的莫名气愤,花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忙站过去拉着她问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哦,我傍晚忘了件事儿。”她挑衅似的看竣成一眼,将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一套闪亮的百花蛊巫衣呈现在眼前。“这是我亲手做的,绝对是正宗的苗疆布料,连线都是苗疆特制的银线呢。前几天才弄好,还差个布扣没缝上,在这突然遇上了你,一来二去的就兴奋到忘了这事儿。今儿下午想起便急急回去缝了赶着来送你。”她有些得意地说着。
花落心中一暖,伸手去接过那衣服,摸了摸,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不会女红吗?”平时她衣裳破了个口子还巴巴地送到自己这来缝缝补补的。
“是啊,你看看我的手,都是针孔呢。”不说还好,一提起她便撇着嘴将自己的手摊开道。透过皎洁的月光,能清晰瞧见她手指上好几颗血红的针孔,让花落不禁鼻子一酸红了眼眶,把那衣物转到竣成手里,拉着她的手便搓揉起来。
“真是傻的,不会做就不要做啊。做什么要逞强为难自己?”花落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身后的竣成叹了口气,捧着那套衣物往花落住的帐送去,将空间留给这对怎么久别重逢也不够的小姐妹。
“哎哟,都说了没事了。不就是几个孔嘛,我向云舒可是小神医呢!再说,这可是你十五岁生辰的礼物哦。我可是跟我娘学了好久,还搜刮了娘收藏的衣料和银线呢。要不是在这遇到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呢!”
花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伸手轻轻拥住了她,感慨万千。总是在失意的时候,云舒便出现自己身边,就像命运注定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