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秀城中一处茶楼内,茶客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谈天论地,论玄述异,也不知是谁开的头,说到了城外莲花峰的莲花寺,一人说道:“十六年前,莲花寺的莲花池中突然开出一朵金莲,光耀万丈,莲瓣足足生了八八六十四瓣,但这花只生了一刻便就凋谢了,真是奇事。”
另一人接道:“更奇的是江府的江夫人,怀胎八月去莲花寺还愿,看到金莲之后第二天便就产了一个女婴,这女婴生来不哭不笑,只做蹙眉状,手握一支金莲簪,真是神异。”
这人还欲说下去却听得外间有嘈杂之声,只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他身旁之人站起身来说道:“曹兄,不若一起去看看。”
这人道了一声“也好”,也起身向外走去,到了外间才知道是有人卖身葬父。他旁边的人说道:“曹兄,这天下治安已久,嘉秀城更是富裕之地,怎会有这等惨事?”
“王兄莫急,此事必有因由,等我去打听一番。”说完这人便向围观众人询问起来。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孝女原本家境也算殷实,可惜父亲早年沾染了赌瘾将家输得精光,后来母亲去世,为了下葬更是变得一贫如洗,如今老父也走了,这家中是实在拿不出钱来下葬,而往日的亲朋好友在其父欠下赌债时就避如蛇蝎了,不得她已只好卖身葬父。
这时有人提议大家凑钱帮济,哪知这孝女却是摇头不肯,只说道:“小女子谢过诸位,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钱不能要。”
“好个有骨气的孝女,”此时有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说道,“姑娘起来吧,我家夫人说了,此等孝心孝举天地动容,本想做桩义事,可奈何姑娘不肯受无功之禄,那就随我家夫人进府吧。”
人群中有人说道:“是江府的景管事,莫不是江夫人要买下这孝女,倒是她的福气,这江夫人出了名的善心。”
此时孝女站起身来对着景管事说道:“这是应该的,还望夫人知晓,此恩此德,小女子便是今生不能报完,来世也要结草衔环来报。”
“姑娘言重了,夫人是菩萨心肠,做善事只求一个本心,可不是想着别人报答的。”
孝女说道:“不管如何,夫人对我有恩,不得不报。”
景管事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引着孝女到了一个车架前,车中的江夫人掀开帘子看了看孝女,便怜悯说道:“这孩子真是苦命,快让她上车来,我一见她就觉得可怜。”那孝女上了车便被江夫人握住了双手,“孩子你放心,你爹的后事我必定给你料理好,这么好的孩子,为何老天对你这么不公。”
孝女听了,想到自己的身世,也是心中酸楚掉下泪来。江夫人帮她抹干了眼泪,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多大了?”
“回夫人的话,小女子本是扬城刘氏人,名甘莲,后随父母躲债至此,今年十六了。”
“是吗,我家女儿也和你一般大,只是她不像你,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等你进了府千万要躲着她。”
甘莲心中疑惑,为何要躲着,这小姐难不成还会吃人。虽是心中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声来。一路上陪江夫人说了许多话,不知不觉便就到了江府。江夫人带甘莲进了后院一处亭子,对身边一个丫鬟说道:“把容娘叫来,我有事跟她说。”丫鬟应了一声,施了一礼后就出了亭子。
江夫人拉着甘莲的手说道:“待会你先见见容娘,我让容娘安排一下,也不知那混世魔王会不会来,放心就是这魔王来了,也不叫她碰你一下。”
甘莲知道江夫人说的是自家女儿,可也更加好奇这位小姐到底什么本事,能让她亲娘都喊她混世魔王。
过了一会,一个老妇人跟着先前出去的丫鬟走进了亭子,对着江夫人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有何事吩咐老奴。”
“容娘,我找你来,只为两件事,这两事一难一易,你要先听哪件?”江夫人笑吟吟说道,接着不等容娘回答就说道:“算了,我还是先说容易的那件吧,省的说了难的,你又要驳我去维护那魔王。”
容娘一听就笑了,“夫人说我护着她,夫人心里可比我还护着她呢。”
江夫人莞尔一笑,“不说她了,这是甘莲,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帮我安排好她。千万别让那魔王看见。”
容娘正待说话,忽闻亭外一阵嘈杂,也不转头看就笑着说道:“夫人,看来你这事老奴是办不好了。”
甘莲往外看去,只见一个明媚少女身穿娟纱金丝绣花裙,头梳飞仙髻,上插一根金莲簪,若是这样看倒还好,可是偏偏此女不伦不类地左手提一鸟笼,右手抱一金滚绣球猫,一路小跑一路喊着娘亲。
江夫人微叹一口气,以手扶额说道:“真是孽障啊,这哪还像个姑娘家,当初真该把他生成男的。”
容娘站起身来,迎向那少女,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啊,这鸟你是哪来的啊?”
这少女将鸟笼递给容娘说道:“前天我让阿福用网给我捕得八哥,我不会调舌,媪娘你帮我找个会的人吧。”
容娘笑了一下说道:“我的小祖宗,这哪是什么八哥啊,这是只乌鸦。你就是调一百年,它也不会说话啊。”
少女把金滚绣球猫也塞到容娘的怀里,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把它放了吧,改天捉只真的八哥来。咦,这位妹妹是谁?莫不是我哪位表亲,怎么穿一身孝衣。”
江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这是甘莲,不是你的表亲,你可别跟人家瞎攀亲。至于孝衣,这苦命孩子的父亲刚刚去世。”
少女怜惜说道:“甘莲妹妹你真是可怜,不过别担心,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咱们从今起便以姐妹相称。”
甘莲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少女一拍手说道:“对,使不得,还是妹妹你说的对,咱们哪,要义结金兰。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结拜。”说完就拉着甘莲跪了下来,要行拜礼。
容娘一把抱住少女,痛声道:“我的祖宗诶,你这是想干什么啊,这成何体统啊。”
江夫人气得以手抚胸,恨声道:“莲璇你太放肆,真是个孽障。管不了了,管不了了,真是气死我了。”说完拂袖而去。
甘莲被拉的跪在地上,心想这小姐原来叫莲璇,也确实是个魔王。
容娘抱着江莲璇说道:“你往日做什么都不打紧,可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般疯魔。你看你娘,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听我的,今天晚上跟你娘认个错,知道了吗?祖宗诶,你可别再做什么傻事了。”
江莲璇小声抽泣道:“我就是见了这妹妹,心里无限欢喜,只想着和她好,谁知我娘会气成这样。”
容娘安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是喜欢,我就让她待在你身边。”
江莲璇委屈地嗯了一声,接着对甘莲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