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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天起床后,母亲径直来到了冷晴的房中。

“母亲今日何起这么早?”

“我是特意早起的,收拾收拾我们就去南市后山的那座观音庙吧。”

“不,母亲,我不想去。”

“这是为何?”

“如若此法有效的话,为何你们不能如此照做,说不定我们都能存活下来呢。”

“不,晴儿,听母亲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我们也要去试一试,只要你能平安,我跟你父亲也就了无心愿了。”

冷晴不说话,却也不去收拾东西。

这时,她的父亲也过来了。

“晴儿,你体谅体谅父母吧,我们如此操劳是为了什么。”

冷晴不禁掉下泪来。

她让蓝儿收拾了包裹,便跟着父母一起去了观音庙。

观音庙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路途有些险恶,一路上,马车颠个不停。

父亲与母亲坐一辆,冷晴与蓝儿坐一辆。

冷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小姐,你渴吗,喝点水吧。”

冷晴摇了摇头。

“小姐,饿不饿,要不吃点干粮。”

冷晴还是摇了摇头。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你这样都一天了。”

冷晴还是沉默着。

到了观音庙后,他们径直往庙内走去,此时,太阳已快落山了。

住持递给冷晴三炷香,按照母亲的吩咐,冷晴拜了三下,然后磕了三个头。最后她用笑到轻轻的在手上划了一道口,然后滴了几滴血到观音菩萨的圣水里。

冷晴自是不信这些,如若这样就能救人命的话,那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了。

但是她不想让父母为难,更不想让他们伤心。

做完这些后,天色渐渐黑了,最后一抹光线沉入地平线后,夜色让人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吃完斋饭后,冷晴走出了房间,她想出来透透气。

“小姐,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块去。”这时,蓝儿也出来了。

“外面这么黑,能去哪儿呢,我只在这里坐坐便是。”

“那我陪你一起坐。”

“蓝儿,我不想你再呆在府中了,我与你些银两,你到外面去寻一处好人家吧。”

“小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我哪里做得不好了?”蓝儿眼里湿湿的。

“不,蓝儿,你没有做得不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能保护你,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你跟着我只会受苦,我希望你能走得远远的。”冷晴握着蓝儿的手认真地说道。

“小姐,你知道吗,自打跟着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认定了绝不会离开你。在这个世上我没有亲人,你还有老爷和夫人,都是我最亲的人,若不是你们,我恐怕早就没命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这场灾难殃及到我,所以想赶我走。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弃你而去的,我会陪着你到最后一刻。”

“蓝儿,你大可不必这样。”

“不,小姐,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看着天上的残月,冷晴颤抖起来,为何上天要这样捉弄自己,捉弄自己的家人,她实在是想不通。

那晚,她在外面和蓝儿一起坐到很晚,很晚,才回房内。

父母看着她们,却并没有去打扰,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了,既然注定那就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从容面对吧。

次日清晨,他们便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回去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但是,他们都做好了即将要面对的准备。

回到家中时,已有贵客在等候。那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曹公公。

“曹公公,不知您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冷晴的父亲赶紧迎了上去。

“冷大人不必拘礼,我只是来传旨的。”

“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冷枭臣,跪下接旨。”

冷晴的父亲遂带着一行人跪下,听后命令。

曹公公念完圣旨后,一行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不一会,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由于奸人的挑拨,皇上已下令,冷晴的父亲即可处死,虽罪不至诛九族,但是家里的壮丁都要被发配到边疆,家里的女眷全部都要沦为军妓。

冷晴坐在凉凉的地板上,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曹公公接着说道,皆闻冷晴才貌双全,皇上格外开恩,冷晴不用沦为军妓,需入宫做宫女。

听闻这里,冷晴的父母终于欣慰的笑了,冷晴能免于难,对这个家来说,已是大幸,他们不敢再奢求其他。

只眨眼的功夫,父亲就被带去了刑场。冷晴的母亲哭晕了过去,冷晴也是悲痛不已,还来不及去看父亲的最后一眼,就已听闻,父亲已不在人世了。家里的男丁女丁全部被带走,就连蓝儿也不能幸免于难。

冷晴哭着求那些官兵,蓝儿不能带走,她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妹妹,她不能不去军妓,绝对不可以。

但是,任她怎么哀求,那些军官都不理她。临走前,蓝儿看着冷晴说道,“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好好的,活着。”说完,蓝儿的脸上就留下了两行热泪。

看着蓝儿离去的背影,冷晴在心里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的或者,蓝儿,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的。

自父亲走后,母亲便一病不起。

这期间,叶伯杨经常来看冷晴,他帮冷晴安葬完父亲,又去帮她请大夫看病,但是,母亲伤心过度,没几日,母亲也走了。

从此,冷晴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家没了,父亲没了,母亲没了,从小到大的好姐妹也走了,什么都没了,只剩自己了,冷晴觉得好冷,心冰得透透的。

她收拾着家里,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从上堂到下堂,从里屋到外屋,虽然家里已没有了人,只有几只乌鸦站在树梢叫着,但是,她还是想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家,不久之后,自己也要,离开了。

以前父亲无事的时候,会教她下棋。母亲在一旁看着给他们斟茶,蓝儿不时地上上点心,一切是那么美好。

小的时候,父亲无论多忙,总会抽空来陪她,陪她去荡秋千,陪她去放风筝,陪她去假山后捉迷藏。

以前,每天晚上,母亲总是会看着自己睡着之后才离开。有时候,冷晴睡不着了,母亲就会在一旁给她哼首小曲。

那时候,私塾里不收女子,冷晴的父亲便亲自教他诗书,再后来,由于公事太多,他就给冷晴请来先生教她。

那时候,蓝儿总会喜欢跟她闹,有时候会把她尊为小姐,有时候,会没大没小的跟她闹腾开。她们经常回去假山后的小池里钓鱼,每次,都是冷晴掉了好多,但是蓝儿却一条都钓不上来,所以,后来,每次钓鱼的时候,蓝儿就没那么兴奋了。于是冷晴就教蓝儿,钓鱼应该怎样怎样,之后,蓝儿也能掉很多鱼了。

那时候,蓝儿老是在自己的身旁絮叨,年纪大了,也该找个人嫁了,但是每次冷晴都觉得很烦,但是现在,没有人会再在自己身旁念叨了。

冷晴再一次来到荷花边,此时已只剩一池残荷。

冷晴倚靠在栏杆上,她多么不想回忆过去,但是,那些过去的记忆却像泉水般喷涌而出。她想挡都挡不住。

就在这时,叶伯杨再一次来到她身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里陪着她。

“你说,世事为什么如此难料呢?”冷晴问道。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还是向前看吧。”

“怎么向前,我一点都不想向前,我只先想停在过去,过去多好,什么都是那么美好。”

叶伯杨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他也为这一切感到心痛,但是已经发生了,再多的痛也换不回曾经。

“如果伯父伯母还在世上,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他们一定希望看到一个乐观开朗的你”

冷晴又一次流下了眼泪,父母是自己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只要提到他们,想到他们,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像针扎着一样疼。

叶伯杨走了后,这个家就显得更寂寥了。

明天,冷晴就要入宫为宫女了,那个杀了自己父母的人,就住在那个宫里,可是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呢,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如今只剩自己一人了,能多活一日便要谢天谢地了,想到父母生前的谆谆教诲,想到蓝儿临走时要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的话,冷晴觉得,仿佛继续活下去,又变得有意义起来。

冷月当空,这是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这个出生的地方,这个父亲和蓝儿被带走的地方,这个母亲离世的地方,此刻竟让她又爱又恨起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她又仔细地打量了这里一番。

要走的,终究留不住,就让自己带着一份无悔离开吧。

她又去祠堂里跟父母跪拜,皇宫是一座牢笼,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他日再来祭拜,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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