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奎好歹也是久经战场的将领,此刻已然明白,自己中了埋伏,但是对方百名乡勇,怎是自己三百青甲卫的对手。
“来人,传我将令,全军突击,踏平村落。”任奎拔剑出鞘,站在车辕上向众军士呼喊道。
他哪里知道,在从他踏进这密松林,已经将这三百青甲卫带入了修罗地狱,那山涧中的滚石是刑天派人安置,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将他们的退路封死,其二让任奎将三军聚拢起来,本来一人一骑都显的狭窄的山道,现在并排三骑战马,除了埋头冲锋,别无他法。
村中战鼓隆隆,杀声震天,就是这见惯了大场面的青甲卫也不禁心中胆寒。
刑天站在高处,眼见任奎大军进了密松林,手中大旗一挥,一通战鼓擂响。
顷刻间,松树上闪出数道人影,青甲卫戴着面甲,头顶的视线是盲点,根本察觉不到上面的举动。
只见数十名内卫军士,将早已挂好的盆盆罐罐全部击碎,已经融化的松脂如激流一般落下,全部掉落在青甲卫的战马和盔甲之上。
任奎见状,心中大惊,“快,加快进军,立刻开进村落。”
青甲卫到底是正规军,几百骑毫不懈怠,策马疾奔,前锋退伍已经踏进先前布置好的稻草,秸秆道中。
刑天一声令下,掩埋在土中的路障立刻升起,一排排削尖的巨大毛竹从地面腾的升起,前锋部队闪避不及,战马直接被那尖锐的竹枪刺了透心凉,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后面的部队还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只顾冲锋,瞬时间,三百青甲卫尽数踏上秸秆道。
“时机已到,弓弩手,点火发射!”刑天一挥掌中利剑,二通战鼓擂响,埋伏在四下的弓箭手点燃箭头的引火之物,箭支带着烈火浓烟,如雨点般散落在地面。
深秋本就气候干燥,路面上的稻草和秸秆又是易燃物,这些火箭落下,村口的道路瞬间成为一片火海。
几百米的道路燃起熊熊大火,借着风力,火势蔓延开来,俨如人间地狱,青甲卫的战马在烈火中不断的嘶鸣,身上的毛发全部被火点燃,四散奔逃,哪里逃的出去,前有路障,后有落石,进退两难。
再看青甲卫,一身重甲,穿脱都不容易,身上的松脂又是引火物,火焰立刻将青甲卫包围起来,铁甲被烧的通红,其中的军士们一个个就像闷在铁板中的烧烤,一个个如火人一般,尖叫,哀嚎之声不断传来,一阵皮肉烧焦的臭味也随风飘散。
任奎此刻也不好过,马车上布满帷幔,车顶上也落满了松脂,马车一时间被烧的只剩车架,任奎须发都被火燎的一干二净,满面的烟尘,身上也被烧伤多处,样子颇为狼狈。
这一场大火,至少折损了青甲卫一半的战力,死的死伤的伤。
刑天下令撤下路障,青甲卫眼见路障撤除,一个个幸喜若狂,向村中的小河狂奔而去,想借河水灭火降温。
剩余的几百人马见状,纷纷效仿,不管不顾的冲向河道。任奎一马当先,根本顾不得什么大将之风,现在就是保命要紧。
被大火炙烤了这么久,这条河简直就是救命的神水,众军士一个个争前恐后的跳入河道。
“开闸,放水!”刑天一声令下,战鼓擂响了第三通,只听得一阵轰隆巨响,上游筑起的拦河坝轰然倒塌,积蓄了好几天的山中洪流如出闸的猛兽,嘶吼着向下游冲来。
夹杂着乱木,碎石的洪流势不可挡,流速惊人,顷刻间像一道水墙直扑过来,河道中的青甲卫还沉浸在浇灭烈火的欢愉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道力道千钧的水墙压了下去。
河道中滚滚的洪流一泻千里,剩余的百余名青甲卫被重甲拖累,连扑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一个接一个的被洪流淹没沉入水底。
三通鼓罢,不可一世的青甲卫全军覆没。
村中军士见大获全胜,一个个喜不自胜,齐声高呼刑天的名字,声音响彻山林。
刑天此刻心里总算是轻松下来,身边的李陵对刑天崇拜的是无以复加,双手紧握刑天手臂,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刑兄弟,先前你叫我准备这些,我实在不明白,这些松脂,稻草,秸秆寻常之物,如何能够杀退这些凶悍的青甲卫,现在,我才明白,刑兄弟,你非常人可比啊,简直就是不世出的将才啊!”李陵发自心底的感叹道。
刑天笑了笑,“李将军谬赞了,刑天惭愧,哦,对了,快去让大家看看有没有生还的青甲卫,千万不能漏掉一人。”刑天嘱咐道。
不多时,洪水散尽,河道中,村道旁到处散落青甲卫和战马的尸体,村中军士出动沿路搜索看看有没有生还的青甲卫。
刑天走下山坡,看着眼前一切,不禁感叹战争的残酷,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想要生存下去,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他一边思索,一边在尸体中穿行,忽然,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竟是那青甲卫将军任奎的尸体。
现在的任奎须发皆无,脸上满是烧伤的疤痕,肚子被河水灌了滚滚圆,双眼瞪大,翻着眼白,死相极为难看。
“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下辈子托生个好时代,远离战乱吧。”刑天心里念着,伸手合上任奎的眼睛,突然手肘碰到任奎的胸口,一个东西硌了一下。
伸手一摸,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被拿了出来。
“青木令!”刑天心中一惊。这东西正是那天青甲卫来村里手里所持的那面令牌。
“见青木令犹如青王亲临,好东西,这大礼我收下了。”刑天见四下无人注意,便悄悄将青木令塞入怀中,安排其他人继续盘查。
不多时,来人报告结果,三百余名青甲卫连带大将军任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缴获战马重甲武器二百余副。
“好,现在立刻打扫战场,恢复原样,将这些青甲卫就近山中掩埋,除了战马,剩余物件全部一起深埋。”刑天安排道。
李陵及众军士大为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这些东西太引人注目,带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比引起旁人猜忌,一旦有人告发,必生祸端。”刑天回答道。
他担心的不无道理,三百多名青甲卫连带任奎、邱岳全部不见了踪影,人间蒸发一般,他们的主子一定会派人查找,一旦凭借这些蛛丝马迹查到他们头上,那才是真的麻烦。
这些战马大不了出山之后拖人卖掉,换些钱粮也好再做打算。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中不住赞叹,还是刑天有远见,否则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早晚引来灾祸。
这几百具尸体收拾起来也不容易,但是村中军士此刻心里都是一样的欢喜愉悦,来到这山里数十年,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兵不血刃,收拾了三百青甲卫,简直不可思议。此时他们心中对刑天的敬仰之情无以复加,想不到这流落荒山的青年竟然有这等高明的手段。
刑天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刑樱蓉一行的下落,此次伏击青甲卫,致使任奎全军覆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走漏了风声,一旦消息传出去,青叶王大兵压境,这百名军士肯定不是对手,现在必须严守秘密,待他们一行人回到村里,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几天时间过去,村庄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军士们已将山口的落石清理,战场打扫停当,除了被大火烧得枯黄的松林,没人看得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刑樱蓉一行由于两位将军受伤严重,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回到了村子。
听闻他们回来了,村里的军士纷纷到村口迎接,刑天也在其中。
刑樱蓉一人一骑进了村子,刑天一眼就看到了她,此时刑樱蓉一脸的憔悴,旅途劳顿,这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心中挂念着刑天的安危,致使她茶饭不思,几日来竟消瘦了不少。
“邢姑娘,辛苦你了。”刑天走到马前,伸手揽住缰绳。
刑樱蓉眼见大家都平安无事,想必是已经化险为夷了。刑天正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漾起一阵甜蜜。
“你没事就好!”刑樱蓉看着刑天,轻声说道。
忽然,她眼前一黑,栽下马来,刑天连忙伸手将佳人抱住,轻轻放在松软的草地上,身边有人送来米汤,刑天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出,灌入她的口中。
刑天看着怀中的刑樱蓉,心里说不出的怜爱。
看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佳人,正是大好年华,却因为这些琐事,致使她心力交瘁,一路上又得看管邱岳,还得照顾父亲叔伯,这一路走来,着实艰辛。
不多时,刑樱蓉终于睁开双眼,两人四目相对,就像当初刑天从快马前救出她一样,那种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周围众人识相的走开,去照料身后的刑、于二人车驾。
“任奎的大军被你击退了?”刑樱蓉问道。
刑天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刑樱蓉脸上绽放出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说完,伸手抚摸了一下刑天的脸颊。
刑天脸色涨红,目光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
“对了,刑将军他们现在怎样了?”刑天连忙岔开话题,化解心中的尴尬。
刑樱蓉见他一脸的窘相,差点笑出声来,一路的担心,劳顿现在好想全部都消散了。
“快扶我起来说话,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刑天闻言,脸更红了,赶紧伸手将她扶起。
“于伯父受伤较重,现在仍在昏迷,我父亲已经醒了。”说罢,顺手一指,几名军士正搀扶着邢佳林往这边走来。
“我父亲一醒过来便问及事情原委,我也说不清楚,你去跟他解释吧,在他看来,咱们所做的事就是谋反。一路上净数落我了。”刑樱蓉撅着小嘴,撒起娇来。
刑天无奈的摇头苦笑,他也不知道怎么给邢佳林解释,忽然想起临行前柴京的嘱咐。
“事到如今,倒是看看柴伯有什么妙计能说动这两个老顽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