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黄东站在黄家村东侧最高处,一座用楠竹搭建而成的瞭望塔上,放眼望去,夜幕笼罩,幽暗朦胧,入眼的一切,就像是一座大如天际的古墓,将整个山河都葬在其中。
“古墓?”
黄东想到这两个字,心里就发苦。
黄东的父亲黄老邪就是一名以古墓为生的“摸金校尉”,一年里头有两百多天都是呆在古墓里的。最近,黄老邪发现了一座地下古墓,三天前就带了一把洛阳铲和一对驴蹄子出了门,至今未归。
黄东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两天他总是做同一个恶梦,梦到自己的父亲在古墓里被那些恐怖的僵尸杀死了,然后,父亲一个人提着自己的人头走回家来,鲜血流了一路。黄东醒来的时候,全身衣服都湿透了。
此时。
秋风萧瑟。
黄东也是一脸萧瑟。
今年,黄东已经十八岁了,却只懂得一些靠山吃山的活儿,但山地贫瘠,又天灾不断,黄东要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何况还有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如果没了父亲,他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黄东还有两个哥哥。
大哥黄北,在一个军阀部队里当排长。黄东从小就跟着黄北锻炼身体,练习拳脚,两兄弟关系最亲。当初黄北参军入伍时,黄北劝黄东跟他一起去,当时黄东认为,军阀就是另类的土匪,所以没去。
二哥黄南,就正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小头目。黄南从小就欺负黄东,所以黄东并不喜欢他二哥。黄南曾鼓动黄东跟他一起上山,到时吃喝不愁,还有美人抱,黄东拒绝了,说宁愿饿死也不当土匪。
黄东的父亲黄老邪,靠在外给人打长工挣钱养家,后来,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黄老邪便没了事做,就在别人的引诱下干起了盗墓的勾当。最起初的时候,就盗出一些碗碗罐罐之类的古董,黄老邪不识货,以很低的价格就卖了,后来盗出了一些陪葬的金银首饰,尝到了甜头,就梦想着以后能够靠盗墓发大财,并动员黄东一起参与。
黄东拒绝了。
黄东说,盗墓是掉脑袋的事,也是损阴德的事,俗话说,久走夜路必定闯鬼,如果再继续盗墓的话,迟早是要出大事的。说来也邪乎,黄东这句话才说没多久,黄老邪就在一次外出后三天都没回来。
黄东离开瞭望塔,回到家中。
“还是没回来?”
黄母问道。
黄母已经五十多岁,鬓发间已经有了白丝,此时,正坐在一盏煤油灯前,为黄东的妹妹黄西缝补衣衫,那上面已经补了好几个补丁了。十二岁的黄西趴在桌子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没有。”
黄东说罢,坐在一张凳子上,用手托着额头,很是焦虑。
此时。
外面的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响起了一声猫叫,接着,一只全身漆黑的野猫突然窜到了门口,瞪着一双雪亮的眸子望着屋内。俗话说,狗来福,猫来丧,此时听到猫叫,让黄母心头咯噔一下,一针扎在了食指上,一滴血涌了出来。
黄东吼了一声,将那只野猫轰走了。
那野猫刚被轰走,一卷冷风就袭来。
桌上的煤油灯突然灭了。
一股冷意刺入心骨,黄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黄东转过头,向半掩着的大门看去,外面月光昏暗,薄云飘浮,柳枝摇曳,却突然间,门外一抹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黄母点燃了煤油灯。
“咯吱——”
大门被推开。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衣,全身上下沾满了泥土,还散发着阵阵腐朽的味道,那男子去干了什么,一看,一闻,就知道了。
那男子正是黄老邪。
黄老邪将手里的一个包裹放到桌子上,也不跟黄母和黄东说话,拿起桌子上的碗筷就吃了起来,就算是冷菜剩饭,吃得也非常香,似乎是饿极了。黄东和黄母也不跟黄老邪说话,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很是气恼的样子。
等黄老邪吃完了之后,黄母才数落道:“都三天了,你还晓得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死在坟墓里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这样的盗墓贼。如果我早知道你要干这损阴德的事,我宁可一头撞死,都不嫁给你。”
黄老邪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然后,突然一脸怒火,冲着黄母骂道:“瓜婆娘,你一天到黑就晓得唠唠叨叨的,老子为了养活你们,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你还埋怨老子,如果不是老子今天高兴,老子真想抽你。”
骂完,黄老邪转而露出得意的笑容,从兜里取出了一串色泽有点黯淡的黄金项链来。黄东一看,那黄金项链的珠子呈立柱形,每一颗都有拇指那么粗,显得很霸气,应该是有身份的男子戴的,其中有几颗珠子沾染了一些血渍。
黄老邪笑道:“这黄金项链,估计都存在上千年了,拿到古玩市场去卖定能卖个好价钱,以后啊,我们后世三代都吃喝不愁了。我戴了一下,非常的沉,感觉还不错。”
“我试试。”
黄东一把接过了那串黄金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嗯,是有点沉。”
黄东将黄金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要给妹妹黄西戴上。
黄老邪一把将黄金项链夺了过来,揣进了兜里,然后,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个用布巾包裹着的包裹,说道:“你们猜,这包裹里装的是什么?”还没等回答,黄老邪就迫不及待的说道:“这是一件古代将军的头盔,由纯金打造,特别值钱,我可是舍了命才得到它的。”
“哦?”
黄东急忙去拆那个包裹。
突然。
一阵冷风袭来。
煤油灯又灭了。
再次点燃。
黄东再次伸过手去,掀开最后一层布。
那黄金头盔,终于露出了真容。
黄东一看,顿时吓得魂魄乱窜,眼珠子都差点鼓凸出来,黄金头盔是个好东西,只是,黄金头盔里面,居然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眼睛,鼻子,嘴,都流着血,表情还残留着狰狞的痛苦和夸张的恐惧。再看,黄东吓得差点晕死过去,这竟然是他父亲黄老邪的人头。
黄西吓得“哇”的大哭起来。
黄母自点燃煤油灯的那刻起,就吓得昏死过去,因为她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黄老邪居然没了头颅。而黄东再看向没有头颅的黄老邪时,第三次被吓到,心脏都骤停了好久。
接下来,黄东心头涌起一连串的疑问。
父亲的头颅是怎么掉的?是什么时候掉的?父亲又是怎么回来的?他是将掉了的头颅放在脖子上回来的,还是将黄金头盔戴在掉了的头颅上,用布巾包裹起来带回来的?如果是后者,刚才的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父亲脖子上的头颅又是什么?
黄东正疑惑时。
桌子上的头颅突然说话了,“黄东,我的儿,你刚才看到的是尸变,那个脖子上的头颅是假的,现在桌子上的这个才是真的。刚才你戴的那串‘黄金项链’是夺命项链,戴了那串‘黄金项链’后,戴过的地方会在一天之内迅速溃烂,直到脑袋掉落。儿啊,你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为了活命,你必须要在一天之内赶到东阳观去,找东阳道长,你就说你是我的儿子,他会救你一命的。”
说完。
黄老邪彻底闭目。
黄东大惊。
他赶紧找来一面镜子,一看,脖子上刚才戴过黄金项链的位置,已经凹陷了进去,有黑血渗了出来。虽然不痛,但是看着很恐怖。如果就这样溃烂下去,自己的脑袋很快就会掉落下来。
这是什么鬼项链?
黄东懊恼不已。
这明明就是墓中的不祥之物,自己本来就非常厌恶盗墓行为,为什么见到这黄金项链后,自己就中招了呢?是一时好奇?还是激发了自己本能的贪婪?
但是。
后悔已晚。
现在,救命要紧。
黄东赶紧找来二叔和三叔,帮忙料理黄老邪的后事,又找来二婶和三婶,帮忙照顾黄母和妹妹,然后,自己直奔十里之外的东阳观,找东阳道长,现在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再也耽搁不起。
东阳观,在黒岭以北的东阳山上,看着虽近,但是要经过一个大峡谷,道路崎岖,更有山涧恶潭,有蛇狼出没,行走在其中非常危险,一般两地之间的来往都会绕很大一圈,那样更安全些,但是黄东已经没时间了,所以,他直入峡谷,就算有魔鬼当道,他也不怕了。
到第二天中午,黄东终于赶到东阳观,见到了东阳道长。
那东阳道长是远近闻名的捉鬼高人,道行高深,道徒上百人。对于捉鬼一事,他只吩咐自己的徒众去办,除非是极其厉害的鬼,他才会亲自出马。
黄东见到东阳道长时,那脖子上的凹陷已经伤及颈动脉了。如果再晚半刻,黄东的性命就休了。
东阳道长看了黄东的症状。
眉头紧皱。
东阳道长问黄东道:“你这是中了‘鬼毒’了,快快道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黄东赶紧将自己父亲从事盗墓的所作所为,和那串“黄金项链”的实情说了出来,然后,将那串“黄金项链”拿了出来,递给了东阳道长。
东阳道长看了良久,说道:“这墓中之物实为鬼器,这鬼器的杀伤指数达到了九级,已是鬼界中的极品。只是不知,这鬼器你父亲是从何处得来?墓主是谁?”
黄东摇了摇头。
东阳道长说道:“就目前而言,我只能给你一道符,保你脑袋四十九天不掉。但是要彻底保命,你还是要弄清楚这黄金项链的由来,也就是说,你要找到跟你父亲一起去盗墓的那些人,然后再闯墓穴,弄个清楚,我才好对症施法,救你性命。”
说罢,东阳道长给了黄东一张长条形的道符,贴在了黄东的脖子上,刚好将那一圈凹陷遮住。
“杏儿,你随黄东一起去吧。”
旁边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站了出来。
黄东侧目一看,见那杏儿身材修长,婀娜多姿,让人心动。只是,她的那一张脸着实的恐怖,整个右侧的脸颊都萎缩了,甚至看到了一点白色的颧骨和牙齿。如果半夜出现在人的面前,没有被厉鬼吓死,都会被她给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