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听得那神秘人对魔女说:“见到了又如何,还不是徒添伤口?”
魔女望了望手臂上的伤痕,这被宵练伤过的痕迹,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就算是有治愈能力的魔也一样。她的眸光已经黯然了下去,停在伤口处沉默不语着。
“修道百年能有这番修为,已是不错。可是,她要杀你,也不过举手之间。也罢,既然她不忍心,那我便……”
神秘人说着便扬起了手,似是要施法对付长风,但手至半空时,不料却被那魔女给紧紧抓住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激动和惧怕中,语气柔弱的哀求道:“不要伤他,求你,不要……”
那神秘人缓缓地将手放了下来,沉默了良久,叹息道:“百年了,你还是深爱着他……”
余音未尽,魔女和神秘人便已然隐于黑暗之中,消散了去。
“百年了,你还是深爱着他……”长风嘴里反复地喃喃着这一句话,“唉,对了,宵练……”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他这才意识到宵练已经丢失的大事,随即定了定心神,“算了,还是先将这里的情况禀告师尊吧。”
于是他拿出了昊天镜,默念镜诀,刚刚还暗着的昊天镜忽然就发出了亮光,极是通明。镜中风道子正在养居阁坐禅,神情颇为怡和。
长风靠近昊天镜,对着其呼唤道:“师尊……长风有事禀报。”
风道子耳朵甚是灵敏,一声呼唤后,他便睁开了眼睛:“长风啊,丰都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他一五一十的将今夜所发生之事道了出来,只是对那两个魔的不明所以的话给淡化处理了一番,没有去多加详述。
而风道子也只是在听到魔的出现后瞳孔有些微凝,其余的并没有多作声响,闻后只是轻声叹了一叹,摇头道:“唉,我猜测得果然不错,鬼怪能突破封印到凡间作祟,肯定是有魔界暗中相助。”
“封印?什么封印?”长风微微怔了怔。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不知怎么的,风道子突然就变了脸色,语气比方才重了些。随即顿了顿,“你把那些逃逸出来的鬼怪抓到之后,就赶返蜀山,莫要理会魔界之事。只是魔力强大,你单身一人,对付一魔尚且吃力,何况现在还有两个。我会让云川和离幽下山助你,你们三人的流火阵,或许还能与魔头抗衡一下。”
“是,弟子领命。”长风应诺一声后,正欲将昊天镜收入掌中,又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师尊,我还有一事禀报,宵练……被魔障给夺走了。”
一向心如止水,喜怒不形于色的风道子听到了这里,霎时脸色都变了。
宵练乃是天下最浩然之剑,正气之凛,别说出鞘降妖伏魔,就算是隐于鞘中,那股散发出来的浩然正气也能够使妖魔鬼怪畏惧三分,故而妖魔鬼怪若是接触宵练,就会被其所伤,更别说要将宵练据为己有了。
而现在宵练居然被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难道是……
风道子稳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那抢夺宵练的魔障,可有什么奇怪之举?”
“她说认识我,似乎宵练还对她很是顺从。”
风道子瞬时浮过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担忧,但转瞬即逝。随即又语气平缓道:“为师知道了,宵练被夺,你处境更危,万事小心。我会让云川和离幽连夜下山。”
“师尊,我是否真是认识她。”长风顿了顿,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
“这就得问你了,你记忆中可有她?”风道子反问道。
“没有。”长风摇摇头。
“嗯,这就对了。”
“徒儿明白了。”长风意会了一小会,应诺了一声后便将昊天镜幻化无形于掌中。
但是他心里依然对刚刚那件事耿耿于怀,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觉得师尊应该有事瞒着他,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随自然而行,不执著,是道也。”他对自己说道。
忽然间天象大变,乌云压顶,狂雷大作。少顷,只听得一阵阵凄厉声传入耳中,那声音如鬼叫、如魅鸣,恐怖如斯。
长风循着那凄厉声追踪了过去,一眼过去,眼前之景委实惨不忍睹——发出惨叫声的是刚刚从他网中逃脱的鬼魅,此刻已经被电闪成了两半,被狂雷劈成了碎片。
那一块块血淋淋的,血肉模糊的肉饼,肠子也被拖在地上,肝脏碎了一地。
那一块块与肉分离的碎骨头,和那一根根掉在地上的手指、那一颗颗凸凸的眼珠子,它们碎了又重组,组了又被重新闪裂劈碎。
也不知道已经这样重复了几十回,那一声声尖叫凄厉声,从那一个个残碎的嘴巴中发出来,直直地刺穿了人的耳膜,好似与耳膜摩擦发出的“咝咝”的撕碎声。直叫人生生作呕,寒毛直立,直打哆嗦,浮出鸡皮疙瘩出来。
再定睛一看,发出那些雷电的,就是站在云端上的雷公电母。
“好狠的雷公电母。”长风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
自小就被教以慈悲为怀,心念苍生的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尽凌虐而置之不理呢,于是他也不顾及对方是不是仙人,便聚气成仞,生生的劈断了雷电。
一见雷电被截断,雷公电母顿时四目相望,神情怔了怔。接着凝神用天眼搜寻了一下,不一会儿便找到了站在鬼魂旁边的长风。
“何方小子,竟敢阻我雷公电母行事,可知这是玉帝旨意?”雷公冲着下方的长风怒气冲冲道。
随即响了一声轰雷,要不是长风闪得快,估计此刻就像方才他站的那位置一样,头顶出现个大窟窿了。
于中他干脆捏了个凌云咒,索性飞上了云端与雷公电母对峙:“他们已是阴府之身,仙人又何必对一群鬼魅这么残忍,对他们施以如此狠毒的雷鸣电闪之刑呢?”
“若不如此,我们就要像他们一样,我们两个……”电母急促地说了出来,本来是打算继续说下去的,但是却被雷公伸出的手给止住了。
雷公转向长风,冷冷道:“你小子是谁,用得着你管闲事?”
“小辈乃蜀山掌门风道子的首徒。”长风不失礼数的回了一声。
雷公电母却也不傻,这话可道出了两个层面,一是风道子的面子始终要给,人家可是凡神之位,玉皇也要对其礼让三分呢。一是风道子的首徒,应该是未来的掌门,所以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免得日后不好相见。
于是脸色也终究稍有变化,语气比方才柔软了几分:“只是你不知,他们好好的地府不呆,也不去轮回,偏偏留什么执念苦等某一个人……”说到最后,雷公居然神情恍惚,语气竟也慢了下来,神色怅然。
一旁的电母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我明白你的痛,我都明白……”说着她依偎在了雷公怀中,竟落下了两行清泪。
长风看着疑惑不已,思虑之间,又听得下边鬼叫连连,当下便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奉了师尊之命,这些鬼,是一定要带回蜀山的。”
他望向雷公电母的神情无比坚定。
两人缓和了一会情绪后,再望向地面那些鬼魅,不由得露出了同情之色:“我们也只是奉旨惩罚他们而已,既然是风道子的要求,那就由着你带走他们吧。”
说完,两人便消失在了长风的视野当中。
他这才安心地落下了地面:“进来吧,我会带你们到蜀山,那的禁鬼阁至少不会让你们受雷鸣电闪之刑。”他对着地面已经重组完成的鬼说道。随即取出了一个收鬼圈,举至半空。
“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先去找一个人,他是我夫君,我在奈何桥上等了他十年,但是还没能见到他,所以他肯定还没死。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吧。”突然,一个女鬼苦苦哀号道,大概是见到长风慈悲心肠,故而索性放手一求。
“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去见我的娘子,我在奈何桥上等了她三年……”
“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去见我的夫君,我在奈何桥上等了他五年……”
随着那女的一声哀号,其余众鬼也纷纷哀求道,场面顿时也变得喧哗和混乱了起来。
一时间,长风只觉得晕头转向,本来人鬼就殊途,不能相见。何况现在是这么多鬼要求见生前之人……
长风苦思了一会,心中甚是苦恼,顿时灵光一闪:“有了,昊天镜,也许昊天镜能帮到他们。”
说罢,他立即拿出了昊天镜,一个个地让他们通过镜子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他们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人时,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灿若桃花呢?为什么这百年来他都没有这样笑过呢?为什么这百年来在蜀山都看不到这种笑容呢?
这就是爱情吗?在这一方面他可不太懂。
被处以电闪雷鸣之刑,还念念不忘爱人。这爱情的魔力,真有那么大?他在心底打上了这么一个大大的问号。
“唉,今天真是奇怪,先是那两个魔障,然后又遇到了奇怪的雷公电母,接着又碰上这些难缠的鬼。”他收好了伏鬼圈,心头疑惑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