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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袍泽零落沦鬼域 琴瑟悠然到曲终

出了杀熊岭,鬼军一路向西,抵达榆次,与黄友会合。黄友得赵豫加盟,喜不自胜。黄友道:“本想休兵几日,以待主力齐集再行进兵,无奈种老将军催促甚急,又有郡王率军赶到,明日便可杀向太原了。”赵豫道:“兵不过万,如何杀向太原?种老将军善知兵事,何以急切至此?”黄友叹息道:“实为朝廷催逼太急啊。我军刚到真定,朝廷就连发三道金牌催促我军进兵。”赵豫又问:“官家为何如此急切?”黄友道:“都是枢密院那帮文官。同知枢密院事许翰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探报,说粘罕已率金军主力撤回云中,金人并将全线撤兵。而知枢密院事李纲则首肯了这一判断,故而上奏官家,催逼我等速进,并限时日,违期获罪。种老将军便说,‘畏敌逗留不进乃是军中大罪,我自小从军,征战多年,难道到老了还要担上这样一个罪名么?’为赶军期,我军将辎重尽数留在真定,只带了少许粮草便即发兵。”黄友叹了口气道,“兵凶战险,此行措置又不合兵法,此战吉凶莫测啊。”赵豫道:“事已至此,我等也只能小心谨慎,勉力为之了。”

阿遥脸上颇显忧虑之色,道:“太原乃是河东腹心之地,金军岂肯轻易放弃,即便粘罕返还云中,军中亦不乏能战之将。以我所知,银术可而外,完颜娄室,以及娄室之子完颜活女皆是百战名将、军中砥石,切不可等闲视之。”黄友点头道:“正是这样。”

天气太热,黄友白天驻军休整,入夜方才启程西进。黄友手执文书,道:“责令进兵的文牒又到了。不过也有好消息,种老将军不愧是老成持重的西军名帅。种家军主力中军日夜兼程,已近榆次了。”赵豫喜道:“如此,咱们便不算是孤军深入了。”黄友笑着点点头。于是指挥全军起行,向太原进发。起行不久,有斥候回报道:“我军左侧二十里开外有金军异动,似向榆次方向迂回。”黄友沉吟片刻,遣人将这一探报火速报与中军,道:“你报知种老将军,说黄友请求火速移军,向中军靠拢,护卫中军左翼,以防金人掩袭。”同时,黄友责令全军原地警戒,等待种师中传达将令。

大家焦急地等待,不料传令兵取回的口谕却是匪夷所思。来人报:“种帅令黄将军继续向太原进发,中军正在火速跟进。种老将军说,‘尔等侦到的金军不过是金人北归的散兵游勇罢了。我一路进兵,未见金人踪迹,已坐实了枢密院的探报。尔部只管放心进兵,不会有失。’”

军令难违,选锋军三千多骑唯有继续前行。一路上,不断有斥候回报:“金军似在运动迂回,我军再进,恐入敌围。”黄友又将这一情况上报,得来的同样是进兵的答复。阿遥不齿道:“说什么小种经略老成持重,今日观之,适与其反。我等皆为他殉葬了。”黄友长叹一声,对赵豫和真宝道:“主帅不听劝谏,我等形同鱼肉,二位是给了我黄友莫大的面子,愿意将性命交到我黄友手上,黄友内心感激,无以言表。若战不利,二位请率所部突围,勿要与我同死。”赵豫与真宝感泣道:“将军何出此言,今日同死而已。”黄友道:“不必如此,你们突围出去,协防中军,使我军不致全军覆没,如此,则善莫大焉。黄友亦不致于白白捐躯。”赵豫默然不语,真宝则连诵两声“阿弥陀佛”。

拂晓,选锋军进至石桥,距离太原仅二十里地。放眼望去,皆金人矣。金军四面合围,将三千多人围得严严实实。阿遥怒道:“这叫打的什么窝囊仗。”又指着远处帅旗,道:“是娄室之子完颜活女,女真年轻一代中有名的能战之将。”正说话间,黄友已大致观望好了地形,令旗一指,全军挪向百丈之外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坡。黄友使人传令:“神臂弓上坡守御。”又道,“选锋军布列左、中、右三阵,持盾御箭,后倚土坡拒敌。”又对赵豫等人道,“鬼军与僧兵听令。尔众向东突围,将此间局面报知种帅,请以中军火速来援。”赵豫欲要争辩,金军的箭雨已从四面袭来,鬼军与僧兵没有盾牌,赵豫急令两军向东策马,从黄友军左路一路冲杀出去。

赵豫与真宝二马当先,金军有些猝不及防,鬼军与僧兵撞向金军的铁桶包围圈,如同巨浪拍击岩石一般,激起巨大的水花。这一路金军人仰马翻,防线便像炸开了锅,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坑。鬼军和僧兵杀得兴起,一路推进,眼看就要形成缺口。金将情急之下,急令放箭。一时间,箭如飞蝗而至,鬼军将士和僧兵纷纷中箭坠马,金军杂糅其间,同样是中箭者无数。这一路顿时愁云惨淡、血雨腥风,人中箭者倒地呻吟,马中箭者垂死哀鸣;而身后黄友一路也是战鼓声夹杂着羊角号,杀声阵阵,哀嚎震天。

赵豫、阿遥、真宝、真希等少数人拨挡着身边的箭矢,突出重围,策马望着身后惨烈的厮杀和死亡,不觉悲从中来,各人纷纷感泣。忽而赵豫惊问:“李佑呢?”真希道:“怕是已经陷于敌阵了。”赵豫叹息不已。而远处鼓声不止,黄友正率军大战,眼看是九死一生。种师中的主力中军远水救不了近火,根本不能指望。但三千宋军将士在主帅的带领下,面对死亡,仍在捍卫着军人的尊严、国家的尊严。

赵豫含泪道:“众位兄弟走好,黄将军走好。”看看身边鬼军加上僧兵,已不过百余人,便对真宝道:“若我是金人,必然以轻兵先拖住种帅的中军,当主力吃掉选锋后,再施全力与中军决战。”真宝道:“金军动向已明,我等该当尽速报知种老将军才是。”赵豫点头,于是众人策马向东而去,一路找寻宋军主力。

至榆次以东,终于遇着了种师中的大队人马。诸将兵见赵豫一行浑身血污而来,都很惊愕。种师中正意气昂扬,见面便道:“看来枢密院的探报不虚。我军刚打了个大胜仗,歼敌两千,金军不过尔尔。尔等却如何败了?”阿遥冷笑道:“你以十万之众歼敌两千,真是好大一个胜仗。”种师中笑问:“赵夫人何出此言?黄友呢?”真宝道:“我军拂晓行至石桥,遇完颜活女金军主力数万,黄将军力战不屈,遣我等突围至此,将金军实情报知种老将军。”

种师中的表情先是愕然,再至眉头深锁,继而悲戚悔恨道:“老夫真的是轻敌了么?黄将军死难了?”赵豫和真宝皆默然摇头。种师中想了想,传令道:“全军火速西进,救援黄友。”

全军行进中,士卒来报:“得报,黄友部已于太原东二十里石桥全军覆没。有黄友军中士卒一人前来报信,欲见大帅。”种师中传令全军止步休息,将来人叫到马前,问:“黄友死了么?”众将便都围了上来。那人答:“黄将军率我等拼死拒战。金军攻势猛烈,先是矢石齐下,再以铁骑冲击。黄将军指挥有度,中军挡住了金人的铁马,无奈右军伤亡太大,先自溃了。金人四面全围,我军死伤大半,全军皆溃。黄将军又率我等据土坡以神臂弓拒敌。矢尽,敌马冲坡,将军又率众短兵相接,中箭力竭,倒地被俘。完颜活女以将军勇悍,高官厚利诱之,不从。将军浑身被施以蜡油,倒悬树上,被活活烧死了。”说着说着,放声大哭,又道,“黄将军死的时候,骂声不绝。后来,金人将我放归,让我将这一讯息报知种老将军。”说罢仍旧啜泣不止。种师中更是愣在当下,许久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以双掌捂脸,须臾将双掌抹下。众将看到,老将军一张爬布着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种师中咬紧牙关,醒了醒神,道:“都是老夫的错。老夫戎马一生,处处谨慎,临到老来,却犯了轻敌错误,当真是不中用了。”众将纷纷上前劝慰。

正当此时,有斥候来报:“左翼发现金军大队人马。”种师中镇定下来,道:“再探。”又传令道:“中军左转迎敌,以神臂弓为左右军,拱卫中军。”

赵豫上前请战,道:“种老将军,赵豫愿领一支偏师,迂回敌后,策应中军。”种师中道:“郡王刚刚血战一场,此刻需要休息。”又传令道:“杨志听令。你领三千骑,绕至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得令!”前军统制杨志领了将令,得意地策马掠过赵豫与鬼军将士跟前,轻蔑地投以冷笑。鬼军将士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咒骂杨志不义。赵豫只是笑笑,道:“都是为了对战金人,谁去都是一样的。”并示意大家不必动怒。阿遥道:“大哥哥,你把人心想得忒好了。我看那种师中根本不是想叫你休息,而是不放心叫一个外人指挥他宝贵的马军;而这杨志还记着当年攻燕不得的旧恨,打心眼里仇视契丹人。”赵豫仍是笑笑,道:“世人总是堪不破夷夏之防,可这夷夏之防在天下大义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阿遥点点头,两人下了马,依偎着自去休息。

金军来得太急,宋营乱作一团,疲于应战。幸而杨志的出击收到奇效,金军阵脚大乱,被宋军反败为胜,杀了个丢盔弃甲。正待宋军大举压上,追击残兵的时候,斥候来报:“我军右侧发现大队金军。”种师中一愣,问:“又有大队金军杀来?有多少人?”答曰:“人数不明。”种师中只得命其“再探。”

不久,又报:“西面金军来势凶猛,我军右翼已溃。”种师中大惊,道:“令左军神臂弓筑垒固守,中军速速向东撤退。”在种师中的指挥下,中军边打边撤,而左翼神臂弓手已经架起拒马,垒起障碍,以强弓硬弩迎战来犯之敌。中军刚刚撤过神臂弓营垒,军宋即万箭齐发,射向金军。金军被这一轮恐怖的攒射杀伤无数,纷纷后退。

正当种师中以为能缓一口气的时候,斥候再报:“东面侦得完颜活女主力,铁浮屠、拐子马铺天盖地向我军袭来。”种师中大惊失色,道:“完颜活女用兵神出鬼没,真劲敌也。”于是毫不迟疑,传令道:“布列长枪兵阵,多备猛火油。”有部将提醒道:“相公,你忘了么,我军此来仓猝,不曾备得石油。”种师中一愣,喟然长叹道:“传令下去,多备大盾、钩镰枪,专砍马蹄。”

不多时,有部将匆匆来报:“金军来得太快,我前军已经溃散,铁浮屠正向中军杀来,请老相公暂避。”种师中怫然道:“身为主帅,当与士卒同进退,岂能避死?”赵豫道:“我军阵形已乱,铁浮屠又太过霸道,勾留此地无异于引颈就戮。此地以北五十里有杀熊岭,我曾率鬼军藏身山中,而山中有巨盗王善的部队,可劝为我用,相与拒守,则金军未必能进。”种师中略假思索,传令道:“排列拒马,速调神臂弓拒敌,全军折转向北,趋杀熊岭避敌。”前军统制杨志已经率部归队,得意地对种师中道:“老相公,此番出征虽然仓猝,但末将却带了些床子弩来,配合神臂弓,可叫那铁浮屠靠近不得。”种师中大喜,问:“带了多少床子弩来?”杨志道:“二三十架须是有的。”“好”,种师中道,“拒住铁浮屠,本帅重重有赏。”杨志答应一声,哼着小曲儿,自去调度。

在种师中沉着老练的调度下,宋军残部向北急行,而杨志则依靠床子弩的巨大威力震慑了铁浮屠,当床子弩发射的本用以破坏城墙的巨大铁箭射入马体人身的时候,恐怖的杀伤力和血肉横飞的场景让金人胆寒。金骑经不住屠戮,在杨志的狂笑声中暂行退避。

大暑热,金人攻势暂缓,而宋军步行,走得更是狼狈。入夜,传报金人蹑踪尾随,宋军则风声鹤唳,时有交兵,边打边走。下半夜时,宋军残兵到得杀熊岭,数点人数,已死伤走散了大半。种师中传令依山下寨,以待姚古、张灏之援。赵豫与阿遥则入山找郝知非搬兵。

然而士卒既累且饿,有将官来报:“军中缺粮,士卒欲杀战马充饥。”种师中怒斥:“混帐!军马何等珍贵之物,岂可食之?”那将官道:“此番入河东,轻装而行,所携军粮本来就不多,昨日这一阵奔逃,又遗失殆尽,军中如今几无可食之物,而士卒已一日未进水米,却叫如何拒敌?”种师中怒道:“军马乃是作战之物,杀军马者,依军法处置!”杨志又来请赏,道:“老相公,昨夜杀退铁浮屠,神臂弓营厥功至伟,此刻人人邀功,不赏不足以激励士卒啊。请老相公依允诺,厚赏之。”种师中道:“赏!来人,厚赏神臂弓营。”支度官道:“此番入河东太过仓猝,眼下只有几只酒器银杯可作赏赐。”种师中皱眉道:“先取银杯赏赐,且记下功劳,待得胜还真定时再论功行赏。”杨志无法,只得悻悻地下去了。不久有人来报:“神臂弓营已随杨志散亡,扬言道,‘命且不保,记功何用’。”种师中大怒,骂道:“杨志招安之人,果然反复无常。”

拂晓,金人来攻,种师中整军迎战,宋军依山列阵。由于地势不平,又多林木,铁浮屠派不上用场,金人只得以步军来攻。金军行至宋军射程之外,即停下步阵,士兵们纷纷取出喷香的羊肉,就着马奶,大嚼起来,肉香阵阵传来,宋军将士无不垂涎,而士气则趋于瓦解。

种师中骂道:“金人狡狯,一至于此!”又士卒来报:“赵郡王引山中巨盗郝知非领兵来援,有生力军五千人,请相公处置。”种师中道:“山贼何足恃?便有十万山贼,不如我西兵一千。不用!”见赵豫迎面而来,没好气地说道:“你引山贼来此作甚?想作杨志第二,临阵脱逃么?我告诉你,我尚有精兵三万,依山而战,不怵他完颜活女。你且将山贼遣散了,来助我拒守。”赵豫被种师中一阵抢白,倒是有些茫然无措。阿遥则道:“郝头领平日是不敢直面金军的,此番被我大哥哥以忠义激励,才奋发而起全寨之兵,勉力来战。相公岂可寒志士之心而拒诚意之援呢?”种师中倔脾气上来,怫然道:“不用就是不用,你们鬼军要战便战,不战,自去凉快。两军即将交兵,勿以小事烦我。”阿遥的脾气也上来了,拉着赵豫道:“好心当了驴肝肺。大哥哥,咱们走。且看他三万精兵如何拒敌。”赵豫无法,只得随阿遥出了大帐。

金军吃饱,羊角号起,生龙活虎的金兵铺天盖地杀向宋阵。宋军疲敝已极,一触即溃。金军故意留着西面不攻,宋军见有逃生的机会,纷纷向西溃散;而右军捷足先登,先自溃了,向西奔逃。种师中在高处望得真切,叹息道:“向西是金人腹地,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又道,“想当初我在真定,闻命即行,仓猝发兵,奋不顾身,为的就是追赶军期。如今我军在此,而姚、张二位将军不至,何也!”眼见全军大溃散,金军将至,种师中大喝一声,道:“男儿马革裹尸,便在今日!”早有亲兵围护在侧,又有赵豫和真宝携众而来,两人谈笑风生,率众备敌,视死如归。赵豫嘱咐阿遥道:“大哥哥护着你,不怕。到得最后关头,你一定要亮出陈国公主的身份,留得腹中骨血,算是对你大哥哥的情义。”阿遥潸然泪下,只是摇头。

金兵终于杀上山头。所剩这几百人,气壮山河,奋死作最后一搏。数百人皆是军中精锐,此刻激于大义,无不以一当十。然而金兵源源不断地上来,宋军勇士也一个个倒了下去;种师中以六十七岁高龄,奋勇拼杀,身中四创,力尽而战死。

赵豫全力护着阿遥,自己血染袍甲,兀自战斗不止。阿遥心疼已极,不停地大喊,我是陈国公主完颜达吉,你们不得无礼。杀红了眼的金兵哪里还管什么公主郎君,便是见人就砍,见血就狂。周遭只有真宝、真希几个僧兵还在支撑,宋军和鬼军已经死伤殆尽。赵豫流血过多,视线有些模糊,却仍是护着阿遥。两人四目对视时,便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阿遥不甘心就这样终结了世间的美好,一咬牙,凝神聚气,撒出一把银针,金兵顿时倒下一大片。阿遥大喝道:“陈国公主完颜达吉在此,尔敢上前一步,坐大不敬罪,杀无赦,诛九族!”说罢取出金牌,又用女真语复述了一遍。此刻不由得金兵不信。

而此时真希和众僧兵已战死,真宝重伤被缚,赵豫则倒在阿遥的怀里几近昏迷。

方圆几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没有了战马悲壮的嘶鸣和箭矢掠空的呼啸,没有了兵戈撞击的清音和身体破裂的闷响,没有了惨烈的嘶叫和痛苦的哀嚎,整个战场尸横遍野,只余血染的泥沙和乌鸦的哀啼。金兵散布开来,打扫战场,捡拾武器、铠甲、金银细软,当看到还有气息的宋兵,便补上一刀。时而传来金人戏谑的狂笑和自满的高谈阔论,更叫失败者心生寒意。阿遥流着泪,勉力包扎丈夫的伤口,使其不再流血。真宝和尚则在放肆地斥骂金人之后被残忍杀害。阿遥不知道等待着自己和丈夫的是什么命运,只是坐在地上,搂着尚在昏迷的丈夫,享受着也许是最后一段共处的时光。

不久,一大拨人走到自己跟前,阿遥认得是完颜活女,便淡淡地笑道:“恭喜郎君得胜,不知郎君准备怎么处置你的猎物呢?”阿遥本以为完颜活女会走到自己跟前,戏谑自己一番,一只手便已探向靴间的短匕。也许完颜活女已经防着这一手,只是远远地站着,笑道:“陈国公主不愧是宗室之花,叫人垂涎啊。其实你本不姓完颜,如此,完颜便可得而据之。不知公主可看得上我完颜活女么?”说罢与众将相顾而笑。阿遥冷冷地回道:“请尊重你的俘虏,因为不定什么时候,你也有可能成为俘虏。”完颜活女骂道:“你配得上我的尊重么?黄友死了,种师中死了,他们是为了他们的大宋而死,他们配得上我的尊重;这和尚死了,他为了他普度众生的信条死了,他配得上我的尊重;甚至你丈夫赵豫,他领着耶律大石的兵马来与我大金国叫板,他为他的契丹祖国也罢,为他的大宋故国也罢,他愿意去死,也配得上我的尊重。唯独你完颜达吉,你姓着完颜,却在毁着完颜,你配不上这个尊贵的姓氏,你配不上在我面前求饶,你甚至配不上我多看你一眼。”阿遥笑笑,道:“郎君也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李牧遥既然听到,便要指出。首先,我李牧遥并未向你求饶。你若要杀我,我与丈夫死在一起,死得其所。你若要将我与丈夫分开,我现在就可以死在你的面前。其二,如果完颜达吉这个名字污了你的耳根,我还有父姓,我叫李牧遥,你可以这么称呼我。如果我留恋完颜这个姓氏,就不会让我心爱的人叫我阿遥,如果我贪恋陈国公主的富贵,就不会抛弃名分与丈夫出走。最后我要说的是,完颜氏灭辽无可厚非,可是侵宋却是不该。为了金帛子女,为了富贵者的一己私欲,忍叫万千士兵流血,忍叫亿万黎元涂炭。本是壮美山河,如今满目疮痍,原来的太平盛世,却叫颠倒了乾坤。完颜氏作的孽,总有一天有人来算。”“住口”,完颜活女怒道,“将这个李牧遥给我绑了,他的相好,乱刀砍死!”

只见阿遥抽出匕首,抵在自己项下,含泪对赵豫道:“未想好花易败,好景不长,一至于此。本想和大哥哥厮守终生,如今看来,却只能携手鬼途了。”“且慢!”完颜活女似有不舍,摆摆手对手下人道:“将他们关入同一辆囚车,运回云中,交与兀室郎君处置。”有人问:“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完颜活女道:“兀室难缠,若他知道此女死于我手,多少后事说不清楚。也罢,做个顺水人情吧。”

很快,大军趁着夜间凉快,拔营起行。完颜活女分了两千人押送战利品并赵豫夫妇去往云中,自己则继续领兵向南,去对付姚古的部队。

话说这两千人的队伍迤逦北行。阿遥要来马奶,一路上小心喂食赵豫,又哼起小曲儿,希望丈夫能够早日苏醒。虽然身陷囚笼,但丈夫就在自己身边,每每回想起两人相处的快乐时光,便是此行去往地狱,也是心中快慰。受了囚车颠簸的刺激,赵豫渐渐地便回过神来。阿遥大喜,抱着丈夫只是流泪。赵豫微笑着,用孱弱的声音说道:“阿遥,大哥哥喝着甘甜的泉水,听阿遥唱好听的小曲儿,大哥哥觉得很快乐,不愿这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就又回来了。一开眼便看到阿遥,真好啊。”阿遥哽咽不能言,只是点头。

渐渐地,赵豫的神色好些了,阿遥扶着丈夫坐起,两人依偎在囚车里,阿遥给丈夫讲杀熊岭上的际遇,讲此行的缘由。赵豫叹息不已,想了想,道:“任侠使气别可敦,十万貂锦报国恩。袍泽零落沦鬼域,琴瑟悠然到曲终。”阿遥哭道:“大哥哥,来世你还要阿遥做你的妻子么?”赵豫点点头,微笑道:“清儿与我是志趣相投,阿遥与我却是心意相通。莲生并蒂已属不易,若能解语梦寐何求。赵豫修身正行,日夜怵惕,若有来世,该当惜福。”阿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将头坦在丈夫怀里,道:“长夜漫漫,惟愿不醒。若是没有来世,能和大哥哥牵手永夜,也总是好的。”阿遥笑笑,又道,“痴人说梦,便是不畏死生的意思,生死与共,便是死也无憾了。”赵豫亲吻了妻子的发际,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行五十里,队伍进入一片阴暗林地。树影憧憧,阴风惨惨,狼犬嗷嗷,叶落如雪。金人正自犹疑不定,霎时间箭矢如雨而至,赵豫赶紧将阿遥抱紧,用全身将妻子护住。阿遥哭道:“大哥哥,你自己当心。”只见金兵纷纷倒地,顿时鬼哭狼嚎一片,没有中箭的便抄了兵器,躲在马匹车辆一旁,静候来敌。

阿遥从丈夫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摸到了血,见丈夫肩背上中了一箭,不由得大哭,道:“都是为了保护阿遥。大哥哥本来身体已经虚弱,又为阿遥挡这一箭,却怎么吃得消呢?”赵豫兀自咬牙笑笑。阿遥又道,“大哥哥,你所受的伤痛,无不在背部,都是阿遥将你拖累成这样。”阿豫笑道:“若不是阿遥拼死守护,大哥哥此刻已经在黄泉路上了。”又问,“好妹妹,你看看这箭是什么箭。”阿遥看了看,道:“是土箭。”赵豫道:“好,你替大哥哥把箭拔了。”阿遥点头,凝神聚气,猛力一掣,整支箭便完整地拔了出来,又以布带将伤口包裹严实。这才舒了一口气,替丈夫擦拭额上的汗珠。

此时周遭已是杀声一片,漫山遍野的火把将整条道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是本地的汉族义军。赵豫笑道:“此番有救了。”

金军见义军势大,抵抗了一阵,便死亡溃散殆尽。义军欢欢喜喜来抢军资。有人上来劈开了囚车上的大锁。赵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郝知非。赵豫和阿遥俱喜。郝知非道:“大哥大嫂,兄弟救你们来了。本不该放箭,但王头领担心敌不过金军,弟弟我劝说不住,竟苦了哥哥。”赵豫道:“不妨事,一点皮肉小伤。”又问,“王善头领来了?”郝知非道:“王头领听说金人有大批军资运往云中,二话不说,欣然领兵前来。兄弟我则顺势将哥哥嫂嫂救下,可谓是各取所需。”说罢哈哈大笑。阿遥道:“有劳郝兄弟了。”郝知非笑着摆摆手,说着帮忙将赵豫扶下囚车。

赵豫虚弱已极,不能站立。郝知非干脆叫人将囚车顶板拆了,与阿遥一道,将赵豫扶回囚车,由阿遥在身边护着,盖了毡子。郝知非别了王善,领着自己的人,将赵豫运送回杀熊岭营寨。囚车经过王善身边时,赵豫看了一眼王善,待车子行得远了,赵豫对阿遥道:“我观王善,勇武有余,却少了些胸怀天下的气度,七十万人攥在他的手中,可惜了。”阿遥笑道:“大哥哥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保家卫国。你若是看不惯王善,改日养好伤了,咱们也去自立一个山头,大哥哥自己作山大王,这兵是有了,胸怀天下的气度也是有了。”两人相顾而笑。

终于回到了山中的小木屋。阿遥的心情特别好,对赵豫道:“大哥哥,咱们又回到小木屋了,这是咱们自己的小木屋。”赵豫笑着点点头,道:“五年前,大哥哥也是在这样的小木屋里养伤,如今又是小木屋,又是和阿遥在一起,怎能不叫人唏嘘感叹,暖彻肝肠呢。”阿遥流着泪道:“人世间的美好,就在于感动着过去的情怀,而珍惜着眼前的所有。”赵豫因伤不只能卧床,阿遥便搂着丈夫坐在床头,与丈夫倾诉衷肠,眼泪时而滴落在赵豫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相依到天明。看丈夫睡去了,阿遥抖擞精神,向郝知非问明了入山的路径,便背了篓子,自去采药。郝知非道:“我叫人去采便好。嫂子这两日也没怎么休息吧,你去陪大哥睡会儿吧。”阿遥道:“大哥哥用的药,阿遥只有自己采来,才能放心。我不累,去去就回了。”郝知非叹道:“我大哥有妻若此,真是令人羡慕啊。”阿遥只是笑笑,自去采药。

在妻子的精心护理下,赵豫的创伤好得很快。两人很快就能携手在寨中漫步,引来多少艳羡的目光。寨中缺药,阿遥又与赵豫上山采摘草药,探视贫弱,施药助米;两人又教孩童读书认字,深得百姓称道。不久,数万乡民人人皆知寨中有一对神仙眷侣,怀着菩萨心肠,家徒四壁却济民以急,身怀绝技却与人为善,两人声望日隆,不久就被推选为郝知非一样的人物。郝知非胸怀坦荡,喜道:“能与哥哥嫂嫂共保乡民,知非所愿也。”

已而至七月间,阿遥的小腹日渐隆起,而赵豫日夕与妻子读书论道,徜徉山水间,惬意于天伦之乐,不复有进取之志。

这一日,两人从山中漫步归来,阿遥的篓子里装满了野菜,赵豫的弓弦上挂着山鸡。两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回至木屋前,见大门开着,有人迎出来,恭敬行礼道:“郡王、夫人,属下不才,初陷于敌营,今日方回,不得与郡王和夫人共赴死生,惭愧之至。”赵豫一看,竟是李佑,大喜过望,上前与李佑热情相拥。阿遥则笑着点点头。

三人进屋坐下,李佑则简单说明了当日中箭落马,被金人所缚,而自己假意降金,而后乘金人不备,从太原逃回的经过。赵豫叹息道:“将军历经生死,仍不忘此来初衷,实属难能可贵。只可惜鬼军早已作古,除了咱仨苟活至今,余者皆成鬼魂了。”李佑道:“郡王不必灰心,此间多有义勇,郡王仍可有为。我在金营,得知南朝自种师中败后,完颜活女军又相继打败了姚古和张灏。李纲斩了假报军情,使姚古逡巡不前以至于延误军机的裨将焦安节,又将姚古贬往广州安置。南朝皇帝以李纲为宣抚使,出各路兵马再进太原。如今兵马已经大集,以七月二十七日为期,相约诸路进兵:平定军、辽州两路由刘韐、王渊主之;威胜军路由解潜、折彦质主之;汾州路由张灏、折可求主之。郡王与李纲素厚,若往投李纲,当可大有作为啊。而我李佑也要跟着郡王大展拳脚,定要青史留名才好。”

赵豫问:“宋军这许多军情都已被金人侦知了?”一句话问得李佑有些尴尬,只得点了点头。赵豫叹息道:“南朝事不可为,以此可以观之。”又问,“李纲真正能够调用的,是多少人马?”李佑道:“只有一两万人而已,诸路兵马名义上归李纲节制,其实只听皇帝调度。”赵豫摇头道:“此番出兵必败。兵分诸路,兵势已弱,易为金人一一击破,有如种师中兵败事。不如集为大兵,攥指为拳。此其一也。李纳既为宣抚使,兵马不能专制,使号令不行,犯兵家大岂,此其二也。李纲名为宣抚使,手握兵柄,实则一二万人而已,莫不是朝中****为将李纲排挤出朝廷而使用的伎俩?还记得二月间汴京士民伏阙事件么,只不过此次以宣抚之名出京,汴中无人可有说辞,而主战一派尽除矣。此其三也。以此三点观之,南朝此番进军太原,必蹈覆辙。”李佑点头道:“我懂了。”神情有些沮丧。赵豫笑道:“民心可恃,来日方长。将军且请住下,静观时局之变。”

赵豫又走到阿遥身边,帮着妻子烧饭做菜。赵豫道:“我已亏欠阿遥太多,如今阿遥身怀六甲,如何再去厮杀?我又怎能抛下妻儿,独自上阵厮杀?此刻阿遥母子安好,对于我来说,才是头等大事。”阿遥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深情地望着丈夫。

李佑怅然道:“郡王变了,没有了往日的锐气。”赵豫道:“经历死生,人是会变的。”李佑一怔,紧走几步,来到门边,道:“我且在寨中多住几日,静待郡王回心转意。”说罢推门自去。

赵豫倦怠于兵事,倒令阿遥很是快慰,每日里陪着丈夫读书游玩,做些太平之事,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这一天,望着汩汩的溪流,赵豫有些出神,阿遥问:“大哥哥是不是思念故人了。”赵豫笑道:“我想你清儿姐姐了。自当日分别,已有半年。不知道清儿此刻在汴京过得怎样,一定也在念着你大哥哥,每日里望穿秋水呢。”见阿遥有些黯然,赵豫笑道:“阿遥当与清儿姐姐泰然相处,可使我心无挂碍。”阿遥道:“我……”欲言又止。赵豫来到阿遥身边坐下,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好妹妹。”阿遥道:“大哥哥,清儿姐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阿遥最是敬重。只是……”“只是什么?”赵豫笑问。“只是……”阿遥嗫嚅半天,才道,“大哥哥,有件事情,阿遥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是怕大哥哥没有勇气去面对。其实,其实清儿姐姐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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