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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舍得一死护忠良 捐弃前程保黎庶

此人滚鞍下马,也不去觐见圣公,却拔出佩剑,走到缴械的徒众跟前,左右挥击,砍翻几个,对余众喝道:“我乃本教木明子征东大将军方七佛!本教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尔众不思扶助新太子,而是骑墙观望,临阵倒戈。倘若人心不齐,太子何以内安本教,外攘强宋?”又走到圣公背后,指着圣公道:“圣公已染沉疴,昏弱不能视事,旦夕便将传位于太子。汝等欲事旭日初升、英睿神武的新皇以重振我教,还是愿随枯槁就木、神昏志弱的旧皇同埋此地?汝且思之!”

杨绘指着方七佛骂道:“若非越王作乱,净风太子不致陨殁;非汝助纣为虐,明教上下不致自相残杀。峒中之乱,有目共睹,积业之毁,人神共愤,不是你简单一句圣公昏弱就能搪塞过去的。”方七佛毫不示弱,冷笑道:“原来是妙明长老。坊间不是传言你已经殉教了么?如今又活过来了。挺折腾吧?”顿了顿,又厉声骂道,“在我明教数十万军民面前,说生就生,说死就死。你这是要演给谁看呢?当日在青溪那数千宋军精锐面前,你和你的老师俞道安,说逃走就逃走了,敢情你们是神仙呢?怕都是宋军的奸细吧!”方七佛踱了几步,又道:“那俞道安坐拥数万教军,泰然于处州、温州,却不思回救帮源;而你身边持剑的这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怕就是宋军西路军都统制,你的相好姚平仲吧!”说到这儿,众皆哗然。

杨绘不知如何作答。魔母道:“小女从青溪来时,已是濒死,我以月余之功,悉心调整,致得初愈。适逢帮源事急,所托无人,唯有将小婿召至膝前,嘱其将小女带出,好生继续调理,以使复原,别无他意。若有怪罪,皆我之错。”方七佛道:“杨绘乃我教长老,不能与教众同生共死,当时危亡之际,仍欲逃出自保。以此私心,何堪圣教重托!尔等教系之人,平日里不修战备,只知大道皇皇,妖言惑众,到头来还是保着身家性命要紧。”说到这里,群情汹汹。便又有那缴了械的叛军士兵拿起武器。

那挟着圣公的叛将见此情景便没了顾忌,得意洋洋地把刀离了圣公脖颈。正当此时,“嗖”的一声,圣公后脑中箭,倏而张嘴结舌,人却轰然倒地,兀自抽搐。众人大惊,但有条不紊,有人以盾牌护住圣公,有人四出查找刺客,魔母、杨绘等人则急忙上前看视圣公。刘子徽查看了伤口,悲戚地摇摇头,道:“圣公没救了!”明教上下顿时哭作一片。方七佛作了一把擦拭眼泪的动作,随后吩咐黄门道:“即刻到峒中各处传谕,使教中俱知圣公驾崩,令净风党人勿再顽抗。”

这边魔母却悄悄对杨绘耳语道:“此圣公是假的。”杨绘不解。魔母道:“我与圣公相识多年,其耳背有痣,此人却无。”

此时又听方七佛冷冷地说道:“净风党大势已去,尔等休要再搞个善母党来,若来,我必翦除。如今尔辈已失众望,如若即刻退出帮源,我方七佛尚可饶尔不死;若迟了半步,便是我愿饶你,我的部下亦是不肯答应的。”魔母与方七佛对望良久,末了,魔母道:“咱们走!”便招呼杨绘、平仲及刘子徽一众人等离开。临行前,杨绘向方七佛深深鞠了一躬。魔母则道:“我郑云岫一生侍奉明尊,未敢有过半分怠慢,更从未敢有背教之想。值此危亡之际,当以殉教明志。且我这一生累受你方家恩惠,未得报答,深感愧疚,本不应遽然弃将军而去。奈何家小拖累,权且忍在一时。他日与将军相会于九泉,再行拜谢!”方七佛点点头,道:“去吧!”

一行人离了皇宫。魔母问刘子徽及董彪意向。董彪道:“人心都散了,也没什么可想的,我婆娘早先便战死了,就剩得我一人。刘先生善有谋略,我跟着刘先生就是。”刘子徽则道:“董彪兄弟说得是。此处已无可留恋,我准备回老家江州种地。我们这些兄弟有家的就回家,没家的也都愿意跟着我。这些就不烦魔母费心了。”于是两厢分别。刘子徽等人不知出峒密道,就只有攀援险要山路出峒,魔母也不作理会。只道是还要在峒中办些私事,先行别过。魔母私下对杨绘和平仲道:“出峒的小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帮源危险。”

三人到了帮源外围,看到了那间小木屋。天色向晚,魔母道:“我于明教羁縻一生,不愿仓促离去。此刻天已向晚,咱们便于此间暂住一宿,天明再赶路不迟。”两人同意。于是两人与魔母简单吃了些干粮,便让魔母到屋内休息,两人在屋外值守。魔母也不推辞。

入夜无聊,平仲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杨绘聊天。平仲问:“今天那方七佛将咱骂得好惨。”“是啊”,杨绘道,“骂得无言以对。七叔好口才。”平仲笑道:“绘儿的脾气当真好的。当时,他放咱们走的时候,你却还对他行礼”。杨绘亦笑,问道:“你没看明白?”“啥?明白啥?”平仲不解。杨绘这回当真是咯咯笑得乐不可支,道:“都说咱家良人实诚得像块石头,我说呀,像块木头更贴切些。”平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道:“我婆娘聪慧就好了嘛。绘儿,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与我听。”杨绘收敛了笑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七叔真的是个大好人。奸人乱教,明教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官军围困日久,终有城破人死的一天。教中部众离心离德者多,多欲响应招安,早日投降,因而叛军势力盛大。但圣公是不能降的,圣公一降,人心就散了,明教就真的亡了。七叔小诸葛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知道明着来没有胜算,只好与五叔唱个双簧。而教中人物,能保一个便是一个,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于是他假意加入叛军,立了个假的圣公,今日或是为了给咱解围,或是早有安排,又弄死了。当然,死了好,死了,内耗便没有理由了,那些忠实的明教徒众像刘子徽、董彪等人,也就甘心离开帮源,自然就可以活命了,于是又保住了一批种子。同时也可以明正言顺地止了刀兵,平了内乱。”平仲听得目瞪口呆。杨绘笑道:“照我看啊,圣公一定是被七叔秘密地保护起来了。假圣公一死,真的圣公便可逃过未来官军的搜捕。而娘和我,他是先骂后放,先把咱们骂得威信扫地,无以在峒中立足,便可顺理成章地逼咱们离开了。”平仲点头沉吟道:“原来如此!”又问,“娘也看明白了?”杨绘道:“娘自然是看明白了。是娘告诉我圣公是假的,娘一说,我立时也就全明白了。”平仲拍拍脑门,道:“看来数我最笨啊!”杨绘大笑。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家常。看着天上的星星,享受着难得的两人共度的时光。

杨绘担心母亲,又几次三番入内探视母亲,嘘寒问暖。到得下半夜,太平无事,杨绘便倚着平仲睡着了。不久柴火熄灭,杨绘被蚊虫蜇醒,侧耳倾听,但闻人马掠过草木的窸窣之声,人马甚众。杨绘推醒平仲,具告所闻。两人正待向前探视究竟,屋前屋后现出十数人形,都穿着宋军服饰甲胄,十几杆明晃晃的缨枪正指着两人。

平仲认得宋军服装武器的规制,便问:“我乃是西路军都统制姚平仲,汝等是谁的部下?”有士兵认出姚平仲,便答曰:“姚将军,我等是东路军副统制折可存将军所部。”平仲问:“折将军此刻也来了么?”答曰:“正在此间。”

正说话间,有士卒架出魔母。杨绘见状斥之曰:“家母何罪,可撒手!”只见魔母面色苍白,打着寒战。杨绘不解,接过母亲,怒视宋卒,便欲理论。魔母道:“不关他们的事。绘儿,娘有话要对你说。”说罢拉着杨绘到墙根一隅坐下。杨绘流泪问:“娘这是怎么了?女儿便有预感,没成想娘还是出事了。”魔母用颤抖的手从衣中取出一封书信,道:“这是给你及你爹爹的绝笔。娘本来有许多话要对你们说,但提笔忘言,不知从何说起,寥寥数语,道不尽娘对你们的眷念。娘死志已决,不须多说,最遗憾的是死之前没能见你爹爹最后一面。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早晚当于九泉之下相见。这间木屋是当年娘在这里意外受伤时你方七伯伯所建,前尘往事历历,娘的这一生实在亏欠他太多,临到死时,还欠着他一份大大的恩情。所以,娘死,仍有一事相托。”杨绘点头泣道:“娘但说无妨,女儿无有不从。”这时已有乌血从魔母鼻腔流出。魔母强打精神,道:“娘死后,于此木屋侧畔埋我尸骨即可。你方七伯伯乃是朝廷罪人,他日将不得好死。他死后,你要为他收埋尸骨,也要埋于此间,在我身侧。娘死后,魂灵当随你爹爹,尸身留下陪伴你方七伯伯,算还他的恩情。”说罢已气若游丝,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女儿的手。杨绘失声痛哭,渐渐地感到母亲的手越来越冷。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人递过一方丝帕,正是平仲。杨绘擦了擦眼泪,展开母亲的遗书。没有多少字,只是一些长短句:

直叫有缘人,二十年历历烟痕,掸五万里南北征尘,爱意总伤神。愁煞未亡人,四更天噙泪窗前,看三千个大千世界,小鬼也热忱。人去矣,空留怅惘,情定三生,来世再续前尘。

杨绘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收了信札,对平仲道:“我不走了,我须叫娘入土为安,并在此间守灵。良人可自去办事。”平仲在杨绘身边坐下来,轻抚其背,道:“此间领兵的折可存将军是你我的旧交,他已许诺你我在此地将息不受干扰。咱们在此守孝七日即可。十日后,我与折将军相约,在青溪会盟。”杨绘问:“他们是如何知道这条小道的?”平仲道:“我问了折将军,他说是杨可世侦知此道,而此行带路的,是明教中的光明大师。”“是他?”杨绘恨恨地说道,“这条毒蛇!”平仲又道:“此番入峒与你相会之前,我与你妹子在宝鸡寺中作法事,你母亲遣孙家将军来迎我入峒。本来我是只身前往的,但我走后韩世忠即至,本来是要告知童英的死讯,请叫我速速回程议事的。韩杨二人一合计,便自作主张,尾随而来,因此侦知了此道。而据称韩世忠已在峒中潜伏多日。”“如此看来,昨日宫中的烟火乃是韩五所放,也未可知。”杨绘沉吟道。

如此,两人便在此木屋中住下,安葬母亲,陪灵守孝不提。

到得第五日,便有韩世忠前来拜望。一见到姚、杨二人,韩世忠便深深地作了个揖,道:“见过姚帅及夫人。闻夫人安好,韩五不胜之喜!”杨绘笑道:“韩五你就贫吧。你巴不得我死了,好叫你家姚帅给你另娶一门温良贤淑的嫂嫂。但叫你这杨绘嫂嫂还在,你便打不过,骂不得,还得赔笑脸。”平仲及韩五皆大笑。杨绘又道:“说真心话,我与你姚帅倒是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当日那一剑,杨绘哪里还有命在。”说罢与平仲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韩五急忙拜倒还礼。韩五看到魔母坟冢,又叫杨绘节哀。

平仲问:“帮源已然平了?”“平了”,韩五道,“但韩五心中不平啊!”平仲问:“所为何事?”韩五道:“想我韩五在峒中潜伏数日,好容易摸清了真假圣公的道道,及那真方腊的藏身之所,却叫人把功劳抢了去,因此心中不平!”“哦?”平仲道,“你且说来听听。”韩五便道:“我潜伏在宫中,便在御厨中做活儿。那日,我见你与嫂嫂处境不妙,便放了把火,要将那方腊逼出来。方腊一出,你们就有戏唱了。不想逼出个假方腊。不过倒好,假方腊一死,倒叫我无意中侦知了真方腊的所在。由于御厨烧死了几个,那****便随方七佛送膳,到了一处隐密的山洞。我乘间查看,才知道原来真方腊被软禁于此。方七佛见我可疑,便欲杀我,亏得方腊出言相劝,我才被一同软禁于山洞。此后膳食皆在洞中炮制。我便在洞中住下。那天夜里,帮源峒杀声震天,我便知道杨可世不辱使命,我军杀到了。我等宋军的号角声近了,便提刀杀了洞中使役并侍卫数十人。缚了方腊、伪皇后邵氏并伪丞相方肥等人。本来想我韩世忠时来运传,这回赚大发了。怎奈解着人犯出得山洞,便遇到忠州防御使辛兴宗一伙。他们仗着人多,硬生生便将俘虏夺了,功劳也便算在了他老小子的头上。”说罢恨恨地往地上一坐,道,“还是赵姑娘说得对,我韩五没那封侯的命,老老实实跟着姚帅打仗,青史留名才是正理儿。”又对平仲道:“姚帅,我韩五这回可就不走了,你去到哪儿,我韩五就跟到哪儿。姚帅是坦荡人,跟着姚帅,总好似受那些小人的鸟气。”平仲拍拍韩五的肩膀,道:“韩五立此军功,是用性命拼来的。此番还朝,我当向官家禀明你的功绩,使壮士不致寒心。韩五,你的军功就包在我姚平仲身上!”韩五一听,急忙叩头谢恩。

姚、韩二人说话,杨绘却怅然若失。等韩五说完,便问道:“韩五,有酒么?”韩五窃笑道:“有好酒!”说罢取来军瓶,道:“这里头可不是水,全是好酒。乃是从方腊洞中得来,此行唯一的战利品。不过,两日来已被我喝去大半,所剩无多了。”杨绘接过军瓶,又问:“峒中军民如何发落?”韩五摇摇头,道:“都杀了。除了明教大员三十多人解往京师外,峒中军民杀了有十多万人。因有部分军民逃脱,童贯又使人四出搜捕,方圆几十里,见人便杀,又不知死了多少人。总之,这一带到了夜间便都是野鬼哭嚎之声。此刻峒中还在清捕,我看不惯,正好遇上折可存将军,知二位下落,便径直奔二位这里来了。”杨绘黯然泪下,取了军瓶,将余酒尽数酹于地下。韩五大呼:“别糟蹋了好酒!”便欲上前抢夺,被平仲制止。韩五见杨绘垂泪,也没再说什么,只好安慰几句,又与平仲聊那军中事务去了。

不知不觉,七日之期已届。杨绘道:“宋军残恶,所过之处,民无孑遗,我辈一走,此冢必不能免。”说罢得姚、韩二人助力,平了封土,将碑石埋了,这才依依惜别此间。往青溪而去。

到得青溪城外,杨绘与姚、韩二人道别:“我不欲与秦凤旧部相见,更不欲见我明教士庶四散亡轶,死得不明不白。此刻别过,后会有期。”韩五待欲问其行止,杨绘道:“我此前已与平仲商定,此刻我将南赴处州,安抚残部,视朝廷处置,再作理会。”平仲点头。杨绘便别了姚、韩二人,径直向南而去。姚、韩则进城提点军务不提。

因帮源已平,明教主力已灭,童贯便将大军主力北返,留下五万西军与姚平仲,命其为秦凤兵马总管,又由朝廷制命,宣抚两浙。广平郡王赵构请缨,皇帝便又命广平郡王为监军,令其戮力剿灭残匪,早日班师。

广平郡王尚自年少,不谙军务,而平仲大权在握,便在剿匪上怀柔多于屠戮,两浙稍安。

这一日,平仲与杨绘相约,率军来至乌石寨,便有了与赵豫的不期而会。

平仲说完,杨绘也使人整饬了一桌饭菜,道:“难得一聚,此刻便是缺了清儿妹子。”赵豫道:“清儿暂在百花坞安置,多日未见我返还,定当焦急。饭后别过,我便当折返百花坞,将清儿接回江宁。”平仲问:“回到江宁,贤弟有什么打算么?”赵豫道:“本来是要进京赶考的,不想惹出许多事来,错过了大考之期。”平仲道:“近闻朝廷撤销了三舍取仕,用人重归科举,又叫天下士子无所适从了。”赵豫苦笑道:“大不了三年之后再赴省试便是,此刻愚弟所想,乃是重建家园,早日与清儿完婚。因为清儿腹中的孩儿已经等不及了。”平仲与杨绘一听,大喜。杨绘道:“我就要当姨娘了!清儿妹妹真有福气,真是羡煞人了!”平仲举杯,道:“为贤弟与弟妹的圆满,干了这杯!”三人一饮而尽。

赵豫又问杨绘:“愚弟尚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兄嫂。”平仲道:“贤弟但说无妨。”赵豫问:“当日帮源陷落之时,圣公之剑何以不被官军搜去?庄老得到御剑,何以不自行送交俞枢密?”杨绘道:“圣公御剑于时局动荡之时并不随身携带,听我娘说一般是藏于隐秘之所,知道的人不多。而我娘对庄谐二老下过严令,没有魔母口谕,一般不得擅自离开百花坞。百花坞乃我明教圣地,二老使命所在,是要与之共存亡的。”赵豫点头,又道:“我又想起一事。”杨绘笑道:“小叔请讲。”赵豫道:“适才听嫂嫂所言,那美髯公名叫完颜兀室?”杨绘道:“没错。兀室乃金国使者,我与其在滁州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为救小叔与清儿妹妹,我与你兄长着实费了一番思量,仍旧是计无所出,左右不得其宜。兀室以卦师装束在巷口将我拦住,说我亲人落难,苦于无法救援;此刻费尽思量,不如听他一言。他便向我引见一位小姑娘,说那姑娘可以助我,并约定成事之后不向外人告诉。”“那小姑娘是不是十三四岁年纪,桃花眼浅笑迷离,远山眉英武俊逸,略为瘦小却身形秀曼的?”杨绘略一沉吟,道:“以小叔的描述,今日想来倒是很相符的。”赵豫沉吟道:“看来是李牧遥无疑了。”“那个小妖女?”平仲问,“当日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口鼻蒙着纱巾。如今想来,其身形笑貌确实前后相合。”赵豫点头。杨绘又道:“兀室与随从携伏魔古剑至此,言明赵构行止,恳求我教捕拿。”平仲道:“此番金使南来,说是瞻仰南朝风貌,实则居心叵测啊。据说朝野多有阻挠,但官家和蔡攸不以为意,说是观瞻何碍,使其敬畏我大国之繁盛也。”杨绘道:“金国要灭辽国,恐我大宋为患,故有意助明教以制宋军。我岂不知其狼子野心?姑且用之而已。你们的行踪,便是金使所赐,其欲借我之刀,杀宋之良材也。”“广平郡王,宋之良材?”平仲不解地问。杨绘道:“赵构虽然阴狠褊狭,但却是宗室之中少有的能识大体者。”赵豫笑道:“嫂嫂不是要拿他喂狼的么?”杨绘亦笑:“且吓他一吓,叫其记着金人的狼性。”说罢三人皆大笑。

杨绘道:“说到兀室,小叔此番中毒的情形和解毒的方法也是从他口中得来。兀室说此毒极其阴狠,非一般手段能解。如果我不用心演一出戏给那赵构小儿看,他又岂肯心甘情愿地替小叔解毒呢?”赵豫点头,道:“却可怜了赵构那几个随从。”杨绘笑道:“自古道,大行不顾细谨,死几个人算得什么。小叔放心,那赵构手下,哪个不是为恶一方,血债累累的。杀他几个倒是为民除害了。”赵豫唏嘘。

平仲又道:“你嫂子就是个人精,什么古怪的套路在她这里都是水到渠成。”赵豫呷了口茶,点头道:“嫂子聪明绝顶,兄长运筹帷幄,赵豫力有不逮,心有不及。”平仲笑着摇摇头,继续说:“你嫂子认为我大宋之敌,实为金人。此番由我救出广平郡王,我便有恩于他,来日宋金阵前,或可委以重任。”

不多时,有明教士卒进来言事,在杨绘耳畔私语几句。杨绘喜道:“外面即刻便可布置停当。平哥与小叔若用好了饭菜时,攻战便可开始。”两人点头同意。

赵豫让平仲夫妻聊叙别情,自己走出山洞,却见洞外一片狼藉。目之所及,遍地是典籍书册、锅碗用具,有士卒以器皿泼洒血液,更几处台阁火起。此情此景,竟与之前宛若隔世,一幅破败景像!

不多时,三人聚首叙别。杨绘道:“我即刻率众赴处州与俞枢密汇合,就此与平哥及小叔别过。”赵豫点头作揖,平仲英雄气短,面露不舍之色,便将杨绘揽于怀中,道:“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杨绘道:“平哥珍重,为天下黎民计,平哥须记得绘儿的话:保京师,拒金贼。若诸事顺遂,绘儿在两浙安顿好明教之后,则会赴东京与平哥聚首。来日方长,后话容叙。”

杨绘带着教众数十人出山门向南,往处州而去。

这边赵豫随平仲回到宋营。平仲令来日辰时上山,当日全军休整,别无他话。

翌日辰时,姚家军号炮齐鸣,号角阵阵,大军攻入寨中。早有平仲及姚家亲兵百人打开寨门迎接大军入山。号称以百人奇袭山寨,破敌大半,郑魔王削首,余者奔溃。

大军并无战事,只有赵豫率小队于后山狼穴中发现铁笼一只,囚犯六人置其中。此六人中两人毙命,两人重伤,轻伤两人也已神智恍惚。其中一人经查明乃是两浙路监军,当今九皇子广平郡王赵构。

大军得胜,拔营北返。接连数日,赵构高烧不退,有赖军医悉心调理,这一日竟退了烧,能起坐饮食了。平仲早晚赴行营问候,嘘寒问暖,好不周到。赵构感念道:“此行凶险,全仗将军神勇,救出小王,铲除逆贼。大恩不言谢,他日小王向官家保举,必有重用将军时。”平仲感戴。此刻见赵构心情大好,便道:“殿下可还记得一位叫赵豫的年轻人?”“记得”,赵构道,“小王与此人倒颇有些交谊。此人实诚,却自视清高。小王与此人曾合战巨猿,好不痛快!”赵构沉默片刻,又道,“但此人与明教颇有私交,可按逆贼论处。可惜了我大宋英才。”“殿下略有不知”,平仲道,“此人与卑职是结义之交。此番率兵士发现并救出殿下者,我赵豫贤弟也;手刃贼首郑魔王者,亦赵豫也,而今国家用人之际,殿下须惜此良才啊!”赵构思忖片刻,道:“若此,我当见此人一面,酌情封赏。”平仲大喜,却道:“我这位兄弟思家心切,因于此间羁留日久,急欲归家安顿妻小,旬日便至军中。”“也罢”,赵构道,“来日回到东京,叫他到宫中听候差遣。”平仲应诺而出。

这一日,大军驻扎严州休整。严州破败,满眼望去残垣断壁,州府署衙正在新建,道路之上人烟稀疏。姚家军在清扫整饬出的空地上搭起营寨,军事会议在中军大帐开启。平仲道:“我已得童太师手谕,言及我军下一步的部署。”平仲展开书札,念道:“金军横扫辽国黄龙、临潢、辽阳三府,势如破竹;我国未履前约,已失金望,如再裹足不前,非旦无以收复幽云之地,且沦为外邦笑谈也。日前欣闻你部大破红巾贼郑魔王部于衢州,老夫深感喜悦,他日回朝面圣之时,再论功封赏不迟。你部且事休整,若匪事稍息,便可北返,还朝复命。”读罢,众将热血沸腾。无人不欲光复旧土、建功立业、留名青史,胜似在这南方荒无人迹的丛林中搜寻逆贼的踪迹。搞不好哪一天去见了阎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构见众将北归心切,神情不快,便咳嗽了一声,示意众将安静。等到鸦雀无声,赵构才说道:“金人不过是北疆蛮夷,不足为虑,倒是明教凶残,不可不除。小王日前为明教所拘,受尽千般非人之遇,深知明教之道忤逆人伦。江南富庶,明教若不尽除,他日必如野火之熊熊复燃。若失江南之财货,大宋将无以为继。”平仲道:“郡王殿下,末将以为,明教之众虽汹,其原本亦为我大宋良善子民,为生活所迫而为盗贼。如今贼势已弱,殿下若能奏请官家巧施仁政,奉行招安,必可瓦解明教之根本,还江南以安宁。若穷兵黩武,激生民变,则后事越发不可收拾。”众将皆附和。赵构拍案而起,怒道:“尔等欺小王不是东宫耶?我且告诉尔等,我与东宫交厚,他日必为栋梁。尔等附我则今日依我之计,若逆我者,休怪他日无情!”说罢现场鸦雀无声,赵构又道,“众将且议,姚将军请帐后一叙。”

平仲心里打鼓,看这小王爷不是省油的灯,却不知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帐后,赵构低语道:“姚将军,莫道小王不知晓尔等把戏。尔等撵走了小股的山贼,却道是打了大胜仗,杀了匪首郑魔王。我却道尔等放走了郑魔王,伪造些个假像以邀功请赏。”“这……”平仲心里七上八下,此事计划周全,怎么竟为赵构看穿?“殿下,平仲为国效力多年,忠心耿耿,如今岂敢欺君罔上?殿下切莫听信小人谗言。”“小人谗言?我既如此说道,便有我的道理。要不要我将眼线叫出来与将军当面对质啊?”“这……”平仲嘴里迟疑,心中却早已把这吃里扒外的内奸骂了个祖宗八代。“哈哈哈”,赵构笑道,“既是眼线,我又怎能轻易明示?你也别嘀咕谁是本王的眼线,你且全力去替我剿那明教余党,剿干净咯,自然有你的好处;若继续逆我而行,你在衢州做的好事没准哪天就到了父亲耳朵里,这欺君之罪好歹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平仲吓出一身冷汗,忙道:“末将不敢,秦凤兵马唯殿下马首是瞻!”

两人回到席上,平仲力排众议,依赵构心意而行,宣布待大军补给完毕,便即拔营向南,开赴处州。

平仲整宿未眠,于心中逐一排查内奸,却一无所获。平仲本来就只是一员悍将,勇气可嘉,算计不足。有杨绘在时,如虎添翼;如今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是浑然没有主意。

第二天一早,平仲随意在营中巡视,却发现营中守卫一律换了服色,值勤班次也非同寻常路数。平仲问:“易服换防,受谁之命?”答曰:“我等广平郡王麾下侍卫亲军也。昨夜从严州厢军遴选,并选西军各营中健壮沉勇者当之,广平郡王殿下许以高官厚赏,故而应者如云。”平仲满腔怒气却不敢发泄,只“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铁牛。”平仲招呼来一个平日相熟的火头军,窃语道,“你可去城中看看有无唱小曲儿的姑娘。带一两个来我营中。”说罢拿了一锭大银交给铁牛。那铁牛大喜,乐滋滋地将银锭揣入怀中,眯着眼笑道:“将军且请放心,顷刻便将召至帐中。”平仲大笑,且放铁牛出营。巡了一圈回来,却隐隐听闻鞭笞并求饶之声。不是那铁牛却是谁!心道:“这些小兔崽子,沾了‘殿前’二字,果然格外卖力。”

思忖多时,平仲将牙门偏将杨可世召至营中,密道:“军中一夜易色,可世,你怎么看?”“末将以为,欺人太甚!将军乃西陲名将,而今平定方腊又功不可没,奈何那广平郡王乳臭未干却骑在将军头上作威作福!”平仲摇摇手示意适可而止,道:“可世,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可知我心意?”“可世一直受将军眷顾,敢不舍身以报!”“我那婆姨,危在旦夕”,平仲道,“非可世不能救也,平仲以身家性命相托,并感此大德!”说罢便要给杨可世跪下。杨可世惊恐万分,赶忙将平仲扶起,道:“将军所托,可世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平仲大喜,将赴处州通风报信的计划和盘托出。

次日一早,一支十数人的马队如旋风般驰至营门,为首的正是姚平仲。平仲道:“速速开启营门!”一名班直恭敬地回道:“将军,郡王有令,如今非常时期,非有郡王手谕不得出营。”平仲怒斥:“这是我姚家大营,我姚平仲进山打个猎也出不得这辕门么?”“小的不敢”,那班直道,“实在是郡王严旨,小的不敢违抗。还请将军请来郡王手谕,属下则不敢不从。”“呸!”平仲怒火中烧,“你倒是谁的属下!”说完一鞭子打在那班直脸上,接着又是几鞭子下来,此人吃痛,满地打滚哀号。此时无人再敢阻拦,便有人开了大门。平仲一行如风卷残云般夺门而出,消失在山路尽头。

平仲一行正自寻找猎物,忽闻马蹄声骤近。赵构为首,一大队侍卫亲军席卷而至。马头相对,赵构怒斥平仲道:“非常时期,姚将军岂可私自出营!”“末将只是打个猎,散个心,不劳殿下牵挂。”平仲没好气地回道。赵构目光如炬,正色道:“如今匪患未平,大军旬日出征,将军却在这里打猎散心,他日传入父皇耳中,将军前程堪忧啊!”平仲知道赵构别有所指,只得强忍怒火,恭敬地回道:“末将错了,此刻即便回营。如若再犯,当依军法处置。”赵构哂笑道:“将军言重了。”一行人迤逦回营,话不繁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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