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火车终于到达终点站,许娆娆揉着惺忪的眼走出出站口,宁峰跟在她后面,天很黑,车站广场周围只是零星的旅客,或者暂时停留,或是归家终点,虽然回家只是两块钱的车程,但是许娆娆不能回家,她并没有告诉爸妈清明假期会回家,她并没有勇气告诉爸妈她是和宁峰回家的,她内心的强大并不足以熬住父母的恶语相向以及强效精神刺激疗法,结果是住旅馆,她和宁峰再次住进了旅馆,这算不算开房?
宁峰把手中的零食袋放在床头柜上,便转到走廊的尽头的卫生间,许娆娆躺在其中一张床上,白色的床单被褥是所有旅馆的格调,整个脸倾在被褥上,一股淡淡的烟味绕在鼻尖,还有一点儿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看来不久的日子里曾有一个吸烟的人住在这间房里,而旅店老板并没有重新换上被套迎接下一个旅人,只是企图以一种劣质的香料泡出的香水来逼尽客人遗留的味道,许娆娆换个姿势,面视着泛黄的天花板,她脑子其实已经不灵光了,她一直在想前一个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纠结是男是女时,宁峰已经进来,没有做另一张床,而是直接在她身边坐下,她撇头看见宁峰短短发微湿,出去这一会儿,宁峰用冷水冲了头。
“这家店太不卫生了,竟然没有换干净的被套。”许娆娆埋怨道,伸手扯起被子一角,“被子里还有烟味,怎么睡嘛。”宁峰低头凑到许娆娆扯起的被角那里,温热的呼吸晕开在许娆娆的指间,许娆娆突然垂下了手,头别开,刚好滴到从宁峰发尖滑塌而下的水滴,顿时清醒了不少,她背对着宁峰,“睡觉吧,躺几个小时天亮了就回家。”宁峰站起来,“我去让老板换被子吧,不然你睡不着。”“不用了,这些站边旅社都这样,我们不住自然会有人住,睡觉吧,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宁峰走到门边,确定房门都关了以后,他关了灯,黑暗之中,许娆娆感觉到他在狭窄的空间里缓慢的走到床边,站立了几分钟,最终选择在旁边的床上躺下,许娆娆睁开了眼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很怕宁峰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她很怕万一真的躺在一张床上了她不能拒绝,她胆小如鼠。
事实上这一夜很平静,两人各自在各自的床上安然度过不长不短的几个小时,许娆娆似睡似醒,天空一丝丝鱼肚白,她便坐了起来,宁峰睡得很熟,她看宁峰熟悉的眉角一眼,便移开眼睛,她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受,压迫感。而这些感受来源于过往的熟悉以及今日的无法定位,她狂躁的蹂躏自己的短发,这时,宁峰醒了。
“起来多久了?”宁峰问,陷入自己思绪的许娆娆慌忙从锈迹班然的窗子边回过头来,对上宁峰的睡眼惺忪,“刚起来,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许娆娆故作轻松正常来掩饰她心里的燥乱,她向门边走去,“既然醒了,我就出去洗把脸。”她费力地打开存留时间过长的木门,打破宁静的声音在小房间里铺天盖地震耳欲聋一般,宁峰的嘴角有轻微的笑迹,昨晚他关门的时候亦是这样大的震动,许娆娆还是关心他的,宁峰在心里满意的想。
各自回家,是必须的,而许娆娆却答应了另一个人,必须等到那人来接她,宁峰怎么也不肯先回去,最后两人一起坐到了广场的行人椅子上,相对无言。大约七点钟时他们走出旅馆,现在太阳已经掠过地平线,越过山头,直射在他们的脸上,宁峰不得不开口,“可能他不来了,我们先回去吧。”是询问的口气,许娆娆看了一眼被太阳晒得脸部通红的宁峰,点了点头。楚卫新便在这时候出现在广场那头,他从常年拉客的三轮车上下来,四处张望,目光锁定在许娆娆宁峰所处的方向,站立很久,才决定要走过来。许娆娆问宁峰,“那是他吗?我有些看不清楚。”宁峰不着表情的说,“我没见过他。”许娆娆悻悻然,“那我们走过去,不是的话就回家了。”在许娆娆的近视眼可视范围内,许娆娆看清楚了正是楚卫新,她几乎提脚跑动起来,宁峰的眼睛里容纳了受伤的痕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许娆娆曾经给他的自在与温柔全部落在这个男生身上,他面无表情。
当宁峰决定踏上和许娆娆一起的车次,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幕,可是他还是来了,那晚在QQ上,许娆娆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终于告诉他回家的时间及信息,他不带一丝犹豫的说,“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从南宁买经过曲靖的票,我上车以后找你。”许娆娆给了六个句点以后,还是回复了“好”,然后把车次信息的截屏图发了过去,宁峰以为自己还是有争取的机会,所以才能够毫不犹豫,如今被当做空气一般置放在一个光明正大的位置却不受重视,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着逐渐热闹的广场街角,手中装满零食的塑料袋被拉扯得沙沙作响。宁峰听见楚卫新不满的声音,才再次看到许娆娆,许娆娆的头撇在另一个方向,嘴里跑出压低声音的话语,“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只是朋友。”楚卫新想要发泄,却看见宁峰的眼神里有打量着的不满,还是没把“你念旧情,你忘不了他,你和他牵扯不清”的话语说出口,他只是赌气的说,“走了。”
许娆娆无奈地对宁峰瞥了一下嘴,示意走了的讯息,便跟了上去,楚卫新在前,宁峰在后,许娆娆走在中间,三人保持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距离,既让人知道他们是一起的,也让人意会出尴尬的气氛,谁也没有再主动打破宁静,微型车和三轮车司机大声地问询着拉客人,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样的生存的叫嚣,三人坐上了一辆三轮车,对立而坐,楚卫新和许娆娆面对着宁峰,宁峰说,“你过来坐吧,坐倒车容易晕车。”许娆娆摇摇头,“没事,几分钟就到了。”楚卫新的头撇到车外面,像是从未见过这一路的景,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幼稚的表达着他的生气,“我要上课,没时间陪你。”
不待许娆娆回应,宁峰开口,“你回家以后,和你爸好好说,然后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打电话,回学校的事我安排好。”
“嗯,好,车票买晚上的,天亮刚好到学校。”许娆娆理所当然的应承,转念又问,“你们也是放七天的假吧?”宁峰应答一声,她有接着说,“那还好,不然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啊,又不在一个地方,不在一个学校,各去各的不是很正常吗?”楚卫新突然说话,原本没那么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微妙,许娆娆却悄悄地扬了嘴角,一切尽收宁峰眼底,宁峰反驳道:“本来坐车就无聊,再没有个伴不得闷死啊,而且谁又规定不是一个学校就不能一起去啦。”宁峰的语调有些呛人的味道,楚卫新看了一眼宁峰移开眼,许娆娆却没有说话,气氛再度将死,短信进入,宁峰打开却是许娆娆——你答应我不惹他的!!!三个感叹号刺在宁峰的眼里、脑里、心里,宁峰痞痞地望向车外,忽视所发生的,当做没发生过。
当日晚上,我登上QQ以后,许娆娆就给我发了消息。
“今天他们见过了,唉,那个折磨我。”
“我真怕他们打起来。”
屏幕上被放大的字眼,我想到两个血气方刚的男生虎视眈眈的样子,我不知道给予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我只能如往常一样回复“活该”,她立刻就把字敲了过来,“你才活该!”我不想纠缠在这样的呛声中,只得问“那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喽。”
面对这样的答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上已经敲出去了“作死”二字,便不想再理她。
许娆娆是我的高中同学,宁峰是我的初中同学,而那楚卫新我其实并不认识,如果不是许娆娆和我说她倒追了一男生,我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如果不是许娆娆一定要让我见识她喜欢的人的风范,我不会知道他长了一张差不多清秀的脸,可是,我就这样参合进去了,不时地成为许娆娆同学的情感倾诉垃圾桶以及恋爱咨询指导师,偶尔想想,我这形象转变也忒大了点儿。
许娆娆再度和我谈起感情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在一个地方、一间教室学习,她在南宁,我在昆明,还是在QQ上,她没有预兆的给我发了消息,内容如下:
我怎么感觉不会冲动了?
我是不是不爱男生啊?
我怀疑我。。
许娆娆在QQ上几乎不使用标点,然而那次却用了,我裹着被子,一边打下安抚的句子,一边骂着昆明闷骚的天气。
想太多啦,没谈恋爱就有问题,那全世界不都是有问题的人喽,我没谈恋爱,我不正常的活着啊,洗洗睡吧。
我没有料想到她会不依不挠的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她继续说,“我对身边的男生一点感觉都没有,感觉不会再爱了。”我就只能姑且做一回哲理家,“对身边的男生没感觉说明他们不是你的菜,不要看着周围的人出双入对就着急到忘了自己原本的面目,再说你谈过那么多恋爱,不都是男生吗?别想太多,赶紧睡吧。”我还没来得及发送,电脑屏幕上就有了“我和宁峰和好了”的字样,赶快开始询问,“好了?”她知道我说的是再度恋爱,很快便回复,“不是,做朋友。”我没办法体会他们故事里的是非种种,只能说“稳着点,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