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卡尔梅洛·阿贝拉
祭子从无尽的梦境里醒来时,墙上的钟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揉揉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方才,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由的那幢开满雏菊花的别墅。小宠正蜷在她的脚边,亲热地冲她叫唤;小由则戴着一个有着她的Q版头像的围裙,站在烤箱前为她烤着她最喜欢的蓝莓松饼。
而她,懒懒地趴在有着灿烂阳光的沙发上,听着舒缓的钢琴曲,闭目养神。
对于祭子来说,她这些年都是这么被宠着被惯着过来的。
然而现在,当她从梦境之中醒过来,看着空落落的、光线暗淡的客厅,突然就扁了扁嘴,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现在的她,要多凄惨有多凄惨,都没有人关心她了。
一般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要感慨忧伤一番,只可惜,我们的祭子同学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因为凭着她那心肺不全的性子,就是再忧伤也是忧伤不了多久的。
果然,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她就极其应景地坐在沙发上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怀念了一下过去世界以她为中心、所有人都围绕着她转的日子,然后,顺其自然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紧接着,她便欢天喜地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啦啦,又到了觅食的时间了!
祭子连蹦带跳地下了楼,一路小跑着冲到了楼下安静的大厅。
“啦啦啦啦……大家早哇!”
路易斯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差点被吓得喷出来。
“马上就要吃午餐了!早什么早!”
祭子冲着路易斯做了一个鬼脸,正想往坐在大厅沙发中看杂志的穹上月影走去,却突然脚步一停,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起站在柜台处的布鲁特。
阳光下,倚在柜台前面的布鲁特正在和一个女房客聊着些什么,也不知道布鲁特说了些什么,逗得那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笑得合不拢嘴。
这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男孩子啊。
此时,布鲁特恰巧回过头看了一眼祭子,正好与祭子看他的视线对上,于是,布鲁特便冲着祭子笑了笑。
“祭子小姐,我们为你预留了早餐,要现在上吗?”
有吃的有吃的有吃的!
祭子敏捷地把走向穹上月影的脚步一转,两眼发光地直奔向布鲁特。
“好呀!”
目睹这一切的路易斯立即又给祭子增加了一个新标签——
水性杨花!
明明前几天还围着我们的殿下团团转,这才几天就倒戈了啊!亏他还为自家殿下一时冲动打伤她而有些隐隐的愧疚,这会倒好,什么都没有了!
路易斯一边愤怒地想着,一边向祭子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祭子浑然不觉地在餐桌边上乖乖地坐着。
等到布鲁特端上了两碟鲜果蛋挞时,祭子的眼神顿时就明亮得如同初升的太阳……
“嗷嗷嗷!蛋挞蛋挞蛋挞!”
由于昨晚发生了很多波折,打包带回的蛋挞全部丢在了那个小巷里,祭子表面不说话,其实则心疼不已。
现在,那朝思暮想的蛋挞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叫她这个吃货怎么能够不欢呼雀跃起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穹上月影放下了手中的杂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鲜果蛋挞,不是只有【夜色】里才有吗?你怎么也会做?”
布鲁特贴心地将手中的蛋挞递到了祭子的跟前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夜色】里负责甜点的面点师,那里的鲜果蛋挞就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祭子看布鲁特的眼神就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崇拜……
路易斯却奇怪地问,“要做【夜色】面点师,又要又要经营这家旅店,这样昼夜都不休息,你能好好地兼顾这两者吗?”
布鲁特微笑,“【夜色】只有晚上营业,白天我待在旅馆里照顾旅馆生意,晚上则去【夜色】工作,我走之后,会由我的孪生弟弟卡尔梅洛来经营这家旅馆,所以凌晨时我就能稍微休息一会。”
祭子在欢脱地吃着鲜果蛋挞之余,还不忘关心一下眼前这个既有颜值、又有厨艺的男人的事。
“我怎么没见着你弟弟啊?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肯定也和你一样好看,对不对?”
布鲁特冲着祭子眨眨眼睛,“你觉得呢?”
祭子鼓着塞满蛋挞的两腮,坚定地点点头。
布鲁特却悠悠地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我的弟弟,卡尔梅洛,他有着很严重的眼疾,所以个性自卑内向,白天一直待在房间里,只有晚上没什么人时,他才会出来帮我照顾旅馆生意。我兼职这两份工作的原因,其实也是为了能够早点攒够给他医治眼疾的钱。”
路易斯摇摇头,“唉!这么不凑巧,阿布拉达殿下不在……我们殿下的医术可是极其高明的!”
听到维的名字,穹上月影微微皱了下眉头。
从昨晚到现在,他仍然没有维的消息。
他曾经对维使用过【命运的羁绊】这种法术。而这种法术的能力,就是让人感知到被施法者的状态。所以现在,穹上月影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维,他还活着。
但是维身上没有任何神力护体,他仍然很不放心。
他总觉得,在撒达里这个城邦中,像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如同一个漩涡,不断吞噬着这个城邦里的人的性命。
现在,甚至于已经牵扯到了维的身上。
想到这儿,穹上月影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狂吃的祭子。她还在不断往嘴里递送蛋挞,两颊鼓得如同塞进去了两个包子。
看着祭子现在这种活力四射的模样,看来昨晚的伤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了。穹上月影稍稍地放心下来。
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要依靠她的力量寻找主神的继承人,如果因为昨晚的事情,让她生出了什么膈应,这反而不利于他们的正事。
除此之外——
穹上月影抬眼看了看窗外,有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丝丝缕缕的暖意顺着四肢蔓延开来。
这窗外的阳光……就像是祭子的笑容。
烂漫得如同盛开的樱花,温暖得如同冬日的阳光。
只有这样的她……才更像她。
——分割线——
撒达里的白天似乎永远都很短暂。穹上月影和路易斯一路调查打听之前那几个死去的男人的事情,不知不觉,天空就已经变得漆黑,沿街的酒吧纷纷打开大门,不一会儿,诱人的酒香又重新飘散在空气之中,流浪汉的歌声又充斥在每条繁华的大街上。
慢慢地,体态婀娜的女人们,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全部趁着夜色潜了出来。整个撒达里,在天黑之后,又恢复了繁华喧闹。浑然不知的人们,尽情地玩耍着,纵情地沉醉在这样美丽的夜晚之中。只是他们不知道,罪恶的黑暗之手还潜伏在他们的周围,只待时机成熟,剜下他们只看得见眼前的享乐的眼睛。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芒,路易斯捧着一个用来记录的笔记本,翻来覆去地查看那几个男人的事迹,最后却颓然地合上笔记本,唉声叹气。
“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唉!这样下去怎么找到阿布拉达殿下啊!”
走在前面的穹上月影,在听到路易斯的叹息后平静地开口道:
“有两个可疑的地方。”
路易斯精神一振,连忙跑到前面。
“殿下,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嗯。”
穹上月影拿过路易斯手中的笔记本,随手翻了几页念了出来:
“亚伯,莫罕人。”
“弗朗西斯,雅格拉丝人。”
……
路易斯奇怪地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据我了解,这几个死者都是来这儿游玩的游客。撒达里是花渊著名的旅游胜地,来这儿的游客来自于各个国家,这不是很正常吗?”
穹上月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几个国家有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
路易斯想了一会,摇摇头。
“莫罕、雅格拉丝以及其他的那些国家,这些地方的人,眼睛都是绿色的。”
“这怎么了?”
路易斯不解地看着穹上月影,可没一会儿,他大惊失色。
“这个凶手专杀绿眼睛的人!然后摘除他们的眼睛!这一定是个变态!怎么办?我们阿布拉达殿下浑身上下最美的就那一双薄荷绿的眼睛啊!”
“殿下!你说那个凶手会不会已经对我们阿布拉达殿下……”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
相对于路易斯的慌乱,穹上月影显得非常冷静。
“还有第二个疑点——这些死者被害的地点。”
说着他便拿起笔在路易斯的笔记本上迅速地画出了一个简易的撒达里城邦地图,然后圈出了死者遇害的地点。
“我刚开始以为这几个地点都是以【夜色】酒吧为中心,后来才发现,不仅仅是【夜色】,这几个地点也一直围绕着这个地方——”
穹上月影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点。
路易斯露出了无比惊愕的表情。
穹上月影继续说,“还有,你还记得我们住的那个旅馆的主人吗?”
路易斯一愣。
“布鲁特吗?布鲁特他……对了!布鲁特!布鲁特因为他的工作也常常去【夜色】!他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鲜果蛋挞是七天前【夜色】推出的新品甜点,说明布鲁特来到【夜色】工作的时间很短。而除了维之外,这个凶手上一次犯案是在半个月前,根据我们的调查,他的作案周期,就是半个月。”
“殿下的意思是……那个变态凶手很可能盯上布鲁特?”
穹上月影微微抬眼看向天空。
“这还只是最初的推测……路易斯,真相还是隐藏在重重的迷雾之后。”
路易斯挠挠自己的头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
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了。
穹上月影闭上眼。
布鲁特的旅馆内~
另一边,被穹上月影和路易斯丢在旅馆里的祭子,此时正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睡得好好啊!”
祭子掀开被子,揉着眼睛下床,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眼前,漆黑的夜幕中,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缕缕酒香如同伊甸园中的那条滑腻腻的蛇,它挑逗着人们脆弱的关于道德的神经,它在人们的耳边轻声呢喃,用最甜蜜的语言诱惑人们堕落。就这样,一切原始的渴望在黑暗中悄然滋长,最后变成可怕的欲望。
祭子眯着眼睛,看了会眼前的夜景,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到晚上了……啊呀,果然是到了狩猎的时间了!对不对,薇?”
“你身体弱,昨天的伤也还没好,别乱来。”
薇化作一只黑猫跳上祭子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
“人家有分寸的啦!”
祭子把化作黑猫的薇从肩膀抱到怀里,转身向外走去。
薇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任凭祭子把它抱下了楼。反正对于自家主子的不靠谱程度,她也习惯了。
于是,祭子连蹦带跳地抱着薇下了楼,风风火火地直接冲到了柜台那儿。
“我们出去玩吧,布鲁……”
祭子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虽然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暗,但是祭子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拥有着和布鲁特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没有布鲁特那样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气质。眼前的这个人,眼神冰冷,神色漠然,和布鲁特完全是两个人。
而且,他的一双碧绿的眼睛生得极其凌厉,看向别人时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势,让人感觉不怒自威。
祭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半晌,才笑了笑,问他:
“你是布鲁特?阿贝拉的孪生弟弟……卡尔梅洛?阿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