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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扑朔悬案

陈思逸边走边说,把关于曹无声和顾雅晨的前尘往事讲了个大致,陈邕、陈灵灵兄妹俩老老实实,一点儿都没打岔,这段往事,内涵太过丰富,兄妹俩听得是心惊肉跳、神驰魂摇。

他们没想到,向来沉着稳重的父亲和大伯,年轻时竟干过如此惊天动地并且万分凶险的大事,那时,他们还没有出生,假如当时有任何一环出了差池,又假如不是曹无声武功高绝兼心智机敏,那父亲和大伯岂不要葬身“芍药谷”?此刻在淮南西路庐州官道上逍遥晃悠的他们,岂不也来不到这世上?

沉默良久,陈邕问:“爹,这事为何不早跟我们说?”

陈思逸道:“此事涉及到曹、陈两家的安宁,干系重大,以前,你们年纪小,不懂事,跟你们说了,怕你们出去乱传。如今你们大了,遇人应当晓得什么事当说什么事不说,讲给你们听也无妨。”

两兄妹寻思,父亲这么说也对,之前自己性子狂野、口无遮拦,若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难保不会讲给别人炫耀,这秘密若泄露出去那还了得?即便有曹无声和顾雅晨镇着,也难保不会有“芍药谷”的人来找麻烦,而江湖中人肯定会叫嚣着报仇雪恨、为武林除害,寻曹家讨要顾雅晨。

当年曹无声自己迎娶顾雅晨的天大秘密告知父亲,足见他对父亲的信任。如今父亲把他心中的秘密告诉自己,亦足见父亲对自己的信任,自己若连这秘密都守不住,还配做什么陈家人?

两人打心底佩服曹无声,感念他对陈家的恩德,又对他与顾雅晨这段佳缘充满着神往。

陈灵灵道:“想不到,曹叔叔和婶婶之间,竟有这段奇缘。”

陈邕道:“将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孩子独自丢在家里,叔叔和婶婶倒真能放得下。”

陈思逸道:“这是曹家家风,你曹叔叔十岁左右时,你曹爷爷贤伉俪也离开了他出去远游,尽管如此,曹家后人也都能成其大器,看看你们曹大哥就知道了,你曹大哥不但天赋异禀,亦且勤奋异常,你们两个,天分也不差,就是用功上差了些,今后要以你曹大哥为榜样。”

兄妹俩双双点头道:“是!”

离“折冲大会”的日子尚远,三人不慌不忙,夜宿晓行,到达罗田后,在“度尘帮”罗田分舵一打听,才知常念恩已随“度尘帮”帮主冷云起去了江夏总舵,同行的,还有一位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便是冷云起的恩师、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智坚大师,这位很少涉足江湖的高僧亲自来为武林大会压阵,看来,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对这“折冲大会”竟十分重视。

各路英雄风云际会,定然热闹异常,有许多稀奇人、稀奇事可看,陈氏兄妹兴奋得简直找不到地儿。

离江夏还有十几里路时,道上的武林中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单枪匹马,面色风尘仆仆,口音南腔北调,仔细一听,竟然有不少来自山西、河北、山东诸路的英雄好汉。

不用说,大伙都是冲着藏宝图而来,只不过这消息,未免传得过于快了些。

三人渡船过江,远望江夏城四面山川相缪、水路纵横,端的易守难攻,又瞧见对岸一座雄伟楼阁依江而建,待船驶近了,看到楼阁二层牌匾上写着“东坡楼”三个大字,朴拙丰腴,中正雄浑,正是流行天下的苏体字,匾上无落款,也不知是否真的出自苏东坡手笔。

船在码头靠了岸,又看到酒楼前面竖着一块石碣,上刻着“大才子苏东坡怀古处”及《念奴娇.赤壁怀古》那首千古绝唱。

陈灵灵纳闷道:“爹,苏大学士这首词,是在此处作的么?”

陈思逸道:“据说是在东边离此不远的黄州城外赤鼻矶旁所作,后人附庸风雅,非要说坡老是在他们那里怀的古,无非是想沾一沾他老人家的光。”

这酒楼气势雄浑,富丽堂皇,大有“衔远山,吞长江”的气魄,可见其主人定非寻常商家,陈邕好奇,向游玩的人打听了一下,方知这酒楼乃“度尘帮”的产业,可见这一少林派支脉的财势在江夏是如何强大。

陈思逸引着陈邕、陈灵灵,径往城西郊外,想看看胡若林是否已从扬州返回,行不多时,烟霞之中,一座小小村落映入众人眼帘,陈思逸遥指道:“庄后那一家便是。”

众人快马加鞭驰将去,却见柴扉紧闭,院内悄无人声,陈邕喊了数声,无人应答,多半仍在扬州胡宜之处盘桓。

三人略觉怅然,返身回城,见城内客栈酒楼处处人满为患,此时距四月二十日尚早,江夏城中就已来了这么多英雄好汉,足见这藏宝图吸引力之大,不过话又说回来,自方腊举事之后,武林中已数载风平浪静,英豪们自然闲得发闷,这“折冲大会”不仅事关李、苏两家惨案,还牵连了少林寺和川西“逸轩庄”两大门派,更有那藏宝图摄人心神,正是既有热闹可瞧,又有好处可得,大伙儿可不就趋之若鹜,蜂拥而至?

三人费了些周折,方在僻静处一家小客栈中找到了空房,安顿了马匹行李,便出来闲逛。这江夏城乃是八方通衢之要冲、水陆交通之咽喉,各处码头,泊满各路商船,诸厢街市,云集南北车马,真个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逛了一会儿,夕阳落下,又到晚饭时候,三人进得一家酒楼,去二楼靠窗坐下,点了本地特色酒菜,边饮酒聊天,边欣赏风景,正觉惬意之时,忽听楼下喧闹声起,朝下一望,见两个衣着华丽、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正笑喊着你追我赶,施展轻功在人群中穿梭疾驰,不少行人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那些江湖好汉,有的骂咧咧跳开;有的干脆“呛啷啷”亮出兵刃,严阵以待,见不是别人偷袭自己,才叫骂着缓缓收起。

陈邕道:“世间竟有如此无聊透顶之人,真如乳臭未干的孩童一般,在闹市间比起了脚力。”

陈灵灵笑道:“二哥,别光记着说别人,在扬州夜探苏宅时,你不是曾暗自与曹大哥比过轻功么?我看此二人轻功,还在你之上。”

陈邕道:“胡说,我们可不像这二人一般,满大街招摇过市,就如炫耀自己轻功一般,你二哥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等显摆。”

兄妹俩你说我接,斗起了嘴,陈思逸沉声道:“没来由斗甚么嘴?这二人年纪与你们相仿,却非等闲之辈,别的不说,就这身轻功,你兄妹俩都望尘莫及,若再这般玩耍偷懒,不求上进,终有一日,别人会笑话咱陈家后继无人。”

几句话说得二人不再做声,陈邕低着头一筷子连着一筷子不停夹菜吃,陈灵灵则低着头摆弄酒杯。

吃罢饭会钞,酒楼要打烊,陈邕见天色尚早,奇道:“小二哥,为何这么早就打烊?”小

二道:“客官没有看到么?最近几日来了许多黑道中人,若打烊晚了,说不定就会有人来抢钱踢场子,小店没权没势,财力又薄,可经受不住,因此要早早打烊,求个平安。”

陈邕道:“这些江湖人,真个如此无法无天么?”

小二瞪着双眯眯眼道:“可不?江夏城内,已有好多家酒楼被抢被砸了,官老爷都拿他们没办法。这些个黑道中人,都是夜来疯,一到晚上就出来喝酒逛窑子,三杯猫尿下肚,便要醉醺醺、横挑鼻子竖挑眼闹事,抢钱砸店,肆无忌惮。”

三人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即回客栈歇息,当夜无话。次日,陈思逸教陈邕独自一人去“度尘帮”,瞅个机会暗地里将常念恩请到客栈来。

那常念恩五十六七岁光景,英姿抱伟,满面红光,见了陈思逸,十分亲热,叙罢阔别之情,陈氏兄妹见过礼,众人落座。

陈思逸先说了合肥之行及杨老夫人所言,常念恩略一沉吟道:“老人家有这般心思,却从未对我说过,想是怕误了我的事,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回合肥,召回两个儿子,并将帮中之事托付给孙贤弟,而后陪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陈思逸动容道:“常兄真是至孝之人。”

常念恩连连道:“惭愧,惭愧。”

须臾说到万冲一事上来,陈思逸摆明心中疑问,常念恩道:“其实最蹊跷处,还在于那‘折冲大会’的英雄帖并非‘度尘帮’所发,‘度尘帮’再怎么也是少林一脉,怎会如此高调?”

三人大惊,陈灵灵问:“那是谁发的?”

常念恩摇了摇头道:“至今尚未查出,我也是来了之后才晓得有这档子事体,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陈思逸沉吟道:“扬州苏家惨案,相比常兄已有耳闻,不过还有一事,不知常兄是否晓得。”

常念恩道:“何事?”

陈思逸道:“苏焕东其实是‘索命双影’舒遥亭,并且此人多半逃过了大难。”

常念恩惊道:“竟有此事?”

陈思逸道:“此人多半诈死躲过了一劫,如今已无影无踪。你可曾见过万冲?”

常念恩道:“见过,这年轻人,虽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却十分硬气,迄今为止,一句有用的话都不曾说,连小弟都佩服他的硬气。”

陈思逸道:“李家惨案,可断定是万冲所为,苏家惨案,也记在了万冲头上,乃是何人结论?”

常念恩道:“这个,也无人知晓,仅仅又传言是他。”

陈思逸道:“当年舒遥亭驰骋江湖之时,万冲尚未出世,他会怕这毛头小子?以至于眼瞅着亲人被杀,装死逃命?依小弟看,苏家惨案,凶手极可能另有他人。此外,李、苏两家惨案及藏宝图消息亦未免传得太快,多半是有人故意散播,再加上伪发英雄帖一事,更可见有人推波助澜,以达不可告人之目的。”

陈灵灵道:“这么说,万冲只是个由头。”

陈邕道:“爹,你觉得是何目的?”

陈思逸道:“无非是挑起江湖争端,坐收渔翁之利。”

常念恩道:“近年来,从未听说谁有这么大的野心,难不成是朝廷的诡计?”

陈思逸道:“那也说不准,江湖之上,野心巨大且深藏不露者,也是大有人在。”一旁陈灵灵支颐陷入沉思。

常念恩道:“如此说来,他们选‘度尘帮’,是想借少林寺威望,将事情闹大?”

陈思逸道:“不错……”

陈灵灵突然一拍桌子道:“爹,还记得五里浦遇见的‘淮西五杰’么?”

陈思逸道:“你怀疑陈州白家的那位姑娘是幕后主使之人?”

陈灵灵道:“照啊,不然她到处招揽人马做什么?”

陈邕道:“江湖上各门派招揽四方豪杰,那也是常见的事啊。”

陈灵灵道:“哼,我就看她不寻常。”

陈思逸道:“灵儿的话,可备一说。”

陈灵灵向陈邕得意道:“我就说嘛。”

陈思逸又问常念恩:“这英雄帖既是他人所发,那‘度尘帮’为何要接这一茬事?”

常念恩道:“智坚大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有人如此看得起‘度尘帮’,那‘度尘帮’便着力办好这武林大会,以显得正大光明。”

陈思逸点头道:“该当如此。”想了想又道:“常兄,万冲武艺高强,人又十分精灵,‘度尘帮’是如何抓住他的?”

常念恩道:“冷帮主只说设计擒获,却未说设的什么计,多半不太光明,咱们也不便细问。”

陈思逸点了点头,又道:“小弟打算见万冲一面,是否方便?”

常念恩略一思索道:“说起这个,有一事不得不说。贵府的英雄帖,昨日到的‘度尘帮’总舵,明明是为武林主持公道之举,智坚大师却以为陈家对藏宝图亦有念想,愚兄费尽口舌辩解,他依旧固执己见。”

陈思逸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常兄,由他去吧。”

常念恩道:“众口铄金,贤弟要小心才是,你若去见万冲,岂不更惹他怀疑?”

陈思逸道:“谨遵教诲。”

常念恩道:“教诲不敢当,如今智坚大师下令,除‘度尘帮’外,不许他人接近万冲,直到武林大会那日。贤弟静心等待,到时自见分晓。”

陈思逸道:“也罢,就依仁兄所言。”

用罢午饭,常念恩告辞,要回“度尘帮”总舵,陈思逸道:“请仁兄莫向他人透露我们行踪。”

常念恩道:“这个,我理会得,待我辞别智坚大师和冷帮主,就回合肥,诸位多保重。日后闲暇之日,还请二哥携家人去合肥住个一年半载,小弟好好向诸位引荐江淮山水。”

陈思逸笑道:“放心吧,少不得去叨扰贤弟。”

常念恩向三人告辞,拱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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