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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萍踪再现

在信阳城内,陈思逸等人又买了四匹健马,好在路上换乘,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马儿体力不济,走一路歇半路了。

出得信阳,大伙儿随即马不停蹄,奔向颖昌府疾驰,天气愈来愈热,风雨越加频繁,路程赶得又急,这一路辛苦,自不待言。

这日中午,到达颖昌府,见到处是携带兵刃、闲晃瞎逛的江湖中人,看来万氏兄弟就在这附近躲藏,不然,那些人早就闻风而去了。

众人腹中饥饿,打算用罢饭再到“铁手判官”纪宏远处看曹羽等人是否还在颖昌。

沿街走了许久,见各家酒楼饭馆均人满为患,吵闹声震天,犄角旮旯里都有武林人士扯着嗓子高谈阔论,实在无落脚处,大伙只好找了家路边面摊坐下,每人要一碗面,正在那里吃着,忽听对面桌上的几位僧人谈起了智坚大师要潜心修行之事,听那口气,正是少林寺罗汉堂弟子。

陈思逸听众僧替智坚大师惋惜之余,尚心怀不平,语中带怒,聊到激愤处,一位年纪较长的黄眉僧人突然“砰”地一捶桌子,桌上碗筷跳起,面汤四溅,其中两名僧人正低头吃素面,霎时一脸汤水,二僧不敢擦拭,只拿双眼注视着那黄眉僧人。

黄眉僧人道:“哼,师父披星带月,履霜踏雪,几十年如一日苦练本门功夫,所为何事?还不是为了维护咱们少林数百年来的威名?江湖上黑白两道的好汉一听说师父大名,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端地是有道高僧!可如今呢?碰上了个陈思逸,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门修行了,让外人听来,倒像是少林寺第二高手,被他洪州陈家逼得不敢出门!咱堂堂少林寺哪受过这窝囊气?哼!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脸面,咱少林寺得向陈家讨回来。”

黄眉僧人左手边国字脸僧人若有所思道:“冷大师哥飞鸽传书说,师父确是赢了陈思逸,按说,咱们既已压住了陈家的风头,乃光彩荣耀之事,可师父他老人家竟无丝毫欣喜,与此前之意气风发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实在令人费解。”

众僧沉默一会,黄眉僧人右手边那位英俊僧人道:“师父曾对我言道……”

那黄眉僧人打断他话头,瞪着他道:“师父对你说了什么?”

那英俊僧人道:“……师父说,陈施主武功出神入化,自己与他过招时,胜负波折起伏,心境几起几落,最后虽凭一时意气,施诡计……”

黄眉僧人“砰”地一声,又捶了下桌子道:“甚么施诡计?那叫妙计!”

英俊僧人道:“这是师父原话,师父虽然施妙计打伤了陈施主,可这一战终了,顿觉胜负之事,实在索然无味,所以,决心从此而后,潜心修行,钻研我佛妙法。”

黄眉僧人道:“如此说来,他老人家倒是六根清静了,可这口气咱少林寺怎能咽下?咱们就在这颖昌府里守着,等候陈思逸到此,反正已有二百多名师兄弟寻找万冲那淫贼,也不差咱们几个。”说着,端起来碗来要喝面汤。

那英俊僧人道:“二师哥,师父的吩咐,你这忘记了?此事与陈施主无关,咱们不可妄自寻衅。”

黄眉僧人听了,把碗一摔道:“四师弟,在我罗汉堂众师兄弟中,师父所器重者,除了大师哥外,就是你了,如今师父与人结了梁子,你却踮着脚往后缩,这是何道理?你扪心自问,可对得住师父他老人家?”

他左手边那国字脸僧人道:“二师哥,莫要动怒,四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已是参破红尘,可咱们仍在红尘之中,如若我等无所作为,那咱们‘四大罗汉’被江湖中人耻笑是小,更坠了少林寺千百年来的赫赫威名。”

黄眉僧人拍了下桌子道:“不错,三师弟此言,乃是正论!”

国字脸僧人道:“二师哥过奖,咱们也不必守在此处,先寻万冲那厮要紧,等冷大师哥到来,再和他商议替师父出气之事,待咱们‘四大罗汉’聚齐,天底下再难的事,也不放在眼里。”

黄眉僧人道:“就这么说定!四师弟,你,意下如何?”

英俊僧人道:“一切听从师哥们安排,只是咱们违背了师父法旨,会惹他老人家生气。”

黄眉僧人哈哈一笑道:“怕甚么?等咱们为他出了这口气,替少林寺找回脸面,他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罢,又端起碗来,“咕咚咕咚”把面汤喝了个精光,一抹嘴,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往桌上一扔道:“走。”

当众僧口口声声要找陈思逸讨回脸面时,陈邕按捺不住,要上前与他们理论对仗,三番五次,均被陈思逸止住。众僧与这边隔了两张桌子,面摊上人来人往,五位僧人又只顾吃面谈论,丝毫未注意到这几人行为表情。

待众僧走后,陈邕不平道:“爹,他们仗着诡计将你老人家打伤,咱们还未找少林寺算账,他少林寺倒先找脸面来了,我瞧着这事,也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思逸面色严肃道:“邕儿,我寻常教你的‘忍让’二字,你都忘了?”

陈邕看到父亲脸色,连忙站起道:“孩儿不敢忘。”

陈思逸面色稍缓道:“你坐下吧,当前最要紧的,是寻找万家两位公子,万冲虽然做下罪恶,可万林却系无辜,就怕那些人连万林也不放过。凡事分轻重缓急,待此事了却,我们再去少林寺,消了这场误会,少林寺方丈智仁大师也是位有道高僧,了结此事,应当不难。”

陈灵灵道:“万公子为人机敏,不会吃亏吧?”

陈思逸道:“他再机敏,再有能耐,又怎能敌得过少林寺和天下英雄?”

陈灵灵着急道:“那赶快动身,去找他吧。”

陈思逸道:“急也无用,咱们先去寻你曹大哥,若能得他相助,咱们做事便十拿九稳。”

众人向面摊掌柜打听纪宏远住处,那掌柜道:“客官说的是纪大官人吧?真是可惜,去年十一月里,他家走了水,一座偌大府邸,被烧成了灰烬,死了好几个人,如今纪大官人一家,也不知哪里去了。可惜啊,好大一座宅子,就这么没了。”

众人听了,心中不快,陈思逸道:“看来曹贤侄已不再此地了,也罢,作速去寻万家两位公子吧。”

众人一边寻万林留下的记号,一边向本地人打听,忙活到申牌时分,水陆两道都问过,仍未得到确切讯息。

柳枝书道:“万家兄弟竟如此会藏,格老子一丝影儿都不留。”

陈思逸道:“罢了,武林同道们鼻子尖的狠,若有他们消息,这些人定然蜂拥而去,咱们姑且找地方歇息,看看再说。”

大伙寻了个客栈,如往常一般,用饭、烧汤、洗脚,睡死人床。

当夜,四更鼓刚过,就听见外面人喧马嘶,嚣脑不断,众人晓得有事发生,翻身下床,穿衣出来,找个人一问,原来,万冲竟跑到少林寺去了,少林寺住持智仁大师星夜传书,密令少林门人火速返回,书信到达颖昌府时,已是半夜,众少林弟子免不得急忙忙整装启程。不知为何,这消息竟被泄漏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更次,满城江湖中人尽知,大伙不耐烦等到天明,遂连夜启程,争先恐后赶往少林寺。

陈思逸四人听了这消息,大感蹊跷,陈灵灵道:“爹,万冲去少林寺做甚么?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陈思逸眉头微皱道:“在‘度尘帮’时,万冲曾说要去找一位仇人,难道他这位仇人,与少林寺有甚么瓜葛?”

陈邕道:“这万家兄弟,真胆大包天,竟敢闯少林寺!”

柳枝书道:“我知万大哥是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万冲也如此,真让人佩服。”

陈邕道:“爹,事不宜迟,咱们也快去少林寺!”

陈思逸道:“且不忙于一时,先养足精神、用罢早饭再说,到了前面,说不定要动刀动枪。”

果真如陈思逸所料,一路之上,众人还真见到不少打斗场面,许多人或残或亡。这些殴斗,有些是因前仇旧恨,有些是因新近生隙,有些纯粹就是没事找事,总之,群雄都抱定了一个心思:万冲即将落网,分财宝的日子越来越近,少一人,便少了一份争抢。故而稍有不怿,便动刀动枪,哪怕是朝地上吐口唾沫、无缘无故看谁一眼或张三踩了李四的脚,都会闹出人命。

陈思逸嗟叹道:“司马迁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又有谚语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诚不虚也。就为了这区区一张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藏宝图,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要缺胳膊少腿,甚至丢了性命。”

众人跟着群雄,熙熙攘攘,到了河南府地面,沿途少林弟子渐多,粗略估算,不下五百僧众。

陈思逸心想:“如此多的少林弟子出山,真是少有,没想到少林寺竟如此看重万冲。少林寺雄踞百年基业,智仁大师一代高僧,断不会将那藏宝图放到眼里。不知这万冲及其仇人到底是何等样人,竟令天下第一派如此兴师动众。”

这日傍晚,到了登封,江湖有言云,天下武功出少林,这登封处于嵩山脚下,崇文尚武之风甲于武林,入得城来,只见习武教场比比皆是,各家门前都少不了刀枪剑戟,愈是大户人家,兵器种类愈多,再不济的人家,也摆出了戒刀、齐眉短棍、木柄铁枪,酒馆茶社之中,处处有人讲文论武,文必二程理学,武必少林绝技。

更有甚者,竟然有人拿着太祖长拳、燕青拳、东京李家刀法甚至洪州陈家的紫煞手等拳谱秘笈刻版当街摆摊货卖。

陈思逸等人十分好奇,拿起一本紫煞手秘笈瞅了瞅,不禁莞尔,原来那书中内容,不过是以道家玄学的说头,混以少林大洪拳、罗汉拳、太祖长拳等天下常见拳法,夹杂叙述而已,跟紫煞手半点边儿也扯不上。尽管如此,仍有不少江湖人士见之欣喜,兴冲冲花大把银钱购买。

诸多江湖中人的到来,使原本繁华的登封更加热闹非凡,客店行院都已住满,众人只好向当地一户寻常人家借宿,登封人热情好客,轻财重义,当夜,众人备受款待。

次日绝早,众人便急急忙忙赶往少林寺,到达少室山时,艳阳初生,但见:晨辉普照,群山身披金色外衣;紫气氤氲,密林深处百鸟齐鸣。

成群的武林中人聒噪喧闹而来,冲撞了幽静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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