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远处出现人影的时候,联军的人们都是欣喜若狂。而元靖却止住身旁想要利用最后一丝机会的蚀风、重勿想要动手的欲望。
“不必再动手了,这么点时间,正面对战你们没法再有效降低他们的战力了。等这场正邪之争里真正重要的这群人到了再说吧。”
元靖不紧不慢的说道。
在他看来,之前的一切战斗,都不过是前戏。哪怕正道联军数万声势浩大,元宗弟子死伤数千,大小战役不停,但是却比不上此时到来的那一群人。
但是他好像根本不急,反而好整以暇的等着这群人的到来。
这是一群来自天下最显赫的门派里的顶尖高手,个个都有着绝世武力,如今蜂拥而来,可以说只是为了元靖这一颗项上人头。
可那又如何呢?
事实上,元靖从元宗面临被天下道门围剿的险境开始,他的布局,他的眼光,他的重点就落在这一刻,这一群即将到来的高手身上。
因为纵然让六万联军覆灭,让六千正道修行者死光,可想要元宗得以保存,真正要博的,还是道门这一批顶尖高手手里争抢的一线生机。
顷刻间,那一群人便来到了渡云峰的广场之上。
带着滚滚杀气。
无论是联军还是元宗,活到此刻的人们都把目光放在这些飘然落地的高手身上。
剑宗的高手一向引人注目。
剑宗本命剑从来都不是飞剑,而是像武者一样使用的三尺长剑。而来的这群人中有三人背负长剑,身上剑气冲天,论气息锋芒,实在是最刺眼。
还有五人都是一副老头模样,身穿黑白道袍,代表阴阳,是阴阳阁核心长老的统一服饰。这五人都向着苏骥行礼:“苏老。”苏骥点点头,有些欣慰。
论修为,甚至这五名长老之中还有比苏骥的修为更强者,但是论地位,苏骥的天拘崖执法长老的身份却是真正手握大权的最顶级高层,超越绝大多数长老。
另外还有三名样貌各异的修行高手,其中以一名老太婆为首,带着清冽的水汽,面色阴沉,很难接近的样子。这是流澜派的高手,虞牟之死,让流澜派既痛又怒,失去了一位长老,更是丢了大脸面。
还有两个人,一人是个老头,特别老的老头,简直老迈不堪,走个路似乎都打颤,但是无论是剑宗、阴阳阁还是流澜派的高手都有意无意的离他远了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怕这个老头碰瓷,但是仔细看却能发现所有人都落后他半步,以示尊敬之意。暮夕更是看到这个老头之后眼前一亮,向他跑过去。
而所有人都绕开这个老头的时候,却有一个人陪在这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身旁。此人虽然身穿便衣,手持一根模样怪异的黑色长棍,但是一身军武之气却是难以遮掩,看面相倒是斯文白净,举手投足却难掩行伍气息。此人正是许国允城王手下三大将之一,与袁重铭齐名,名为萧迟。萧迟看见暮夕跑出来,还认真拱手作礼,面不苟笑的说道:“暮夕长老。”等到暮夕点头回礼才看向伤不算太重,血却流了一身的袁重铭,无奈的说道:“重铭,你暂时还死不了吧?”
袁重铭拄着画戟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说道:“没死,好着呢!”
来的高手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三个身穿僧袍的光头和尚到场,可以说装扮上非常显眼,其中为首一人更是大家都认识,那胖乎乎笑眯眯的样子正是静蝉寺藏经阁首座,广弥。这三人自然就是来自静蝉寺了。
说起来,戒吝曾言静蝉寺不会有人来。但是不知为何,还是来了三个高僧,尤其是广弥居然都到了,可见极为郑重。但是可惜的是,就在前一刻,戒吝死了。
这十六名来历不凡的高手分别来自阴阳阁、剑宗、寂清观、流澜派、静蝉寺和许国。倒是白马寺和红枫寺未至,只是白马寺的繁嗔大师和红枫寺的毋什首座都是地位极高的人物,没有援军别人也没说什么。但是这两寺没有来人,倒是来了几名天下道门都没有想到的散修高手。
来的散修高手有五个,都是非常名气的致知境强者。这几人也是想要为剿灭元宗出力,一路西进,而后到了牟宜休整,随着各大高手一起到来的。
这样一算,来援的正道高手足足有二十一位!
不过此时广场上的惨状似乎也有些震慑住了来的这一众高手。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还有一些成分不明的血肉碎骨;已经浸遍了广场的暗红血液半干半流,还时常可见其中夹杂着散发怪臭的黑色脓汁。站在成片的尸体中间的残余的联军修行者们只剩下了寥寥几十人,个个带着伤,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的看着来援的高手。往日很少杀人,一心修道的他们经过数次大起大落,绝望之下见到生还的希望陡然放松,几乎精神崩塌。
而元宗还活着的人也不多了,三百多内门精锐同样的红着双眼,狰狞而疯狂。在这种厮杀中,十八名致知境高手都被联军修行者合力围歼杀死了三位。
即便晴空万里,渡云峰的其他地方依然是草木繁盛,但是这一片地域,却像个地狱,是一片真正的修罗场。
来援的二十一位高手,甚至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天地元气都很是稀薄。
这是两座元引掣天阵对战导致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却让正道高手们有些发愣,甚至忘了说话。
还是元靖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笑出声,张开双手欢迎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啊。”元靖大咧咧地说道。
正道高手们扫了一眼几十个半死不活的修行者,又看了看几位受伤的首领,向元靖投去了杀人的眼光。
元靖却是视而不见,自来熟的打了打招呼后看向那个来自寂清观的老头,面带恭敬的问道:“不知道阁下贵姓?”
那老头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好奇和愤怒,反而笑了笑,驮着背咳嗽两声,才站直身体温和的说道:“好说,老头我叫刘纯裕。元宗主未现世便已经天下闻名,如今一见,功参造化,修为强绝,年纪不比我老头小多少,却还是老当益壮,龙精虎猛。老头我已如秋深腐木,枯败不堪,倒是好生羡慕啊。”
元靖微微一笑,斜睨过联军高手一众,说道:“刘老哥修为如此之高,却甘愿枯守道观,寂清观果然不负天下第一道门之名,元某佩服。说起来,我还是比老哥小了几十载的,您也算是我前辈。何况在场高手如云,但是于我而言,有威胁的也不过是您而已。”
这些正道高手们顿时变色。
元靖继续说道:“以刘老哥的辈分年纪,居然万里迢迢赶到我元宗驻地。实在是令元某受宠若惊,惭愧不已。”说着,眼睛仔细看着刘纯裕的反应。
刘纯裕却是抚着胡子笑笑,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暮夕,流露出一丝慈爱,说道:“老头我只是因为有个后辈在这里,心里放心不下,便顺道来看看。顺便嘛,看看所谓的正邪相争结果如何,若是无法便尽尽身为寂清观门人的责任。”
元靖点点头,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刘纯裕说的是尽身为寂清观门人的责任,却不是正道修行者的责任。正道修行者是相对于邪道而言,自然不死不休,可寂清观门人这个说法,却更多的是对寂清观尽责。
也就是说,刘纯裕可能会出手,但不会赶尽杀绝。这已经很让元靖满意了。
当然,其他人就不是这么轻易好相与了。
可能萧迟来此更多的是为了接应袁重铭,但是其他近二十位高手却是依然为了剿灭元宗。因此其敌意与愤恨是丝毫不加遮掩。
而其中广弥突然眼神一瞪。
他看到了很多静蝉寺弟子的尸首,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戒吝的尸首。
广弥难以抑制的愤怒起来,旋即哀叹一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切皆有因果缘法,既然来此,便可能身死。戒吝圆寂西去,广弥虽然怒,却无用。
剑宗的几名高手也迅速将李若缺带到自己的身边,拜托暮夕看护一下,而后身后长剑陡然出鞘,似是要出手了。
“元靖,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急啊。初次见面,便要刀兵相见,似乎不合礼数。不过你我正邪不两立,门下弟子早已厮杀多时,今日必要应天下之命灭你元宗!”
一名阴阳阁长老厉声喝道,几人一起来到苏骥身边。
元靖呵呵一笑:“急?我还是挺急的。天下道门围攻我元宗,这是我元宗的荣幸,也是我元宗千年以降最大的危机。你们也看到了,我元宗如今只剩下这个个带伤的几百名内门弟子,三千外门精锐都已经死的干干净净了!我怎么可能不急呢!”
流澜派的那名老妪却是看着元靖轻松地笑容,冷冷的讽刺说道:“老身倒是觉得元宗主此时闲庭散步,倒是不急不缓。若是此时有人此时要与你执黑白相弈一局,恐怕你也有此闲情雅致吧!”
元靖看向那名老妪,略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就是流澜派的曲水婆婆吧?久仰大名!好像我宗内一位潜藏在牟宜的弟子就是被您识破身份找出踪迹一掌拍成肉酱的吧?曲水婆婆好手段,就是贵派虞牟长老有些技不如人,还没到渡云峰就死了——而且死的很惨。不过还好,虞牟长老虽然死无全尸,至少是正道七大名门第一个死的致知境高手,排名第一无可撼动啊!”
“你!”那老妪浑身气的发抖,头上盘的发髻都快散了架了。
元靖的脸色慢慢转的阴沉,握着短笛的手也渐渐突出青筋:“诸位远道而来,应该不是来逞口舌之利吧?就算是比讽刺谩骂,我也不惧。说白了,我元宗上下早就做好了准备,正道联军共伐,诸位联袂而来,我就是个傻子也该想到了。既然不能避免,何必自扰?至少,我元宗尚有一力,与尔等战上一场!”
“那老身我想先领教一下宗主高招!”曲水老妪跺了一下手中的拐杖,一道水流腾空而出,半途中化为一头巨兽,张嘴就咬向元靖。
“我等也想试试元宗的天元秘典!”两名阴阳阁长老齐声说道,陡然化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疾射向元靖。
元靖却是呵呵笑着,说道:“怎么这么着急呢?诸位远道而来,又都是足以震动修行界的大高手。纵然我元宗不好客,总要表示欢迎。不如就让我来为诸位演奏一曲,献丑了。”
说着,短笛便到了嘴边。
清亮的笛音一传出来,那奇形怪状的水流巨兽和黑白光芒便是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似乎速度都变慢了。
但是其他没有动手的正道高手们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笛声有什么异样,只是普通的笛音而已,可看到曲水婆婆陡然皱起眉头,则是吃惊起来。
“这怎么回事?为何曲水婆婆的水兽好像有些不对劲?”
“速度变慢了,好像有些迟钝似的。”
“阴阳阁的罗长老和沙长老似乎也有些慢了!”
“我们还是提防一下,虽然暂时我们没有什么不适,可元宗手段诡异莫测,不可松懈。”
几个正道高手交头接耳,有些不解。
暮夕倾耳倾听片刻,疑惑的说道:“我实在没有从这笛声听出些什么?若说特别,也就是音律奇特,转调极快。”
萧迟不是袁重铭那样一心只懂打仗战斗的大将,倒是平常有些其他的涉猎,此时摇头晃脑的说道:“这笛声声音清亮,清脆短促,但是变调频率极快,节奏变幻非常难把握,忽上忽下,忽长忽短,时而高亢悠长时而急促密集,但是丝毫不显冲突,反而有种跳脱的童趣,实在有趣。”
李若缺此时在暮夕旁边刚刚把外伤的血都止住,此时面对这两个对音律都有研究的家伙,不由得苦笑。他是一窍不通,感觉到元靖的曲子对自己毫无威胁后便再次调息修炼起来。
事实上,虽然暮夕、萧迟所言不错,但是这曲子终究是有些奇异的。向着元靖发起攻击的三个人此时可以说非常难受。
曲水婆婆的巨兽随着元靖曲子的吹奏,组成整个身体的水流都颤抖起来,似乎有些不稳。曲水婆婆似乎本人也买面临极大的压力,拐杖微颤不停,只好突然一掌拍在拐杖上,而那巨兽则是幻化出双翼,速度大增,瞬间便扑到了元靖的面前。
而沙罗两位长老化成的黑白光芒更是如陷泥潭,举步维艰,不得已之下,两道黑白流光突然交缠,化为一道黑白太极图,如同飞盘一样飞旋着直逼元靖的脖子,若是顺利,便等于是斩首!
可这时,弥漫在渡云峰上空的笛音却是又一次变调,似乎讲述的故事到了伤感部分一样变得柔缓起来,曲水婆婆顿时瞪大眼睛,而黑白太极图也不断颤动,黑白两色似乎要分开一样。
元靖继续变调,笛声再次高亢,似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急促的短音滔滔不绝,宛如雨点一样密集,笛音又像是利箭一样锐利。
就像是万箭齐发。
曲水婆婆握着拐杖的手陡然一松,獠牙就在元靖眼前一尺的水流巨兽一颤,陡然化为流水消散。
而黑白太极图则是变成了两道身影,缓缓坠落在地。
沙罗长老和曲水婆婆的脸色都很难看。
并不是受伤,只是以三人之力,却是被元靖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一曲笛声所化解,面子上实在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