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李哲，****的当兵，****的部队！”一连三个****的也无法让李浩吐出心中的不快，这些日子叫了一帮半大小子，所谓的兄弟们，吃喝玩乐倒是疯了几天，一直到了今天早上，李浩打外面回来，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刚进了家门望着院子里站的人，只一瞬便醒了酒，下意识的调头就想跑，刚转身，俩全副武装的士兵堵在门口，还未来得及反应，脖子后头衣领被拎了起来。
“小兔崽子，想跑？”李哲一脸坏笑，仿佛早知道了李浩的想法，用一种你这智商还配跟老子玩的模样。
李哲把李浩连拽带拖，拎到老爷子跟前，瞅了一眼老爷子的表情，咽了口涂抹，手一松装没事人一样赶紧去到一旁。
“爷……爷爷。”李浩小心翼翼的喊道，确实偷偷打量老爷子，怕老爷子彪起来一巴掌抽过来，半条命就没了。
哪知等了半天，老爷子只板着脸，许久才说了句：“到部队好好磨练，不要没了李家的脸。”
就这样，李浩一步三嚎的被大伯带上了车……
车子开到火车站，大伯跟接新兵的指导员打了声招呼，李浩无奈的登上了十三号车厢，这不，现在还在发牢骚，而此时火车已经开了六个小时。
“叨叨啥呢？一路上就听你叨叨几个钟头了。”旁边一个小平头用胳膊肘碰碰李浩。
李浩瞄了小平头一眼，摸摸脑袋，叹了口气：“哥的忧伤，你不懂。”
“啥忧伤？”小平头语气带着唏嘘，继续道：“跟你说，就说这当兵吧，一般人想进部队也不容易，视力不好不行，身体残疾不行，有纹身不行，底子不干净，更别想。看看，我这手。”说着，把右手抬起来伸到李浩眼皮底下。
李浩左瞅瞅右瞅瞅，看了半天不知道什么个意思：“几个意思啊？怎么滴？这不是手啊？猪爪？”
“去！”小平头收回胳膊，小声说道：“我手关节伸不直，你没看出来？”
李浩回忆了下，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兵检没给查出来？”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眼睛有多毒。”
李浩心想，我还真不知道，因为自己每走这道工序，直接被大伯拎了过来。
小平头继续道：“哥么东北的，家里穷，上学是没指望了，老头子砸锅卖铁凑了两万块，疏通了关系，这才能过关。哎，可就苦了二老了，本来就穷，这下还欠了外债，哎，我这做儿子的在部队更是联系不到家里，我这心哟。”
李浩愣了一下，看小平头俩眼眶红红的，也跟着叹了口气，刚想安慰两句，便被一声憋促的“报告”声吸引去了目光。
离李浩不远，一个瘦瘦的高个子站了起来，高声喊了一声报告，坐在第一排的老兵立刻起身走到瘦高个跟前，问道：“什么事？”
“报告首长！我……我……我想换个车厢！”瘦高个说道。
“这里没有首长，统一叫班长！换车厢？坐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老兵疑惑的问道。
瘦高个支支吾吾半天，才指着车厢上的车厢号说道：“我……我是上海人，这是十三号，上海话十三是骂人的，不吉利。”
“糊涂！给我坐下！整什么幺蛾子！”老兵火了，要不是有规矩，要善待新兵，这一巴掌铁定呼上去。
李浩没忍住，跟着车上新兵蛋子幸灾乐祸起来，老兵一个眼神扫过，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老兵清清嗓子，扶着座位，大声说道：“在部队确实有很多东西都不吉利，但这个上海佬所说的不在范围内，进了部队话多的就得给我把嘴管好咯，事儿多的就得给我憋着，腿好动的要管住自己的蹄子，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
“那班长，给咱们说说部队里什么东西不吉利呀？”小平头高声接了一茬。
老兵走到小平头跟前，俩眼睛跟看猎物似的，一字一句说道：“你是大爷？记住，要说话得先站起来，喊报告！记住没有？”
“唔！”小平头咽了口涂抹，不敢直视老兵，缓缓站了起来，弱弱的喊了声：“报告”
“说！什么事？”老兵回道。
“没……没事了。”小平头赶紧摇头。
“坐下！”老兵挥手让小平头坐下，环视一圈四周，才说道：“部队你不吉利的就是当你面对敌人的时候，一切能够让对方瞧出你弱点的东西，当你隐蔽的时候，一切能暴露你身体的东西，还有就是看不懂军衔职务的也不吉利。”老兵说完，带着许些残忍的笑意。说完，目光扫了一眼小平头旁边的李浩。
“你是关系户？”老兵口气带着不屑。
李浩不是傻子，班长的眼神，他读懂了，站了起来，有模有样的大声说道：“报告！不是！”如果他先听完了班长接下来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回答。
“哦？是么？哼哼。”老兵冷笑，然后凑过去，冷冷的说道：“我就是你们十三号车厢的新兵连长，我叫张彪，记住我的名字，我最喜欢带你这样的兵，小胖子，我会让你在新兵连三个月里练出一副军人该有的体格。如果你刚才回答是关系户，那我还会开开恩，让你好过点。”
李浩要哭了，这他妈不是耍人么，早知道我他妈就告诉你，老子大伯就是你们军区副司令，吓死你丫。
老兵转身走了几步，侧头说道：“但，我会看不起来，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你。”
如果换做以前，李浩会觉得张彪这样说是仇富，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但不知为什么，身上换上了绿色军装，满车的爷么，加上张彪的眼神和语气，他感觉所谓的看不起，就真的是看不起，是那种强者对弱者的藐视。
老兵回到位置上，李浩也坐了下来，但他没有再唠叨，后脑勺满是冷汗，他看着车窗玻璃上隐约的倒影，看着自己的一身军装，仿佛这一刻，他已经从走了十六年的道路改道，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这条新的道路一定会：很难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