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如沐,骄阳似艳。
此时,以过了严冬,二月天里,空气里透着一丝春分里的芳香。
幽静苍凉的窄道之上,一群人分站两端,将本就拥挤的小道挤得满满堂堂。
小道的一端,只见一体形消瘦,肤色白皙,脸庞俊秀,身穿一袭皂青色布衫的少年郎,单手持棒,挺胸昂首,傲视前方,一脸绝然。
“若挟,唯死战耳!”
小道之上,那青涩嘹亮的吼声朗朗徘徊,久荡不熄。
少年,正是刘恕。
此刻,双方人马所有目光全部聚焦在眼前的刘恕身上。
刘恕感受着双方火热的目光,心里却在直打滚。
别看他表面上这般威风,其实是强装的。
望着那坐在马上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孙轻,刘恕心一沉,小腿肚子微微打颤。
“你爷爷的,这下装过头了!”
孙轻脸色阴沉,双眸微眯,死死的盯着刘恕,最后却突然一笑。
“好个小子,某孙轻厮杀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吃奶呢?
今日不知遇到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威胁我?”
“威胁?”
刘恕一听,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微颤的心暗暗压了下来,摇了摇头。
“孙头领,圣人求才,戒斋三日,沐浴更衣;燕王求马,千金买骨。
你非古人,但你之所为,却辱没了我兄长!”
“我家大兄,虽不及那将相,但却有一身蛮力,一腔热血,满腹抱负,又岂容尔辱之!”
“够了!”
孙轻见刘恕似还要继续说下去,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连忙伸手打断,怒吼一声。
“小子,你大兄武勇如何却非我所知,亦非我所想,然我今日前来,却并非想招你兄长!”
刘恕见孙轻打断他说话,也不恼怒,忙追问道:“既非招我兄长,孙头领,不知为何兴师动众来我赵家村?”
“哈哈!”
孙轻闻言,坐在马上大笑不已,等停了下来,眼若寒霜,直勾勾的望着赵家村的青壮,语气森冷冷的道:“小子,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哼!实话告知尔等,今日你家孙爷爷来此讨一个说法!”
“前日,尔等拖欠余粮不缴,又杀我寨中兄弟,今日又擒我弟兄,莫以为我常山军威名不响乎?”
刘恕见他所言,眉头微蹙,旋即舒展,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道是何,原来是此事!”
“孙头领,我且问你,往年,我赵家村几百口人,每年钱粮可有不缴,可有拖欠?”
孙轻经此一问,一怔,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不但未曾拖欠,反而很及时!”
“好!诚于孙头领所言,我赵家村每年钱粮不但未曾拖欠,反而每年都很及时!”
刘恕见孙轻答的爽快,俊秀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赞同道。
“孙头领,尔等常年久聚山上,不知我等村人之困苦。
往年四季平和,风调雨顺,我等村人都上缴了,可今年天灾不断,蝗虫过隙,我村中上下虽说收成不好,但并未食言,反而挨家挨户都省吃俭用,将余粮全都拿了出来,准备上缴了。
可尔等不但不领情,反而爽约,辱我村中老翁,更甚袭而杀之!
孙头领,人活世上,当讲一‘信’字!
我等年年缴粮,寻得是安顺,求得是平安,可尔常山军所为呢?
若如此,这粮不缴也罢!”
刘恕说完,鼓着腮帮子,瞪着一双星目怒视着站在前方的孙轻,想要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前世跑业务,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此次,这常山贼前来,他是一丁点怯意都不能展露出来,不但不能,反而还要表现更加强势。
这就是对时局的把握!
孙轻坐在马上,听了刘恕说得这些,微微扫了眼身边的众人神色,顿时感到头疼。
他感觉眼前这未及弱冠的小子,太能说了。
一张嘴,将此前他们胁迫而来的气势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他心中都出现了羞愧。
虽然他们是贼,但这些年来,双方承诺,你缴粮,我护你安全。
一个买,一个卖,天经地义。
可是,此刻,这少年的一张嘴,说得他们不但失信,更失心了。
这下,信都失了,更别说立威了!
“小子,或许你所言甚是,可不管如何,尔等今年所欠余粮却并未上缴,这却是不真的事实!
诚于你所言:人活世上,当讲一‘信’字!
既如此,那尔等就是失信。
失信了,那就要受到我常山军的惩罚!
更何况我等常山军如何行事,又岂容尔等山野之民所放肆!”
“弟兄们,随我杀过去,让他们知晓我常山军的厉害!”
孙轻一说完,立马举起手,怒喝一声,不给刘恕反驳的机会,下达了命令。
“且慢!”
赵毅见那常山贼首领孙轻下达了命令,准备让手下之人冲阵,心头一颤,正准备上前拦住他们,却没想到刘恕快他一步,张开双手,拦在孙轻的马头前面。
“小子,今日却是找死!”
“孙头领,且听我一言!”
刘恕对于孙轻的怒喝却是不闻不问,而是双眸灼热,迎着孙轻凶狠的目光,直直逼视。
“小子,有话就快快说,别说你家孙头领没给你机会!”
孙轻眼神凶煞,举起手中的长刀遥指着张开双手,拦在他前头的刘恕。
“孙头领,今日来此,无非想立威罢了!
古语有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我村中青壮拼着一死,不知孙头领手下众兄弟能活几何?”
刘恕迎着孙轻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脸庞冷酷,心中也是怒了。
今日,他好说歹说,对方这群人却冥顽不灵,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既然如此,那所幸就全部撕破脸皮。
你不想我活,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这也是刘恕前世在弱肉强食的销售市场上历练,打磨下的性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哼!”
仿佛是为了应证刘恕所言,站在一旁的赵毅虎目一瞪,冷哼一声,紧扣的手臂的微微用力,只要孙轻在不知好歹,那他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孙轻听了刘恕的话,心里也是怒急了。
可这时候,他又不得不慎重。
跟随自己前来的这几十人,此刻哪有刚开始前来的如狼似虎的气势,反而有些畏首畏尾了。
这要是真得杀下去,自家这几十人搞不好真得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这却非他所愿看到的。
此刻,他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如此,刚开始就大肆冲杀过去了,省得现在骑虎难下了。
只是让他这般灰溜溜的退去,他又不甘心。
刘恕望着那脸色阴晴不定,骑虎难下的孙轻,依旧平淡的道:“孙头领,尔等所来不过是为了讨一个说法,既如此,我们又何必打打杀杀呢?
常山军的众位好汉威名,我赵家村岂会触犯,只不过是小子年幼,莽撞,冲撞了众位好汉!
若常山军众好汉觉得威名有损,那我等不如行那男人间的较量!”
“男人间的较量?”
孙轻见眼前年纪轻轻的刘恕为他解围,不让他在众位弟兄面前丢失了面子,心中虽疑惑,但又不得不询问。
眼前这未弱冠之龄的小子,从开始到现在,可是给了他太多‘惊喜’了。
若非双方之间出现收粮那档子事,说不得他真想将这小子收到麾下。
只是世事无常,阴晴难缺,让他不得不以常山军利益为重。
“这男人之间的较量嘛,无非两种,一曰:酒,二曰:斗!
这酒嘛,就是比喝酒!
我观众位常山军的好汉,都是纯爷们,定都喝过酒,而我们比得就是海量。
这海量,也就是看谁比谁能喝!
只是今日众位好汉来得匆忙,我赵家村未能来得及招呼,所以呢,这比酒就暂且不说了。”
刘恕顿了顿,秀气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双眸闪过一丝狡黠。
“这斗嘛,也就咱们男人之间的比武!
世间男儿,怎能不饮血!
我想常山军的诸位好汉,定都饮过血,杀过人!
那么我们今日就来个堂堂正正的较量—以武化恩仇!”
“好一个以武化恩仇!”
孙轻坐在马上,听着刘恕所言,心中暗暗称奇,也忍不住称赞。
眼前的这未及弱冠的臭小子,虽然之前总是触怒他,可是每每这所言话语总是对他脾气。
只是看他来一个怎样的以武化恩仇?
“孙头领,这以武化恩仇呢,也就是你我双方,同时各派出三人,分别斗上三场。”
“好!小子,就依你所言!”
孙轻坐在马上,听着刘恕说完,遂点了点头。
“孙头领,暂且稍安勿躁!”
刘恕见孙轻答应了下来,抬起手阻止道。
“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轻见刘恕还有话要说,不耐烦,道。
“孙头领,这比斗以定下来了,但此间的规矩咱们却不得不说下!”
“你说!”
孙轻强忍着不耐烦,催促道。
“两军相战,闻鼓出征,鸣金收兵,我们这比斗虽说不上战事,但起码算男儿间的较量了,这第一条就是双方角斗,当有时辰所限!
这时辰也就是一炷香的期限!
若双方任何一人在一炷香之内,落败,则对方获胜!
若双方在一炷香之内未曾分出胜负,双方则以和局落幕!”
“好!”
孙轻听完,点点头。
“这第二条嘛,双方各派出一人,在比斗期间,胜负未分之际,双方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干扰,若一方爽约,则判另一方获胜!”
“依你所言!”
刘恕见孙轻答应,心中并没有过多的喜悦,反而有一丝沉闷。
刚才那一条可是他怕对方之人不守信用,暗中放冷箭,或到时候不顾一切怒冲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痛快!
“这第三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不知道孙头领可能应得下了?”
“小子,成与不成,暂且说了!”
孙轻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好!”
刘恕点点头,再次道。
“这第三条也就是,若我赵家村三局中不幸落败,那也是天不遂人愿,我等甘愿触了这霉头,到时候是死是活,全凭孙头领发落!
可若我等于这三局中侥幸获胜,则望孙头领率常山军诸位好汉离去,十日之内不得再次亲临我赵家村,而我等也当在这十日之内将所欠余粮全部缴上,至此我希望孙头领和常山诸位好汉守约,看在我等年年缴粮的情义上,放过我赵家村诸多村人。
若最后你我双方都未能分出胜负,那当以和局为期,到时候彼此双方各退一步。
至此今日,孙头领率常山军诸位好汉离去,而我赵家村五日之内奉上所欠余粮,并我刘恕和赵家兄长押解余粮前往常山,一并请罪!”
“不知孙头领意下如何?”
孙轻脸上古井不波,微眯着细眸,直勾勾的盯着刘恕,久久不语。
刘恕迎着孙轻那灼热的目光,见他久久不语,心中微微一突,顿时一叹。
看来此人怕是难以答应了!
真是时不我待啊!
既然如此,那就唯有一战了!
“小子,不得不说你生有一副伶牙俐齿。
你家孙头领当真被你说动了,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你我双方,三局两胜,以武化恩仇!”
就在刘恕心思反转之间,孙轻那轻淡淡的言语却是漂了起来,让他精神一震,眸露精芒。
“哈哈……孙头领,既如此,那小子也不多言了,你我双方,手底下见高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