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境内琅邪城中,皆是青砖绿瓦,房屋林立,道路两旁各种店肆琳琅满目,酒楼、饭馆、布庄、药铺、杂货店应有尽有。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游人、小贩,轿夫、马夫摩肩接踵,交错疾行,叫卖声、吆喝声闻充入耳,好不热闹。
骆天佑从小到大,还是首次出山,来到这么大的城,见到如此多的人,新奇之下不免东张西望,看的目不暇接。
“让一让,让一让。”
“全部给我闪开,别挡道。”
稠人广众的闹街上突然传来几声疾呼,闻声望去,却是两个样貌威武,身穿制服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奔驰而来,马蹄奔踏在青石板铺的路上发出一阵阵密集的“嘚嘚”声。官兵过处,百姓纷纷躲向一旁,生怕一个不急跌入马蹄之下。
骆天佑看着扬马而奔的官兵,转眼间已到了自身一丈处,自己不由得被身前躲避的行人撞了一个趔趄,还听到眼前这人小声骂道:“仗势欺人的狗官,有什么了不起,就会欺负百姓。
”这话正被一旁的骆天佑听了去,心想:“原来这就是官兵,那他们一定知道晴儿和朱兄弟的下落,我要跟上去问个明白。”
这两个官兵行到不远外一面南墙根处,两手一拉缰绳停下,一同携刀跃下马鞍,只见他二人其中一位身材瘦长,手上提着一桶浆糊,拿着刷子朝墙上抹了几下。另一位体胖肤黑,自怀中掏出一张告示,用大手一撑“啪”的一下贴在墙上。
街上行人见到官兵贴了告示纷纷聚拢过来要瞧个新鲜,转眼便把南墙围了个水泄不通。骆天佑本想与两个官兵问讯,不料百姓们围起的人墙挤也挤不进,只能在人墙外干等着官兵出来。俩官兵看百姓聚集的差不多了,当先黑脸的一人便挎起腰刀摆了摆架子,昂首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听清楚了,近日城中接连发生年幼童子被偷案件,官府怀疑是城外附近的强盗所为,因此正在全力捉拿强盗,在强盗没有抓到以前,凡是家中有小孩的晚上全都锁好门窗不能出来,若是再丢了孩子,可就别怪官府没有提醒过你们了,都听到了嘛?”
这黑脸官兵话刚讲完,一众百姓便开始议论纷纷。
“你听你听,官府现在都没办法,晚上睡觉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让歹人得逞了去。”
“听说北街一夜之间就丢了六个孩子,连强盗的影子都没见到。”
“可不是,住我隔壁的老李头都年过半百了,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没想到前两天被天杀的强盗偷了去,可怜的老李头伤心的差点上吊自尽。”
“有些还在家人的眼皮底下被偷了去,这可真是邪门的紧。”
“哎!生逢乱世,这些孩子怕是黄羊跑到虎穴里——凶多吉少了。”
“去去去!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我看……。”
骆天佑越听心下越是突突直跳:“怎么会有这种事,不知道现在晴儿和朱家兄弟怎样了,可别被这强盗偷了去,我自己遇到恶人幸好有老牛兄救我一命,但晴儿若遇到危险又有谁来救她?”
正在这时却见聚在一处的百姓缓缓散在两旁,原来是两个官兵交待完后正驾马而出,骆天佑连忙跑到马前截下。
这俩官兵正准备提鞭加速,不料马前忽的冲出一个瘦弱的童子拦住去路,惊得急手勒住马缰,前面那黑脸官兵对着骆天佑就是大声呵斥:“哪来的小兔崽子,不要命了,若非官爷我眼疾手快,你他娘的肠子都要给马蹄子踏出来了。”
骆天佑急着询问骆天晴下落,一着急便抢了出来,没曾想嘴未张开便挨了一顿臭骂,不免心中不悦:“官府中人怎能如此没有良德,爹常说做官就要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像眼前这种官兵又如何能让百姓爱戴,若将来我考取功名做了大官,一定将这种官兵革职查办。”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是向那黑脸官兵说道:“官爷,我是从青竹山骆家村来到这琅邪城官府找我妹妹骆天晴和朱有才、朱有金两兄弟,您既然是在官府当差那一定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了。”
只听这黑脸官兵不耐烦道:“什么他娘的青竹山骆家村,官爷我从来没听说过,更不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兴许是被强盗偷去了,赶紧给爷闪到一边去,爷还要回去复命呢。”骆天佑大感意外的辩解道:“我妹子和朱家兄弟一定是你们官府给带走的,我爹娘和村里人的遗体一定也是你们官府拉走埋的,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都不见了?”
黑脸官兵大声说道:“你耳朵里塞驴毛了,没听爷说不知道嘛,官爷我在官府当差十多年还没听说有个骆家村,更别提去你村里收尸了,你村里尸体兴许被狼叼走了也不一定,再挡着官爷的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扬了扬手里的马鞭。
骆天佑此刻见这黑脸官兵一再否认,心中直感五雷轰顶:“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在骗我,不然村里消失的尸体又作何解释?”顿了顿又想道:“他若说的是真的,那该怎么办?晴儿究竟是生是死?若活着我又要到哪里去找?可若是死了……。”没等想完便悲从中来,顷刻间潸然泪下。
那黑脸官兵见他哭哭啼啼死不让路,心下怒极扬起手中马鞭就要打下,却被身后另一瘦子官兵拦手接住,黑脸官兵转过头去对瘦子官兵说道:“兄弟不必拦我,这小兔崽子不识好歹,待我教训教训他,也好让他长长脑子。”瘦子官兵道:“孩子那么小,他懂什么?你附耳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说。”
黑脸官兵到也听话,将脑袋靠向了瘦子官兵,只见瘦子官兵与黑脸官兵附耳低言了几句,那黑脸官兵顿时脸色一怔,随后大悦道:“是极,是极!还是兄弟想的周到,我他娘的近日喝多了酒醉的糊涂,连正经事都要忘了。”
骆天佑此刻心中简直回肠百转,扼腕长叹,失魂落魄的就欲要远离此地,不想正在这时身后那瘦子官兵开口道:“小兄弟慢走,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骆天佑惊愕道:“当真?你真的知道我妹子的下落?”瘦子官兵答道:“那是自然,之前官府内确实带来了三个年龄与你相仿的娃娃,两男一女,如果所料不差,那女娃定是你妹子无疑了。”骆天佑疑惑道:“那位官爷刚才说并不知道此事却又为何?”瘦子官兵道:“官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外出办案又并非同一伙兄弟,消息差些再正常不过。”
骆天佑听后只觉得拨开乌云又日出,欣喜若狂之下跑到瘦子官兵身边,昂头问道:“那你快说我妹妹究竟在哪?”
瘦子官兵低下头来俯视着骆天佑,笑道:“哈哈,小兄弟别着急,你那妹妹应该是送去了别处照顾,毕竟在官府中多有不便,我看不如这样,你先随我俩回官府复命,待我忙完了手上的差事,便带你一起去见你妹妹如何?”
骆天佑喜道:“那就多谢官爷了。”瘦子官兵道:“事不宜迟,随我上马吧,我带你回官府。”说罢,大手一伸抄起骆天佑的胳膊向上一带,骆天佑身子便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在马镫上一点,屁股便落在了瘦子官兵身后余留下来的马鞍之上。瘦子官兵待骆天佑坐好,有些惊讶的问道:“身手挺利索,跟个猴子一样,之前习过强身健体的功夫吗?”
骆天佑谦声道:“想来是因为我身子轻些,又一路上跑的多了。”瘦子官兵不在多问,扯起缰绳提醒道:“可坐稳了,别半道上给颠下马来。”说罢,熟练的一抖缰绳,口中大喝一声“驾”,身下马匹立时奔腾而起跑了起来。
骆天佑虽是骑过与自己称兄道弟的老黄牛,但也是慢条斯理的缓缓跑动,这蹄间三寻的马尚是头一遭,待马跑将起来,顿时感觉自己一起一伏颠起直有一尺来高,吓得赶紧抓紧了身后的马鞍唯恐颠下马去。
两个官兵带着骆天佑穿过几个小巷,走过两个大街,终于来到一座大宅前停下,这大宅正是琅邪官府,不过因为这俩官兵骑马的缘故,三人并未从前门进去,而是转到了侧门进了府里。
俩官兵将马牵到马圈处,黑脸官兵一言不发转身走掉。瘦子官兵又带着骆天佑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有官兵把守的屋舍前,打开门之后对骆天佑交待道:“我还有差事要做,你先在此歇着千万不可乱跑,若要去茅厕就告诉外面站岗的官兵,他自会带你去,稍后会有人来给你送饭,其他事晚上在说。”
骆天佑应道:“官爷尽管去忙,我自省得。”瘦子官兵待骆天佑坐定,出去把门一关,然后跟在外把守的卫兵小声说道:“看好了这娃娃别让他乱跑,晚上有大用。”卫兵道:“兄弟放心便是,我担保他变成苍蝇也飞不出去。”
骆天佑在屋里一直坐立不安,急不可耐,当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盼望着快些日落月升,也好早些见到骆天晴,但转念想着若找到骆天晴后又有些迷茫,不知又该何去何从。
待骆天佑吃过卫兵送来的晚饭,好不容等到天黑,却迟迟未见那瘦子官兵的到来,正要出去相寻,忽听门响,转目一望正是瘦子官兵进了屋来,只见他进屋后只看了骆天佑一眼,而后侧身站在门口迎进一个大腹便便,满脸富态的人来,这人身后还跟着白天见过的黑脸官兵,黑脸官兵此时全然没了白天的凶样,一脸恭敬的跟在那人身后,手上还拎着一个大麻袋。
这人走到屋里瞧了瞧骆天佑,对瘦子官兵开口问道:“你说的就是这个娃娃?”瘦子官兵恭敬道:“回大人,正是此子。”说罢,转头对骆天佑说道:“这便是本城的府台大人,你还不快快叩首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