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伦的恶搞告一段落,白菊花,连同着那些大小龟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但通过小海伦所表现出来的流求人对于大宋想要三百兵的规定,显然是不会被认同,要置若罔闻了。同时,小海伦让白菊花的出现,也警告了某些人,我还有俘虏在手。因为,在昨天,在黄河边,远远的,宋辽夏的探子一直在张望。他们看见了流求人将一队队拴在一起的瞎子带进了他们流求人在河边租用的一排民房,终究手续,医好眼睛,就放行了,或等赎买了。好像没见有人被留下,所以,宋辽夏的探子都向上汇报,说,流求人没羁押一个俘虏。小海伦现在让白菊花亮相,也有这重意思,就是,我还是有铁证在手的,所以,你们别以为,事实可以像个汤圆,能由你搓成圆的,挤成扁的,拉出个尖的,但是,内涵,是肉的,是红豆沙的,还是黑芝麻的,我心自知。由此,现在,大殿上,表面里,席间,还是,觥筹交错,杯酒人生,没有冷场;可这绝不是香馥之旅,大家都明白,彼此的关系,不经意间,离冰点又近了几步。
主席位上的小皇帝赵煦看了眼苏轼,心想,今天的聚会,是你积极建议的。前天,谢师宴上,人家一提及五六里三十里,你就尿遁了。今天你有备而来,怎么现在又没声音了?
苏轼原本是想让两个姓高的把流求人大出血,下个命令,收了他们三百精兵强将,他们心情一郁闷,口齿一不灵,我不就能有机可乘了?现在,堂堂集英殿,被一个孕妇咚嚓咚咚嚓的,看来,谁也不敢再有花花肠子了,谁也没胆打流求人的主意了。那好,反正,军政大事,非吾所爱。我爱的是三潭印月、苏堤春晓、柳浪闻莺、shuāng峰插云。眼下,这个局,怎么圆?又要对我有利,苏轼想了下,就敲敲米芾,耳语了几句。
米芾闻激起舞,他站了起来,双手一拱,说道:“太太后、太后、皇上、各国来宾、各位大人,卑职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小海伦不客气,她才不在意你这是文人虚伪的套话:“米老头,当说就说,不当说就不说,你又不是休闲食品,来嵌什么牙缝啊!”
米芾晕绝,心想,我这不跟“话说”是一码事吗?不就是一种开篇之词吗?乡野之朕,确是没教养。再说,我,‘米老头’?我有那么老吗?其实,叫我‘米老大’还差不多!不过,貌似,米老头和米老大,同宗同源,没有本质区别。唉,我还是我行我素吧:“暹罗女皇,听说你是李唐后人,那么,请教,女皇是否知道,中唐诗人李播,字子烈,唐德宗神武圣文皇帝贞元五年(公元789年)生人……”
小海伦赠送了“米老头”两个卫生球:“知道啊,他,李播;我,李薇华;三百年前是一家,都是咱们老李家的人啊!他的《见美人闻琴不听》:‘洛浦风流雪,阳台朝暮云。闻琴不肯听,似妒卓文君。’还有他的《见志》:‘去岁买琴不与价,今年沽酒未还钱。门前债主雁行立,屋里醉人鱼贯眠。’都是绝好的佳句。李播在当时,诗名甚著,白居易称颂他‘动笔诗传鲍谢风’。其人,真是:‘直应人世无风月,始是心中忘却时’啊。”
米芾开始布局:“女皇陛下,你把李播最传世的两诗能背诵出来,你很不错。但你知不知道?其实李播传世作品很少,为什么呢?因为李播为人随和,性情豁达,处事大度,手头很松。他脸皮薄,凡有所求,也从不拒绝。他的作品大都送人,故流传不多。尤为甚者,是他与一也是你们老李家的书生共同‘制造’‘假文凭’的事,你知道吗?”
小海伦开始警惕:“是吗?有这种事?米老头,据我所知,当今世界,这个年代,欧亚中外,还没有‘文凭’一说。也就是我们流求,有了个哈佛的大学,建立起一套学历学位的文凭考核颁发制度。所以,在唐朝,会有‘文凭’?米老头,你不是在欺负我小海伦年幼无知吧?”
米芾辩解:“女皇陛下,我国古代读书人甚多,通过科举考试最终能端上铁饭碗当官的读书人,毕竟极少数。而那些没谋到一官半职的书生,要就业,必须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证明自己有文化。这个‘证据’,放流求来讲,就貌似你们那儿颁发的文凭了。然而,唐代官方并不曾对读书人发放过各种类似于毕业证书类的东西,那么,当时的书生们是靠什么来标明自己的身份呢?
在当时,是靠自已的作品。在唐代,作品往往具有‘文凭’的功能。那时,书生们经常将诗文等自己创作的成果,写在卷轴上,送给官场显贵、名士要人,借此表现自己的才华程度,以期获得青睐,希望能得到军师、师爷、谋士、账房之类的吏职,挣点薪水养活一家老小。如果穷到家徒四壁的地步,家里等米下锅怎么办?文人们迫不得已,只好摆个地摊卖作品,管它后世值多少钱,先填饱眼皮底下的肚子再说——拿你们流求的眼光看,这就相当于是卖文凭了。
在李播的同时代,曾有一位也是你们老李家的书生,登门拜访当时湖北某地的官员李播,意欲毛遂自荐。李生主动出示‘文凭’——是一首诗,李播看完后直发愣,脱口而出:‘这不正是我当年的作品嘛!’
原来,李播年轻时,也穷困潦倒,曾经勇立街头,卖诗一首,得钱100文。孰料,当年的买主,如今却手持李播作品向李播来推销!
事实当前,李生理亏,无奈之下请求李播原谅,坦言此诗确系20年前所买,目前家道中落,想藉此出来混口饭吃。
李播联想到自身当年的境遇,不禁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不仅没有追究李生使用‘假文凭’欺世盗名的责任,还给他饭吃送他衣物。而且,对于李生临走时对此作品的版权要求,李播甚至也痛快答应:反正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一篇旧作而已,也用不着了,你喜欢就拿去吧。
李播还很客气地送李生出门,在门口,李播作为一个成功人士,随口的关心了一下:‘你准备去哪里呢?’
李生回答:‘我想投靠我的表叔去,他现在是荆南节度使,应该容得下我这个表侄吧,哦,对了,我表叔大名叫卢弘宣,往后常联系哦。’
李生话音刚落,李播再次震惊,不过大人大量,他随即换上宽宏的笑容,说:‘对不起,这位卢弘宣恰恰是我的亲表叔。’
李生一听也呆了,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索性率开性子讲真话:‘大人您既然连自己的作品都送给我了,表叔借我一下又有何妨?李播不置可否,一笑了之……
女皇陛下,从这则旧闻逸事中,你觉得,你看见了什么?”
小海伦:“我觉得,市场尚未净化,打假还需努力。假的就是假的,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米芾:“女皇陛下,第一,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今天,我们还能知道三百年前的李播的光辉事绩,我们却不知道这个故事中的那个很关键的成为了商品的那诗的面目。所以,老米认为,一首诗,一个事,作为作品,是五六里也好,是三十里也罢,有所谓吗?有所谓的是因此而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光辉事绩’,治西湖、筑长堤,不就是‘光辉事绩’吗?那五六里三十里也就是首诗,所以,历史,就像对于李播,记其事而不记其诗一样,将会对于苏轼,只记其治西湖,不理会其三十里之说,千年如一日,百世将不变,你,能理解吗?你,能顺从吗?你,会认输吗?第二,在这个故事中,我们还受教了。李播大度,给了人家文凭,还给了人家表叔。他是不是值得我们学习学习呢?你们不就是三百个小兵而已,也就相当于李播卖诗的100文,还比不了人家的节度使表叔。你们能不这么抠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