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宝慈宫中,曹国舅已经作为中间人,来来回回的进出了好几次了。
高太皇太后要曹国舅出面,去跟王木木谈。对方回应,说,王木木尚在昏迷中,眼下事务,由扈东女王总管。
高太皇太后要曹国舅去跟流求人谈,要求流求人把他们手中的宋人,当然是官方士兵,不包括江湖人士,要全部释放。并且,尽一切可能,发挥你们流求医术高明的特长,医治好那些被俘的宋军的瞎子和聋子。
扈东回应,说,我们手里确是有几千身着宋军禁卫军服饰的士兵将校,但在我们的眼里,他们都是伙同辽人和夏人一起来伏击我们、来攻击蜀国公主府的侵犯者,我们这些受害者,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宋国的安宁,有权控制敌对势力,并作进一步的劳教和刑罚。
曹国舅禀承了高太皇太后的旨意,向扈东交涉,说,本人代表宋国政府,严正声明,宋国禁卫军出现在小石桥附近和出现在蜀国公主府附近,纯属偶然。他们只是在日常巡逻中,发现异象,应急处理,遂卷入你们与辽夏间的国际争端之中。我们宋国人怎么能来伏击自已人?怎么能来围攻自已人?
扈东说,某些人好无耻,睁眼说瞎话,禁卫军明明是围攻的主力,却说连打酱油的都不是,而是扫街的。那么,那些受伤挂彩的扑倒者,难道都是为了行为艺术?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事实重要吗?这个年代,弄些人下湖洗个澡,说成是治理西湖;扒了人家的葑田,留些残余,说是建成了条长堤;长堤五六里,能说成三十里,等等,这个世界,已经疯狂,这个年代,事实在笑。说法!一个说法!这个世界,这个年代,只要有一种说法,能自圆其说,能日进斗金,能迷惑大众,能绩效上榜,就可以了,就能上市,就能收费。给山石刷绿漆,在沿街造山墙,事实是不是事实,三十里是不是三十里,人还是不是人,真理是不是还是真理,这一切,还重要吗?
扈东说,国舅爷,地中海人跟不上你的马六甲思潮!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前述声明及观点,纯属宋廷意见,与本人立场无关。
扈东说,国舅爷,我们的战后处理小组,已逐一甄别战犯,昨夜今晨,盲从的,主事的,积极的,怠工的,各就各位。处理小组已让各类被俘人员,在相应的认罪书和保证书上签了名按了手印。事实如铁,不容置疑;白纸黑字,岂可抵赖。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白纸黑字,这里有个是谁记载的问题。人家认了,铁证如山;人家不认,栽赃陷害。至于事实,时代变了,放贷的要求着欠账的,事实的要让着雄辩的了。
扈东说,国舅爷,那么宋廷的意思就是他们所有的禁卫军和皇城司的人,都是现有秩序的维护者,都是现行法律的执法者?他们在昨夜今晨,不是打劫,而是维稳?不是围攻,而是执法?不是镇压内部可调和的矛盾,而是打击国际上的邪恶势力?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你和你们,如果能这样理解,那就最好了,天下太平,世界和平,宋廷也舒心。
扈东说,国舅爷,是否,我们还得给一个个被俘的宋军,治伤医病?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朝廷一定会感谢你们无私的人道主义的援助的。
扈东说,国舅爷,这里边,有没有特例?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有,就是高太皇太后的弟弟高公绘将军。
扈东说,国舅爷,宋廷要我们把一天前还咬牙切齿地要杀绝我们的刽子手当作执法先锋?维和英雄?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请你把刚才语句中的定语省略掉,也请你能忽略“当作”两字。
扈东说,国舅爷,请教一下。汴京日常的治安,不是应该由开封府管吗?州府衙门才应该是城市治安的责任人,对不?而禁卫军应该是皇帝的直属卫队或宫殿卫兵,是一种御林军,是皇帝身边的最高保卫人员,是在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是皇上在受刺杀时的优先警卫人员;而皇城司则是掌管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事的皇宫中的军事人员。这两者都是主皇帝服务的士兵,昨夜今晨发生在街巷民居的事,怎么会劳动这些皇家士兵的出勤呐?你可不要来跟我讲,昨夜今晨,开封府所有的衙役,全部病倒趴窝了,不能动弹了。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不好意思,我也请教一下,你到底是要一个事实?还是要一个说法?
扈东说,国舅爷,你不刚说过,事实,重要吗?你事实可以是公主,你事实也可以是奴婢,可以把你事实供着奉着,也可以把你事实蹂躏踩踏。昨夜今晨的事实大家都清楚,昨夜今晨的事实大家都不说。我们是外乡人,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何况你们本就是这里的强龙,我们倒成了过江的地头蛇了。好吧,看在曹国舅的面上,你们就给个说法吧!要知道,我们流求的政务很透明,这次木木王爷的遇刺,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法,会给各方都带来麻烦的!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这样说,行不行?就说,禁卫军和皇城司的人是出宫执行公务,偶遇强盗打劫,奋勇当先杀敌,略有误伤错失,后经沟通交涉,双方明白真相,一笑泯灭迷失,各就各位本色,时过境迁昨日,和谐相处今日,医治伤病战俘,送回将军公绘,罪魁祸首辽夏,区别对待奸贼,雨过天晴今日,和平共处火热……
扈东说,国舅爷,你可真行,出口成章,要不要给你来副的笃板?再配上音乐?
曹国舅说,呵呵,扈东女王,本来就是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扈东说,国舅爷,我希望将你们那颠倒黑白、混淆事实的说法,以官方的形式昭告天下!
曹国舅说,扈东女王,这,能不能打个商量?这种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就可以了?何必那么正式?还要请旨意?昭告天下?
扈东说,国舅爷,这个没得商量。这次遇刺的,是我们流求的最高领导,如果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我们遭受到了刺杀,还没声响,那么,叔可忍,婶可忍,舅不可忍,姐不可忍,妹不可忍,小姨子不可忍,大姨妈不可忍,姑奶奶不可忍,狼外婆不可忍,霹雳娇娃不可忍,丛林战士不可忍,观音菩萨不可忍,圣母玛利亚不可忍,地中海海盗不可忍……
曹国舅说,哎哟喂!我的东方一号啊,你就别排比句了,我懂,你们也得有个合适的说法去面对公众。老实跟你说吧,我向你透透高太皇太后的底线吧,太太后说了,如果需要,如果能不让高公绘做瞎子和聋子,她可以发一道懿旨,说,这些禁卫军和皇城司的人,外出公干时,与流求人不打不相识,摒弃异见,求同存异,一场误会而已。朝廷向所有在这次误会中受到伤害的各界人士,致以最衷心的问候和最诚恳的谦意。今日已晚,我明天公开……
……
曹国舅与扈东议定的对于昨夜今晨的围攻和混乱的一个统一的说法,懿旨还没公开,执笔太监已经把最新情报货卖几家了。
在外的宋国的江湖人士闻讯,喜出望外,哈哈,你们把与我们同流合污的禁卫军和皇城司的人说成是锄强扶弱的正义之师,那我们岂不是近朱者赤,我们不也是义薄云天的民间正义之士?我们不也能吃些公饷?
在外的宋国的禁卫军和皇城司的人听说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在皇城里,私调兵马,情同造反,连坐刑罚,满门抄斩。现在好了,我们是公务期间,为国受伤,不但无过,还有奖赏。
在外的辽国人听了,赶紧站队,站萧霞抹边?站耶律素贴边?站赵福边?这是站辽国的官方,还是站辽国的民间,或是站辽国的叛徒边的大是大非的问题。
在外的夏国人听了,赶紧申诉,李将军啊,我们是被李清蒙蔽了啊,我们将坚决划清与李清的界限,与李将军和李公主一条心,同甘苦,共患难,生死与共,肝胆相照……
在外的宋廷的文武百官闻言,反应各异,有额手称庆的,有扼腕叹息的。聪明伶俐的苏轼和佛印,高声喝彩:太好了,机会来了,我要瞌睡,枕头就来了。既然高太皇太后为了他弟弟能事实归事实,说法归说法;那么我们干吗不能五六里归五六里、三十里归三十里?萧规曹随,越想越有道理,苏轼一拍大腿,对佛印说,大和尚,战场上输掉的,情场上,不,不,是官场上,我们在官场上赢回来!你王木木抓住了我的五六里冒充三十里,我想通了,五六里是事实,三十里是说法,在这个世界上,是事实重要?还是说法重要?我们是士大夫,一张嘴巴两层皮,永远是我最有理。哈哈,大和尚,我要写封挑战书,我要挑战王木木,我要开个辩论会,我要给苏堤一个说法。狗!快准备,明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又可挺胸凸肚了……
这真是:国粹精英辩论会,强盗唱罢骗子来;反若正时正亦反,杂烩一锅大戏台。王苏对撞谁会栽,引经据典谁最柴;欲知激情与速度,且看宋谜下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