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天远刚起来便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沧州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难民,有些是本地的,但是更多的却是从山东北部和河北境内过来的难民,总数不下五万人。山东靠南一些地方的难民已经南下就食了,可是河北的难民要想南下的话还要穿过饥荒更甚的河南,如果真要南下的话估计没几个人可以活着到达长江以南。在老百姓的眼中,此时黄河以北只怕唯有京师还有粮食,于是便自发的向着京师方向走来。
这还只是五月,已经出现了五万人的难民潮,只怕再过几个月,涌向京师的难民还要增多。沧州知州薛天一边尽力阻止难民北上,一边快马上报河间府请求支援。五万人规模的难民已经不是沧州可以独自应对的了,但是薛天又不敢放任这股难民北上,这么多年来,虽然大明各处都在闹饥荒,难民也是屡见不鲜,但是难民直接围住京师的情况却也很少见,所以如果这股难民北上到达京城周边的话,只怕薛天的官也就做到头了,虽然北边还有一个青县作为缓冲,但是青县知县至今还未到任,所以沧州也就变向的成为了最后的防线,不过薛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面还有知河间府事的王开玉在顶着。
“大哥,现在就有这么多难民,只怕后面还会增多,沧州肯定是堵不住的,难民迟早都会进入青县,我们青县虽然情况稍好,可是也接收不了这么多的难民啊。”张小牛担忧地说道。
“老爷,灾荒一起,这漕运只怕也要停了,朝廷只怕也拿不出多少余粮来赈济,而且这么些年来灾荒导致的民变屡禁不止、屡剿不绝,这朝廷已经快被拖垮了,所以我担心朝廷这次会提前派兵镇压。年前集合在德州的大军现在也基本驻扎在济南和天津,一南一北正好可以将难民们包饺子,朝廷要是一心想提前消灭民变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杀了之,而且这些难民无人组织,可以说是毫无抵抗力,执行起来难度也不大。”何文星在一边冷冷地说道。
“什么!”
“不会吧!”
听了何文星的话,大家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只有张天远和吴文杰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只怕文星说的不错,虽然今年各路义军降的降散的散,可是朝廷对农民义军依然是恨之入骨。朝廷如果有足够的粮食赈济灾民的话还好说,如果没有,朝廷为了提前剿灭可能发生的民变还能怎么办,只怕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了。”张天远无奈地叹道。
听了张天远话,屋中众人都是久久无言,气氛压抑而沉重。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半响王俊锦期盼地看着张天远问道。
“小牛,看来河间你是去不成了,让俊锦和长福先去吧,你集中全力关注沧州难民的事情,务必要做到一天两报,如果发现有难民进入了青县,务必第一时间报告。张虎带人在沧州和青县交界处建立防线,对所有进入青县的难民必须分流编队,每队人数不得超过一百人,编好队后就交接给文杰安置,但是不得超过一万人,这已经是我们目前能够承担的极限了,剩下的灾民,我们只能强行护送他们去京师求食了,同时我也会尽量说服王开玉将难民们分流到其他州县,以减轻沧州和我们青县的压力,如果成功的话,最后需要到京师求食的难民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人,如此一来,朝廷也许就不会大开杀戒了。昌平你迅速组织一批粮食以备救济难民所用,文杰要带人在一些殷实的庄子周边搭建一些简单的窝棚,以备分流安置进入青县的难民。文星要迅速从各宣传队中抽调宣传骨干,在难民中做好宣传工作,沧州和青县都安置不了这么多的难民,沧州防线一旦被破后,青县就是首当其冲,如果不能引导安置好的话,只怕我们在青县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张天远神情凝重地迅速吩咐道。
“是,大哥!”
“是,老爷!
众人领命后,纷纷行动起来,早饭后王俊锦带着张天远的信匆匆地带着二十余人向河间府赶去,陈长福将领着后续的一百人随后分批赶过去。
“小牛,带上些人,我们去沧州看看去。”张天远待王俊锦走后,对张小牛说道。
“老爷,小的随二爷去看看便成,您还是别去了,灾民中多有瘟疫,万一感染了可就遭了。”何文星听了赶紧劝阻道。在张天远的身上,何文星看到了追寻多年而不得的希望,所以此时也就更加在乎张天远的安危,听说张天远要亲身赴险便出声阻止道。
“文星,我还没那么娇气,而且以我们的预防措施如果还会感染瘟疫的话,那我们即使呆在家中也是躲不过的,此次应对难民潮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而且我们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我便躲在大家的身后,以后还如何能够成事!”张天远谢绝了何文星的好意。
何文星听了张天远的话,知道张天远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多劝,几人带上五十名家丁,便想沧州行去。此时张家庄的马匹已经增加至一百余匹,此次随行的五十名家丁也是人手一骑,这也是何文星要求的,有了马匹,万一有变,大家也好撤退,对此,张天远也是赞成的。
一日后,张天远一行便赶到了沧州,在沧州州治沧县县城以北很少看到难民,但是在沧县县城以南却黑压压的坐满了难民。沧州卫的军人已经在沧县开始布防,只要有难民越过划定的界限,这些卫所军人便会不问缘由地进行屠杀,张天远一行在沧县城外看到了两处京观,都是人头堆成,没处都不下百人。血淋淋的头颅在那摆着,难民们虽然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却真的没有一人再敢越过界限,不过看向卫所官兵和本地官员的眼神却都像是饿狼一般。
张天远一行人五十多骑可谓是声势浩大,老远的便被卫所官兵拦了下来,不过听说是青县的张家庄庄主张天远,众卫所官兵都是露出一股佩服的神情,倒是没有多拦,便放行了。
张天远在难民中走了一圈,发现已经开始出现死亡了,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沧县城外原本有一片树林的,可是此时树叶、树皮都已经被吃光了,阳光开始肆无忌惮的泼洒在毫无遮拦的难民身上,有些受伤的难民伤口已经严重化脓,上面叮满了苍蝇,可是伤者却已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驱赶苍蝇。
沧州知州薛天也搭建了一些凉棚,可是僧多粥少,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凉棚里基本都被一些强壮的男人占满了,妇女老弱只能在荒野里接受烈日的灼烤。
在难民群里,张天远也看到支起了几口大锅,可是锅里干净的就如清洗了十遍一般。官府的赈济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如今的难民就如一个时刻要爆炸的火药桶,只差一点点火星,可以说是一点就然。
张天远没想到沧州的局势居然严峻到了如此地步,看来必须尽快做出一些应对,不然难民们一旦发难,虽然有沧州卫在旁镇压,估计也无济于事,目前驻扎在沧县的官军是两个千户的编制,但是实有人数能有一千就不错了,以一千涣散的卫所官兵对五万不要命的百姓,不用想也知道结果。
“文星,立刻让人到难民中宣传,就说河间府同知王大人正在筹措粮食,马上就会运过来,让大家保持冷静,千万不要和官兵再发生冲突,产生无谓的死亡,我这就去找知州商量应对之策。”张天远巡视了一圈后焦急地说道。
此时沧县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张天远众人叫喊了半天,才有人应答,可是如何都不让张天远众人进城。
“快去告诉你家薛大人,我等乃是河间府同知王开玉大人派遣而来,速速让我等进城,若是因你等阻挠而耽误的赈济大事,我定要在王大人面前夸夸你的功劳。”最后张天远不得不扯了王开玉的虎皮。
“哦,原来您是王大人派来的啊,您怎么不早说啊,我这就给您开门,马上开门,哈哈,呵呵。”城门官听说张天远一行是同知王大人派来的,赶紧下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