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翻墙进来的,所以苏暖裳要经过一大排丫鬟们居住的下房,就这样撞见一个丫鬟在下房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苏暖裳心下疑云窦生,猫着步子悄无声息地过去,将那丫鬟逮了个正着。
细看原来是伺候自己的采青,苏暖裳想她平日也常进出自己的闺房,不知会不会在自己房里动什么手脚,而采青心虚的眼神让她更加怀疑。
“二小姐您怎么打这儿经过了?这是要回房么?您平时不走这条路啊。”采青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但眼底掩饰不去的慌张出卖了她。
苏暖裳不顾采青的辩解,大步走进那间下房。房间很小,是采青和另一个丫鬟睡的,房里除了床铺,就只有桌子板凳,和两个衣柜,并不像主子的房里那样有梳妆台、衣架什么的。
苏暖裳一言不发,毫不客气地翻遍了采青的房间,在炕下找到了一包白纸包的细粉末状的东西,她给小老鼠喂了一点,小老鼠顿时暴毙。
采青哆哆嗦嗦地跪在苏暖裳面前,脸色惨白。苏暖裳关上了下房的门,问道:“是谁?谁指使你来害我?”
采青不为所动,只是哭着说不知道。
苏暖裳叹了口气,拔下发上的金簪子,在采青的脸上轻轻地划着:“不用我多说了吧,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你花着脸下地狱!不要以为本小姐做不到!”说到最后,她的眼中已经闪出杀气般的光芒。
“你还有家人在是不是?”苏暖裳慢慢猜测道,“他们以家人威胁你是吗?可是采青,现在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我才是待选的秀女,大小姐已经失去参加选秀的机会了!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如何害我,我倒可以保你无虞,原谅你的过错,以后我可以带你进宫。只要我成为秀女,你就是我陪嫁的丫头了,你的家人还怕受欺负吗?”
苏暖裳的猜测与事实相差不大,很快采青就交代得清清楚楚。那包药粉正是孔雀粉,是大小姐的丫鬟翠茜给她的,说是夫人交代她将粉末放进苏暖裳的晚膳中,如果她不做,她和她的弟弟,也是苏府的小厮,就将被卖为奴隶。苏夫人给她的期限是明早早膳之后。
安抚人并非苏暖裳的长项,她叫来心禾看好采青,防着她想不开。苏暖裳将孔雀粉笼在袖中,在院里慢慢地踱步。
如果明日早膳后她还没毒发身亡,那么他们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毒药的事情。所以她要赶在今夜之内,将毒药下到苏烟儿的晚膳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暖裳偷偷潜入厨房,却发现大小姐的晚膳已经送走。没办法,只能下在早膳中,或者趁着半夜无人之时下在她明早饮用的茶水里。苏暖裳觉得应该下在茶水里,以免夜长梦多。但因为两次过敏,苏烟儿一定会对饮食多家如果此举被发现,那也无法,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反正她是待选的秀女,有圣旨为据。如果她杀了人,必将连累整个苏家,所以谅苏家也不敢上报吧!
可是当午夜时苏暖裳潜入苏烟儿闺房的的窗外时,却是大吃一惊,长廊上守夜的丫鬟全部被迷倒,她连忙向房中看去——
苏烟儿死了,本是她苏暖裳要投毒的苏烟儿死了。
苏烟儿穿着她最爱的绯色丁香云锦襦裙,可是此时的她趴在桌上,大片暗红色的血染得原本淡紫的桌布变得绛紫,更显得阴森可怖。
苏暖裳确认房内无人,就进了她的房间,她将苏烟儿的尸身翻过来,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苏烟儿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如果这还不够,还有一条白帛缠在她的颈间。很显然,她是先被人捂住嘴勒死的,或许还未断气,凶手又补上一刀,彻底将苏烟儿送上了黄泉路。
苏暖裳摸了摸苏烟儿的颈动脉,发现还是温热的,那么,凶手一定还在附近!
屋顶有轻微的动响,苏暖裳跳上窗台,几步跃上屋顶,也幸亏她穿了夜行衣,在黑暗中就像一抹无声无息的黑影。月色下,远处的异动苏暖裳看得清清楚楚,她奋力追过去,手中的飞镖一发发投掷过去,虽然没有射中,但对方为了躲避她的飞镖,脚步已经慢了许多。
苏暖裳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刀剑,本来苏府除了菜刀或者柴刀也找不到什么攻击性的武器了,可对方的剑在凄白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一番追逐打斗,那人边躲避苏暖裳的暗器,边往后花园的林子里逃。看来这凶手对于苏府的结构很了解嘛,他穿了一身黑,林子又利于隐蔽。不过苏暖裳打架的时候从不估计敌我双方的力量,只是一心一意地对付眼前这个大麻烦。也得幸于她足够专注,对方的剑很快就被她打下。现代的军方近身格斗术终于与古代剑术PK了一番,这也是苏暖裳一直希望实现的,只是她现在并不开小差想这些东西。
凶手被苏暖裳揍了一顿,倒在地上叫唤着起不来。苏暖裳把他的剑踢得远远的,蹲下来扯下他的面罩。
面罩下的男人十分年轻,虽然龇牙咧嘴地挣扎着,狼狈不堪,但无法掩饰他英俊的五官。苏暖裳无比感慨古代的帅哥怎么这么多,可惜就是不让人省心。她将膝盖压在他的身上,厉声问:
“半夜私闯民宅,你是何人?”
“好汉饶命!鄙人安淮原,你又是谁?”
“安淮原,我记住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好汉,那么也该知道成王败寇,我问你,苏烟儿是你杀的?”
“是啊,是我杀的。”那人竟大方承认,又忽然笑得流转星眸,只是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与她可有私仇?”
“怎么没有,你不恨她?我不信全府的人有谁会喜欢这种骄纵的大小姐。难道你是她的奸夫?不然怎么那么关心她的死?”安淮原有着一双桃花眼,一闪一闪的很是迷人,他似乎并不怎么气恼自己被苏暖裳痛打了一顿。
苏暖裳脱口而出道:“呸,你才是奸夫呢!”
“对啊,我就是那个奸夫啊,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
“……”苏暖裳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懒得理你!你要是厌恶她要杀她,干嘛又跟她勾搭成奸…”苏暖裳自己愣了愣,接着道:“等等,你是为了杀她才做她的情人的?”
安淮原闭上眼睛不接话。
“你倒是说呀!”苏暖裳拍了拍他的脸。
“我大限将至,不管你是谁,这里面的水不是你可以趟的,快走。”安淮原忽然抬眼,说到这里,他浑身一颤,只见细长脖子上出现了一道铁丝,不多时,安淮原的头颅居然被连根切断,密林中有一根线,将他的头颅拖走!
大量血液从安淮原的颈部喷溅出来,苏暖裳本能地躲开,还是被喷了一身腥热的血。她倒在一边,惊讶之余才反应过来,迅速向四周看去,黑暗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没入了重重树叶之中,踪迹全无。
苏暖裳明白过来,这是号称“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的血滴子!这样狠辣的暗器,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只有皇室的内卫才会有!就像现代的国家军情处一样——只有统治者才配拥有这样高端的暗杀工具!她知道持有“血滴子”的人是多么危险,所以没有傻到去追,但心里暗暗懊恼,自己一旦想什么事情,五感就没有那么灵敏,对于潜藏的危机也就无法及时察觉,不管是娘亲的死还是苏烟儿的死,线索全断了,自己依旧是最茫然无知的那个人。
苏暖裳回到房间,处理了自己的一身夜行衣,却怎么也合不上眼。铜烛台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一晃,映着拂动的水绿色纱帐,如水波颤颤,明灭不定,苏暖裳枕着鹅羽软枕,久久地不说话。她知道明天一早,整个苏府又会闹个底朝天了。
全府的下人都聚集在院子里,苏老爷暴怒得如同狮子,另一边的苏夫人已经昏厥过去了。苏暖裳站在一边,看着官府的仵作将苏烟儿和无头的安淮原的尸身盖上白布抬走。
作为几次“蓄意谋害”苏烟儿的她第一时间受到了老爷夫人甚至是官府的人的盘问,但苏暖裳镇定自若,在苏夫人的谩骂中犹自安静地站着。虽然她很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如今苏烟儿真的死了,她却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她知道苏烟儿城府深,但不知道一个十六岁的官家小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居然与使用“血滴子”的大内侍卫有瓜葛。
苏暖裳知道,这里面的水之深,恐怕是她无法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