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高高在上的男子，终于大摆筵席，庆祝三年之间所有战绩，一时间，清冷的庭院里，喜气洋洋，欢歌笑语。
王朝的大官争相前来，就连黎国的皇子也没有推脱，献上礼品，对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道以祝贺。
而他的身边，再也不是什么人也没有。
一身朱红色牡丹长裙的女子，扬着明媚动人的微笑，挽着他的手臂，不分尊卑，言笑晏晏的偶尔插话，话语之间，没有半点女儿的娇气，落落大方，让人羡慕。
所有的女人都嫉妒，曾经，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这个女子，却是这个王国的例外。
女人都不喜欢例外，因为，若是有了例外，那便是自己输了。
将军府，同样如此。
我坐在厅堂的最角落里，看着云沉的姬妾捏碎的雕花指甲还有撕烂的芍药手帕，忽然之间有一种怀疑涌上心头，这个男人，究竟值不值得我这么去喜欢？
也许，我也该是羡慕嫉妒了。
“夫人，这道八宝炖鸭，您尝尝。”红叶看出了我的失神，将鸭肉用筷子放在玉碟里盛给我。
我笑了，“我不喜欢鸭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脸色瞬间一片郑重，显然没有料到我还有这个癖好，“奴婢不知，请夫人责罚。”
我并不理她，“因为，鸭物，脏也。”
“奴婢这就撤了菜去。”她不敢多说话，急忙撤了这道菜，我不可置否的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喝了一口清茶，意味不明。
“我想吃桂花糕。”
“好的夫人。”
她不做停留的离开，有些仓皇的脚步声到让我失笑，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
厅堂之上，云沉终于落座，那天香公主也坐在了他的身边，俨然一副一家人的模样，神色温柔，眉目如画，给云沉倒酒布菜，无一不是亲自动手，就连要接手的婢女，也遣散了去，说不出的恩爱无双。
周围响起一大片咬碎牙齿的声音。
女人的嫉妒，远远比我想象之中还要严重，可是，诸天万界不正是这般吗？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势必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否则，天降罪孽，躲都躲不过。
想来那天香公主也是做好了准备，要跟这将军府里的女子，一争高下了，要知道，云沉嘴上的遣散姬妾，也不过是哄骗小女孩儿的，只要她敢遣散了他的后院，那么，她也势必会背上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恶名，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不是吗？
“贱人！”杯酒打倒的声音让我不禁偏目，入眼的是一身绯色海棠裙裾的女子，金簪挽发，朱玉雕饰，可见她曾经的受宠程度。
玉面染上了盛怒的朱红色，宛若倾城盛放的红蔷薇，艳丽绝代，眼神却如同沁了剧毒一般，紧紧缠绕在那坐在云沉身边的女子身上，恨不得抽筋饮血，碎尸万段。
天香公主若有所感的对上她的眼睛，勾唇一笑，唇角无声的动了一下，复又低头，微笑如花，仿若什么也不知晓，只是绯衣的女子，却将手里新上的杯酒捏个七零八碎，鲜血染红一只洁白素净的芊芊巧手。
“百花夫人，奴婢给您包一下。”一旁候着的婢女很快上前，不过被怒火中烧的主子，狠狠拧住了胳膊，指甲几乎嵌入了肉里去。
百花夫人是曾经最受宠的女子，只是如今有了一个身份尊贵，容貌精致的天香公主，一切就开始与众不同。
婢女委屈难受，却并没有失态尖叫出声的模样让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太没有趣味，失去了最初的感觉。
“我们走出去透透气。”我起身，身边的红叶搀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将军府的后花园走去。
酒肆迷离，灯火飘摇，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仿佛就像一种解脱。
不知怎么的，我到希望，我的夫君，他还在远远的漠北打仗，没有回来，也不愿意，我们相见之时竟会是这般模样，仿佛所有的梦幻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我也只不过是比那百花夫人还不如的一个小妾罢了。
奢望什么，还不如这般潇洒自由一些，那些关于女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永远也不要发生在我的身上就好。
冬日的夜晚，永远没有夏日的精美明丽，多了几分关于冬日的寂寞还有凄寒，站在风雪里，血色梅花临夜当空，盛放的格外悠然。
我不经意打了一个寒战，才发觉因着想要见云沉，为了凸显美丽，穿的有些少了，真是自作孽。
“夫人，奴婢去为您去披风。”红叶立刻要求。
我点点头，“去吧。”我住的小院离主厅虽远，不足一刻足以回来，而这宴会，却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成。
“夫人，奴婢这就去。”红叶小跑着离开，我垂眸，看着盛放的更加漂亮的梅花，折下一支，轻轻嗅了嗅，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气，立刻就让人心旷神怡。
真是种漂亮的花儿，不过这类花，轻易可不能碰，否则……
我将梅花轻轻地插在发髻上面，原本就素丽的模样，一定多了几分妍丽，我很清楚我的优点。
“重楼夫人真是好兴致。”身后传来的踏雪声让我诧异，谁会在这时候前来？
我回头，看到一身玄衣，束发简单大方，气势凛然的男子，男子俊美异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墨色悬聚，看不分明，明明是如玉之人，偏偏多了几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杀意。
那是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散发出的气息。
“贱妾见过辰王殿下。”我转身，行了个大理，跪了下来，无疑，这个男子便是这王国战功赫赫的辰王。
与我的夫君云沉，伯仲之间。
“重楼夫人快请起。”他不顾男女之嫌，抓住了我的肩膀，扶着我起来才放开，“多日不见，你还是如此美丽。”
“承蒙王爷夸奖。”我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倒是辰王殿下，越发的英气逼人。”
“重楼，你的嘴和你的心，可从来都不一致。”他直勾勾的看着我，似笑非笑，似乎想要看进一个人的心里。
我有着不适的笑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殿下严重了。”
他并没有就此饶恕我，一步步朝我走过来，将我堵在一颗美丽的花树下，终于微笑了，墨玉一样的眼睛里，说不出的危险，如同发怒的野兽，“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您……说什么？”我不敢抬头。
“你还装傻？”他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放在我的脖颈之上，慢慢收紧，想要掐死我一般，“可是，重楼，我输了。”
“……”我不敢再说话，我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总是这么傻。”他将头放在我的颈窝，湿漉漉的痕迹顺着脖颈向上蔓延，当薄唇放在我的唇角，我忽然之间有些想哭。
我如果说对不起，你会不会说，没关系？
你明明知道，你不会。
你不会，我也不会。
“可是我没有输给他，我输给了你。”
他狠狠的咬着我的唇角，直到血腥味儿在撕磨下蔓延，才放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跌坐在花树下，颤抖的手摸上血肉模糊的唇角，勾起温柔的微笑。
我们谁都没有赢。
红叶很快回来，貂毛做成的披风披在身上，我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寒冷，撕破的唇角也在用冰雪敷过之后只留下点点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我站在树下很久很久，然后扶着红叶的手，慢慢的回去。
宴会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云沉似乎丝毫没有被官员一杯接一杯的酒灌醉，眼神漆黑清明，很有精神，而天香公主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双颊微红，竟然不顾礼义廉耻，将脑袋放在云沉的肩上。
云沉没有丝毫的介意，只是往我这边轻轻地看了一眼，连眼神都没能施舍给我一个。
又是碎了的一地芳心。
直到最后，云沉都没有在看我们一眼，等到宾客皆散，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醉了不省人事的女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跟在众姬妾的身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红叶打点好一切就守在屋子外面。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也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将青丝之下，美丽的云锦染湿，就好像好多回不去的少年事。
在这个归来的的夜晚，猝不及防的浮现在眼睑。
“夫人，时候不早，该吹腊了。”红叶推门而入，吹灭了桌上红烛。
退身就要离开。
我叫住她：“红叶，你说，你是谁派来的呢？”
她顿在门口，黑暗里，许久没有说话，我有些不耐烦，“下去吧。”
“夫人，我永远不会害您。”她关上了屋门。只有月色下淡淡的身影倒影在窗扉上。
我扬起一个微笑，进入梦乡。
这些事，诸多事，我想，我不需要想太多。
一切自有因果，一切也终会有所谓的结局，所谓的以后。
我只需善待自己，善待时光。
第二日红叶为我梳洗打扮好，就领着我去往厅堂用膳，这是云沉回来的第一顿早膳，不容有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