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果这是主子想要的，如您所愿。”
然后，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如同失了水的花，落了下去，“为什么？”
我伸手，温柔的拂过他的眉眼，惆怅就像是毒瘾在我的心间徘徊不去。
“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因为我们可能是敌人，我不能说，也许你会杀死我，或者总有一天为了解脱，我会杀死你，因为宿命的轮回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里。
"；给我一个机会，阿楼，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们不要去想将来不去想以后会怎样好不好？我们就爱此刻。"；他恳求的低头，卑微的如同地上的尘埃，“我可以带你去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任何你想做的事……”
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这句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充满巨大的*，我逃不掉，也不愿意一直逃避。
“你说好不好？”他摇着我的肩膀，“我不会逼你，不会让你嫁给我，也不需要你的永远，我们有一天相爱便好，我不会束缚着你。”
他说的情真意切，我听的心笙向往。
我几乎要忍不住答应他，几乎触手可及的爱情，两情相悦，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一方是假情假意呢？
那么，我又该怎么办？
深陷泥潭，我又怎么如同从未经历过，独善其身？我做不到，离岸会做到么？
这些，我永远不会知道。
我很清楚，不管他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
意，我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那一方。
“好。”我听见自己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离岸的脸微微僵硬，勉强的说了一声：“好。”然后我们之间就是似乎没有尽头的沉默，他看着我，而我低着头。
直到许久，他才开口：“你的容貌，需不需要换回来？”
我抬起头，“你很介意？”
“不，”他微微摇头，“花楼里那位失踪了，我只想问问你的意见。”
“不需要。”我挑眉，“这都是些麻烦的事，既然她已经失踪我顶上去，是你的意思？”
一瞬间，我对他升起的点点好感，消失殆尽。
“我希望你做你自己。”顿了顿，他轻声说，“我也不愿意你用这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你只是爱我这张脸是么？
这个疑问，我永远不会问出口。
“我知道了。”我复又垂下头，“也许有一天我会换回来。”
“嗯。”
离岸把我送回了花楼，他说辰王府是不会留不是他侍妾的女子，而我是他的爱人。
所以，他宁愿我待在风月场所也不愿意我没有名分的跟着他，等到哪一日，我若是同意嫁给他，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同他在一起，那时候，就不会有世人的流言蜚语。
可是我却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莫非和我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是他的耻辱么？或者在他的心里我根本配不上他，所以也不配被人知晓。
我回到了花楼，依旧是离岸的金丝雀，我没有自由，我甚至去哪里都有人跟着我，让我觉得活着就好像是一种无望的煎熬。
不管他对我多好，不管他对我有多么喜欢，给我多少的*爱，我都有一种芒刺在身，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的错觉。
可是，我很清楚，这些从来都不是错觉。
飒罗族人的预感，永远不会出错，就好像我很清楚，离岸并不像他说过的那样爱我，一切，所有的一切只会让我恐慌。
每一日，我就坐在开满花儿的院落里，从日出到迟暮，从天晴到落雨，从他来到他离去，我每日都会取一把古琴，放在青石凳上，一直弹琴，直到手指全是鲜血，然后离岸抱住我，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温热的气息铺满我整颗心，可是，我也仅仅只是微笑着，一动不动，任由他在我的身边。
“别离开我。”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一句话，有哀求，有痛苦，他目光里面的复杂让我的推测更加的具体，可是我还是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我就会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不恨我。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离开我，在我看来，他只是怕我离开了他又回去害死另外的男子，所以他宁愿，能毁掉我的是他自己。但是，这样的宿命，又何曾能给他机会。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忍受不了，忍受不了我们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还要装模作样下去的模样，于是，我很认真的问他，我说：“你快乐吗？”
他似乎被我的问题给困扰了，偏头看我，很认真的想要回答我的问题，在我专注的目光里，他唇角边时时不离的微笑也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眉头凝住的苦恼。
“阿楼，”他说：“你的问题让我很难回答你知道么？”他几乎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可是还是说：“但是，我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快乐。”
我下意识的认为他在，说谎，我很清楚，他是个很会说谎的男子，我不能相信他。
可是，我心底某一个角落里，也在暗暗的说服自己，他其实没有说谎。
“谢谢你。”我握住他冰冷的手，温柔的靠近他的眉眼，“不管是骗我也好，说谎也好，我都觉得很开心。”我们爱的这么艰难，你还愿意，对我说，其实你还是快乐的。
他却摇头，“我应该和你说谢谢。”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眼终于没有凝滞，带着点点的幸福味道，“阿楼，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会这样死寂下去，是你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所以，别离开我，永远也别离开我。”
我靠近他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果然，他从来都是防着我的，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不过是他装出来的，每每想到是这般，我那颗本以为安放的好好的心，为什么还是会那么痛，痛的让我几乎不能思考，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也常常在想，如果没有千年的仇恨，我遇见没有阴霾的离岸，我没有肩膀上面的责任，是不是我就会有另外的选择，不管这个男子对我是什么心思，我都可以毫无芥蒂的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为他死都可以，可是这是命运，命运让我们只能这样耗着对方，除非有一方缴械投降，输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的事情。
“我不会离开你。”我依旧靠近他，就好像在靠近生命里仅有的那一丝丝温暖。
“别怕离岸，别怕，重楼是不会离开你的。”我终于抱住了他，眼泪夺眶而出，掉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见踪影，“我会和你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
我终于无可逃脱的承认，我爱上了离岸。这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短短三年的男子，他没有云岩的情深，甚至比不过曾经死在我怀里的任何一个男子，可是，从他救了我那一刻起，从他一次又一次找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再也逃不了爱情的魔障，我再也没有办法否认，我们都是在演一出戏，因为，戏子也有感情，否则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可以，演得这么伤心，这么痛不欲生。
“我相信你。”他回抱住我，紧的就像是在抱住一种救赎，如果失去我，他就再也上不了岸，得不到快乐。
“嗯。”我只能让我的声音，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就好像，我们一直就在一起一样。
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曾经的枯燥，我们真的就像彼此说过的那样，天天呆在一起，离岸说过，让我们爱就爱此刻，以后怎样都不要去想，而我也这般想，就当是千年孽障里给他的补偿，就算是他杀了我，我也甘之如饴。
每日，我们就像每一对情侣一样，出去约会，有时候会驾车去很远的山上看一眼日出的模样，有时候，会去很远的山谷，看夜来香盛放的迤逦，有时候，会去溪水边，弹琴，欣赏月光……
我们几乎去了，所有能去的角落里，然后拥抱，相依相偎的在一起，就想要把世界上所有浪漫的事情都做一遍，直到我们精疲力竭的回到住处，如同出生婴孩一般相拥而眠，做一个美丽的梦。
那些关于离岸的梦境里，永远都不会有阴霾，也不会有痛苦，只有快乐，我们互相取暖，不怕伤痛漫延全身。
我真的以为，这会是永远，我一直一直期待着并且，永远不会厌倦的生活，我把一切都丢在另一边，不去想飒罗族人还在等我不去想云沉究竟是什么人？我只想和这样温柔的男子白头到老，可是……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就像爱情一样，时间越久，就越历久弥新，越来越清晰。
沉迷的我和清醒的离岸，在一瞬间胜负早已经不言而喻。
我输了，尽管我从未觉得我会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几分死而无憾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