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空间让人感觉窒息,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喻潇的嗅觉,她拖着满身疲惫,一下飞机便朝着医院跑来,跌跌撞撞的差点儿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她无暇顾及他人的情况,更加不在乎自己现在的面色有多苍白。
她紧皱着眉,提着行李箱朝着急救室飞奔而来,这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她内心饱受煎熬,在几千米的高空之上,她只身一人,本不是喜哭的性子,眼圈还是红了,眼里的血丝清晰分明,一头短发被她挠乱,她也不在乎。
以往澄澈的双眼里此时空洞一片。
“小鱼。”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王爷爷闻声抬头,看着一身疲惫的喻潇,起身。
“奶奶,还没有出来么?”喻潇双眼紧盯着“急救室”三个红字,干裂的双唇终是被她咬的泛起几缕血丝。
“快了吧,医生说她的情况比较棘手……”
后面的话是什么?喻潇不知道,也不想关心,她只是呆愣的看着急救室的门,双腿瑟瑟发抖,王爷爷心下不忍,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拍着喻潇的肩说:“小鱼啊,别太担心了,你奶奶她平时身体硬朗着呢。”
“是么?”喻潇忽苦笑一声,意味深沉。
上次回来,明明还看到她床头一堆药。
花花绿绿,一大袋,堆在床头,如同垒了一座小山。
“你爸爸也快回来了,好孩子……别哭了。”年迈的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垂着头看似平静无比的女孩。
喻潇抬眼,看了一眼纸巾,慌忙伸手一模自己的双颊,满手的湿润,原来自己,哭了?哭的那么无声无息?哭的那么不知不觉?
以往还嗤笑那些遇事只知道用哭来发泄的女孩,嘲讽着,事已铸成,哭有何用?到了自己身上,倒也是如出一辙,她暗暗自嘲着,接过纸巾,低低道了一声谢。
“潇潇。”一声清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喻潇木木的抬头,看着来人,眼眶红的吓人,却又倔强的不让眼中晶莹再流出。
“熠然……”是谁干涩的声音,叫着那奔跑过来的俊朗男子?
“别哭了,我不就帮奶奶办了一下住院手续嘛,怎么一回来就看到一只红眼小白兔啊。”他轻轻把她抱在怀里,一手轻拍着她瑟瑟发抖的背,一手仔细的替她理着凌乱的短发,语气放的很柔,带着几分讨好的轻挑。
喻潇捶了他胸膛几下,正准备说什么,急救室的红灯忽然熄灭,脸戴口罩身着绿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喻潇忙挣开方熠然的怀抱,奔到医生的面前,急切的问。
“病人本就患有高血压,她从厕所滑倒到送进医院中间隔着几个小时,脑部已受损严重,我们已经尽全力了……你们进去多陪陪她吧……”
喻潇奶奶在厕所滑倒,头部撞在地上,脑部溢血,几个小时未被发现,要不是找她散步的王奶奶发现,可能她早就死在厕所中,送来医院的时候呼吸已经非常薄弱,嘴里无意识的喃着喻潇和他父亲的名字,医生在急救室急救了数个小时,仍是回天乏术。
生老病死,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医生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们见惯了生死,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人逝世,心里早就泛不起多少波澜,心里虽也为这个年轻女孩伤心,面上还是没有多少的表露,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了几句,转身离去。
喻潇感觉脑袋里一片混乱,以往和奶奶相处的时光在脑海里一一闪过,片刻又消失不见,“奶奶”,她念着,跑进了急救室。
“奶奶。”她看着穿上躺着毫无意识的老人,她面部带着一个透明的口罩,胸部微微的起伏着,证明她还活着,苍老的手搭在身侧,脸色一片白青,苍白的头发更是让整个人显得垂暮。
喻潇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庞上,着有点儿硌人的手背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老人平静的面庞,她似睡着了一样,平稳的呼吸,柔和的面庞,只是面色有些青白罢了。
喻潇多么希望,她只是睡着了。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但妈妈离去的时候她还小,根本无法全面感觉到那种噬心的疼痛,后来长大了,懂得了,心里的痛倒是淡了。
门又被推开,除了喻潇,众人都回头看着来人,王奶奶跟着喻爸走进,喻爸以往波澜不惊的面庞在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时,忽然泻了一下,他走到床的另一侧,把母亲的手牢牢的握在手中,他垂着头,眼里的神色无人窥探的到。
喻潇死死的盯着奶奶看着,她感觉喉咙一片酸涩干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遗传了父亲沉默寡言的性格,不擅长说长话,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劳,只在心里期盼着,奶奶能睁开一双眼,看看她的孙女,看看她不曾久伴身旁的儿子,看看她的老友。
父亲说了什么,王奶奶王爷爷说了什么,方熠然说了什么,她仿佛双耳失聪,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