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笙打小就没父亲,是靠母亲汪翠萍给人打杂的微薄收入一点点抚养长大的。但十七岁这年,母亲跟着修路队扛砖头铺路,被滚落下山的大石头砸死了。
唐宝笙看着工地赔给她的钱,单薄的几张票子,就换走了含辛茹苦养她爱她的母亲的命。她想哭,可是眼眶只是红着,却没一滴泪。
其实唐宝笙有个家住外省的舅舅,但前两年失去了联系。因此她母亲一死,唐宝笙就与孤儿无异。邻居张大娘给她出主意,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张大娘心里的算盘唐宝笙晓得,无非是让她拿着用母亲的死换来的钱,嫁给自己死了媳妇的儿子。
唐宝笙沉默着不发表意见,逼紧了就说自己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母亲的身后事安排好,别的以后再说。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不仅张大娘频频来访,别人也“热情”找宝笙谈心。宝笙知道张大娘这边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当她媳妇,眼瞧着她耐心也快用尽,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毕竟自己已经是一个人无依无靠的。
唐宝笙悄悄买了第二天中午进城的车票,但不知怎么被张大娘知道了。她一早就带着家里人风风火火来找唐宝笙,生生把她扣住了,说要今晚让儿子跟他洞房。
真不要脸!唐宝笙压着怒气,假笑着跟张大娘商量,自己可以把钱都给她,求她放自己走。
张大娘冷笑着:“我跟你好商好量了大半个月,你屁都不跟我放一个,现在知道和我商量了,没门!你放心,进我家后,乖乖听话,再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王家亏待不了你。”
唐宝笙到底年轻,没经历过这阵仗,脑袋里混沌沌的,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门口两个中年男人守着,院子里好些人在操办酒席。忙到中午,不明真相的邻里乡亲都来了,围坐在一块儿说着千篇一律的吉利话。这时候有人嚷着,叫新娘出来热闹热闹,可都被张大娘推脱过去。
唐宝笙身上绑着绳子,嘴巴也给堵住了,急得跟什么似的却被一丝办法。她扭着身子,无意间,脚踢到了挨着炕沿儿的大铁箱子。她心中一动,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它往地上踹。
因为精神太集中,唐宝笙没注意到院内的变化。此刻,有三个西装革履的黑衣男人,跨过棕灰色的木质门槛,走进摆满酒席的农家土院。
都是大山里的穷人家,顶多就在电视新闻或者影视剧里见过穿着这般讲究的人。眼下竟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大家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停下来,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看。
为首的中年男人叫顾英州,他看出张大娘是这家的主人,于是礼貌上前,说冒昧来访,实在抱歉,请问有没有一位叫唐宝笙的女孩,他想见见她。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高级定制的钢琴键中制造出来的。年纪略长的村民恍然大悟了:早些年,宝笙他妈去城里打工,之后带回来一个女婴,任凭大家如何追问父亲是谁,也不说。现在看来,跟这个英俊的男人脱不了关系了。
“宝笙在屋里头呢!今天她可是新娘子。”好事的村民起哄道。
“谢谢。”顾英州颔首,就要往屋里走。
张大娘哪里肯让,要是让他们进屋了还了得,她强迫唐宝笙的事情不就露馅了!她挡在顾英州跟前,不论他如何解释,张大娘一律搬出新娘结婚当天不宜见客的传统来,死活不让进门。
唐宝笙在屋子里听到了顾英州的话,还有张大娘的蛮横阻拦,心里着急,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想想也知道这是她唯一被救的机会了。于是,奋力一踹,终于,大箱子狠狠砸在地上。然而,箱子落地时的响动被屋外嘈杂的争吵声掩盖下去,一星半点效果都没有。
唐宝笙近乎绝望了,她将头颓然地贴在硬质土炕上,心想:这也许就是母亲常说的,命该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