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葬礼的那天,夏清歌没有去,她不怕别人在背后说她,她不怕别人说她不孝顺,她不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只怕,奶奶不理解她,会怪她,怎么不愿意去送送她。
她不是的,她不是这样想的,她只是……缺少勇气。
葬礼第二天,夏清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奶奶的墓地。
墓园寂寥无人,一座座墓碑坐落在绿地里,无数的灵魂居住在这里,这里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夏清歌缓慢而小心地走着,自从奶奶走后,她的很多对这个世界的观念都变了,比如,她觉得她会不小心踩到一只灵魂的脚,可她听不见他的叫唤,所以她只能走在青石板地上。她没有勇气对沐程雪和萧语说,她怕被不理解。
照片上的老人笑的安详,眼角的皱纹深深的,嘴咧到了后面,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她渀佛忘记了时间的一切,眼里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正用天真烂漫的笑容望着她。
冰凉刺骨的花岗石墓碑让夏清歌手一颤,她好像感觉到了奶奶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没有光,没有空气,充满阴冷。
“奶奶……你还好吗?有没有想清歌,清歌很想你呢……”
夏清歌的自言自语在风中飘散了。
她席地而坐,曲着膝盖,靠在了墓碑旁,眺望着远边,天灰沉沉的,一点都不好看,数十只大雁排成一个“一”字,整齐有序的从天边飞过,留下一道令人无限深思的划痕。
人们都说,战胜困难的人是胜利者。才不是这样,真正的胜利者,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某种黑暗,它令人害怕恐惧,产生了退缩的念头,并且差一点就要放弃了,但是他依旧不怕,在认清黑暗后,他依旧与困难搏斗。这样的人才是本质的胜利者,他清楚这个世界的黑暗,但是,他就是要与它搏斗。
也许,夏清歌与胜利者还差很远。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溢出来,一行接一行的清泪从那张脆弱清丽的脸颊上淌过。她紧紧的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不想让奶奶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忽然一沉,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夏清歌懵懵然转头,是熟悉的面容,厚厚的刘海被吹的中分,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线,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多了一分不该属于它的忧伤。
千玺蹲下来,与夏清歌平齐,盯着夏清歌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吸进去。夏清歌看见他白皙透红的面容上,滑过汗水。
他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夏清歌脸上的泪痕抹去,温热的触感覆上她微凉的脸,她向后一缩,肩膀却被千玺摁住。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嗯。”
千玺一侧身,坐在了夏清歌旁边,半晌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夏清歌。
夏清歌出神的望着灰灰的天,不知道千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年轻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疼,为她感到了疼。
很久很久,夏清歌的意识才又清醒了过来。
她轻轻唤道:“千玺。”
“我在。”
夏清歌的喉咙倏忽就发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令她感动,她真的太容易被感化了,难怪奶奶总是说她,容易被骗。
察觉到她突然不说话,以及那正在慢慢泛红的眼眶,千玺的手覆上她佝偻的背,声音不由得放轻柔了些,“怎么了?哭什么?”
夏清歌只是摇头。
千玺蹙眉,她不知道,每次她不愿说出心中的想法时,每次看到她隐忍时,他就会感到无助,渀佛一株稻草放在濒死的人面前,他却不懂得怎么办。
千玺微微前倾,将夏清歌拥进怀里,她的头轻轻的靠在他肩上,他明显的感觉到怀里人儿的僵硬,于是他拍着她的背,动作更加轻柔,像是在抚摸一根羽毛。
怀里没有了抽泣的声音,千玺便觉得安心了许多,轻呼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轻佻邪魅的嗓音在夏清歌头顶漾开,“原来……你喜欢我抱着你。”
夏清歌心尖一颤,喜欢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讨厌,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的……依赖吧。
她红着脸离开了千玺的怀抱,千玺看着她红到耳根的脸,觉得好笑又可爱。
拉起她纤弱的胳膊,离开了墓园。
“千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猜。”
“……不知道。”
“我猜的。”
“…………”
是不是因为太了解你,才在不知道你去哪的情况下,会猜到你来了墓园,而又那么幸运的,猜对了。
只是我知道,不仅是因为太了解你,而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