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二年九月初七,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
不过七八个人的院子,四处弥漫着尖叫,哀嚎,哭喊,寂静的深夜里,那些声音自碧玉轩的小庭院被风吹向更远更广阔的地方,殿宇重重,明灯万盏,规模庞大壮阔的王府更深处,终于有了响应。
下人们慌不择路,夺门而出,去往那些亮着火把,可以带来明亮与安定的地方。
碧玉轩坐落王府的西北角,地处偏远,庭院外头假山流水,竹林石桥,俨然就是一个小型公园,有了这层障碍,这里面发生什么,外面基本毫无察觉。又因为碧玉轩的主子是王爷的女人,夜间巡逻兵卫不得随便入内,只能在外围溜达,所谓外围,就是隔了一个公园的距离。
秦言先是一脚将青姬踢得跪下去,俯身解了她的一件外袍,披身一裹,遮住自己破败难堪的身体,疼痛,铺天盖地,少女这副残破垂危的身子,似乎随时会倒下。
秦言不得不怀疑,她还能撑到几时,不过,她能有幸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就该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这个少女白死。
“你干什么,走开!”青姬一见她靠近,便疯了般挥舞着手臂反抗,尖声叫道,“来人!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带下去千刀万剐!”
秦言冷笑,挥手一拳,揍得她鼻血横流,惨叫不止,接着扣住她的双手,压向身后,只听咔嚓两声脆响,骨节脱位!剧痛之下,青姬只剩苟延残喘的份了。
长绳绑住她的双手后,秦言也不叫她起来,就这么一路走,拖拽着青姬的身子来到木架旁,绳索上抛,绕过去,再一拉,青姬就像个木偶一样,被动的吊起,双脚离地,挂在木架上。
秦言冷冷看她一眼,俯身捡起地上被人遗落的鞭子,那鞭子上,沾满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扑鼻。
她握着鞭子,走到青姬面前,满是血的脸早已分辨不出表情,微风迎面吹来,凄冷的月色下,少女的脸部轮廓优美而宁静,目光如炬,果敢决绝。
青姬挣扎着,叫喊着,威逼利诱,告饶讨好,喊哑了嗓子,少女依旧没有半点动容。
刷!
“啊……”
“住手!”
鞭子的呼啸,女子的尖叫,以及那一声低沉的,愤怒的,带着浓重威严与强硬气势的男性嗓音,同一时间,充斥回荡在空寂的院落里。
秦言挑眉,不善的回眸。
长风从大敞的院门涌进,吹起那人绛红色的衣袍下摆,袍上绣有暗金色盘龙,同样暗金色祥云图腾滚边,长身玉立,玉带飘飞,冷硬的面部轮廓在月色下有种逼人的色泽,眉目凌厉,嘴唇殷红,眼前这个男人,无处不在散发着危险暴戾的气息。
他双手背在身后,跨过门槛,大步逼近,挟着一身的戾气,恍若愤怒的天神,霸道威势,严酷至极,却也有种妖冶的邪魅。
随着他踏进院子,身后的一众武装侍卫也紧随其后,呼啦啦的鱼贯而入,手持长刀,全神戒备。
青姬一看到他,顿时如逢大赦,哭喊着哀哀道,“王爷,救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惨叫。秦言瞥了眼那男人,反手一鞭子,抽歪了青姬的嘴!
然而这一鞭挥出去,却再也没收回来。只见男人扯下腰间的玉佩,甩手,半空中白光一闪,坚硬的玉石笔直击来,凶猛的打中她的手腕,秦言闷哼一声,顿觉痛麻难当,手腕失力,鞭子脱手而飞!
那人旗开得胜,缓缓收回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不屑地喝道,“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目无王法的女人给本王拿下!”
“是!”
由他身后,走出一位年轻的将军,容貌俊朗,气宇轩昂,目光忠诚而坚定,看起来是个忠肝义胆的英雄。由他带领下,十来个士兵形成包围圈,迅速向秦言逼近。
少女面容镇定,目光沉静,竟然在众人的瞪视下,轻轻的弯下腰,拾起那块玉佩,紧紧的,捏在手心。她从来都是不肯白吃亏的,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目光掠过人群,笔直的盯着那个男人。
他微愣,旋即冷笑道,“你不配知道。”
月光清幽,将男人头顶束发的玉冠渡上一层温润的色泽,冰冷的眉宇,无情且轻蔑的扫过她,仿佛她是一件多么让人恶心的东西。
少女挑眉,嘴角牵出一丝清冷的笑意,她声音干脆,一字一句清晰回荡在这深夜里的每个人的耳边,“我叫秦言,你记住了。”
“好个狂妄的贱奴!”他目光冷厉,怒道,“朱能,不必拿下审问了,直接乱剑砍死!”
名叫朱能的将军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秦言又一次语出惊人,冷冷的说道,“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刷”地一声尖鸣,剑气冲天,锋利的剑锋直指秦言,阻隔在二人之间的士兵立刻向两边撤去,包围圈立刻出现一个缺口。
看来王爷是要亲自手刃这个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威严的女人了!
秦言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目光坚韧,沉静的发问,“请问你有什么理由杀我,我行凶作恶了吗?我杀人放火了吗?我不过在收回别人欠我的东西,所作所为,天经地义,你凭什么杀我?”
他忍无可忍,“就凭本王一句话,你就该死!”
她冷笑,“放屁!”
死寂。
风声静止,月光萎靡,天地如同一片空旷的荒原,无边无际的死寂。谁的手拉起了紧张的弦,越拉越紧,危险,一触即发。
大家只觉得要变天了,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这样无声无息,但是下一刻,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果然,王爷的脸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阴沉暴戾,杀气腾腾,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疾言厉色,而是以一种诡异冷静的口气说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秦言面不改色,以她强悍的胆量,从小到大从来没怕过谁,想她幼儿园时就有和老师干架的勇气,现在还没胆子和一个王爷叫板么?
“为了证明我有种——”她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死,所以我说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