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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深海落墟

当然,还是得找个机会切入正题,她们二人此番前来东海,可不是单纯地为了与龙太子闲扯这些有的没的,最关键的还是要探知落墟的入口所在。顾悠见花神点头示意,便婉婉而道:“其实我们二人此番前来东海,是有一事相求。”

龙太子听罢立马正色道:“若是我能够帮上的,一定尽我绵薄之力。”

顾悠攥着拳头,一咬牙说道:“我知晓这龙宫之下,还藏着一处深海落墟,我们现在需要去那儿一趟,只是不知落墟的入口在何处。”

龙太子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未听他言语。

顾悠心中一凉:“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龙太子抬起头,黑玉颜色的眸子中散出一丝冷冷的光。顾悠脖子上挂着的那颗避水珠顷刻明亮起来,这让她心里一慌,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露出了破绽?

“雨神。”他话语中顿了又顿,终于问道:“你要去深海落墟做什么?”

花神在一侧示意着,顾悠进退两难,只好说道:“这事乃是机密,请恕本神不能够告知于你。”

他的眸子暗了暗,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我不过问便是。只是……我从未听过你以‘本神’自居,想必是我说这样的话,惹得你不悦了。我知道,不该问的便不会多问,你们不是想知道落墟的入口么,我知道在哪儿,只是落墟那地方,也是我们龙族的禁地,只听说危险重重,更多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我们既然来了,便做好了直面危险的准备。”

龙太子还想再问点什么,想起方才她的反应,又不得不将想要说的话咽下肚中。

“人命关天,还望龙太子为我们指引一条道路。”

他忽地一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瞧着她问道:“可是为了救你那仙界的夫君?”

顾悠给问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花神出面圆了场:“这种事情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那仙人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受刑灰飞烟灭了,谈何再救他一说,况且那时候也是那仙人不知好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与姑姑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流言中的受害者。”

龙太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是这样,是我的不对,竟然听信流言,还说出如此冒昧的话,雨神可不要怪我才是。”

顾悠嫣然一笑道:“无妨。”

龙太子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他走在前头,给她们二人开路。从还算敞亮的地方,一路行走至灰暗的空间里,所幸避水珠还会发出盈盈的光亮,越至暗处,便愈发明亮。虽是身在水中,身子却不会被海水浸湿,正如方才用膳时候,端上来的菜肴也与平日里在陆地上吃的那样没有什么区别,还能饮酒,水中有酒,却又不相融。如今听到泉水落石的那种滴答声,起初有些诧异,现在想想也不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毕竟生活在这里实在和陆地上没有什么区别,有山有树,有池有泉。

龙太子恍然停下脚步道:“余下的路,我便不能指引着你们去了,这是规矩。”

“从这里下去,便是那落墟?”

龙太子摇头解释道:“我虽是龙族太子,能知晓的也只是落墟的入口便在此处,落墟是龙族禁地,我无法深入其中替你们帮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他伸出手,手中盈盈握着一枚青色长针,他犹豫着握住顾悠的手,将这枚青针钉入她的掌心。顾悠一阵吃痛,痛感过后,只见掌心一枚青色的印记。

“青心印?这可是蓬莱的一门绝学,殿下怎么……”花神讶异道。

龙太子面上一抹浅笑,无奈说道:“也是机缘巧合。当初一条西海的幼龙误跑至我东海,却遭结界反噬,而后天帝允了他轮回转世,你有所不知,是我第一个寻见那条幼龙的尸首,那时候他魂魄未散,而后我去人界找到了那名转世的幼龙,将他送去蓬莱,望他日后能够位列仙班飞升成神,我时常去蓬莱探望他,他便给了我这枚青针作为报答。我本想留着就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待到日后他需要的时候再归还于他,奇巧,这时候竟然就派上用场了。这青心印便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再予你一条性命,落墟的一切都是未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堂堂的雨神不能够丧命于此。”

人界所知蓬莱仙人擅长延年益寿,如今才知晓他们的绝学竟是替人续一条命。顾悠握紧掌心,青心印融出一阵热度,从掌心向着身体的四周蔓延,倒令人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既然是如此珍贵的礼物,待我们从落墟出来,一定原物奉还。”

龙太子不禁诧异道:“怎么雨神竟不知蓬莱的青心印?一枚青针,花费七七四十九年才能从丹炉中取出,也只能给一个人用一次。”

顾悠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是,忘记了……”

果然,一处破绽,竟如藤蔓围篱一般,越说越多。只不过这时候,知晓了落墟的入口,功成身退也恰是时候。顾悠竟觉得有些对不起龙太子,毕竟人家一个三千多年的痴情种,自己却用一个假身份来欺骗他,花神知她意,便对龙太子说道:“余下风险太子殿下无需担忧,神身难死,这点殿下也该知道。”

龙太子不再多言,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得很快,却听从那头的光亮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鸣响,是龙吟,他化作一只黑龙消失在光亮的尽头,随后这点光亮也随着他的身影消散得无隐无踪。

“我们继续走吧。”花神在一侧说道。

“妄心,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他。”

花神无奈道:“这个时候,对得起与对不起,都不如知晓落墟的入口来的实际,你不觉得吗?我们若不尽快回去,你哥哥那里,可难说。”

花神的意思是顾忘川等她会等着急,想必她从蜀山出来的日子,时间越长,顾忘川那处便越是担忧,他确实损着内气,虽然没有那般严重,但实际上也好不到哪去。这样提心吊胆的,只怕顾悠取了忘忧草,他却没有精力再去陪伴她余下的日子。

顾悠点了点头,二人借着避水珠的光亮步步向前。这条狭窄的道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始终没能见到尽头,顾悠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否有些古怪?”

花神抖了抖身子,不知为何,她的脸色有些惨白,随后缓缓吐露道:“我的神力都消失了。”

顾悠试着运气,果然,这里似是有着某种古怪的力量,抑制着她们二人体内的仙力神力。

“不过这样看来,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深海落墟。”

顾悠环眼四周,依旧是方才那条狭长昏暗的道路,触手可及湿滑的岩壁,避水珠不再闪光,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才发现她们身处的地方已经没有海水,可是以这种昏暗来看,她们依旧身在东海的海底,只是行得更深,所有的海水似是在岩石道路的某一处被隔绝开来,也就是从那处地方开始,避水珠的光亮愈发得弱,转而四下陷入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她们凭着感觉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某处,看见前方一点微光,她们加快脚步,微光层层晕开,转而成为一片雪白的光芒将她们二人吞没,一阵剧烈的震荡过后,眼前的世界令她们二人惊讶万分。

碧水蓝天,草长莺飞,四下里如同春季微暖,初雪方融,冰雪漂浮的水面上零落着几瓣岸上花树的花瓣与落叶,举目而去,是一座村庄,房子都是拿石头搭砌而成的,草木交错间,几只顽皮的兔子来回跳跃,见有生人来,便急急地躲在树后的石洞中。

与想象中的落墟截然不同,这分明是一处世外桃源,唯不见落墟中人的身影,四下里视野开阔,从入口出去便是村庄,行走在村庄的街道上,尽管阳光甚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却难免令人生疑。因为这里的村庄太过于安静。牛马仍在,猪圈里圈养着不少的猪,街道上能看见来回蹦跶的兔子,四处奔跑的鸡鸭,却独独不见一个人。围篱敞开,顾悠轻叩木门,却不听里头有任何回响,再换一户人家,也是如此,连续换上几户人家,依旧是同样。从一户人家敞开的门走进去,里头家具崭新,桌上还布置着碗筷,掀开炉灶,里头还煮着一锅热汤,葱花的香气满溢开来,一只小碗盛了半碗米饭,另一只却是空着。而又一户人家,备着一桌两碗面食,床边两双鞋子静静摆着,一双暗色粗布宽大,一双色泽鲜艳小巧玲珑,似乎这种场合之下,独独缺少的就是那本该坐在桌前进食的夫妻二人。整个村庄,村庄过后复是村庄,在这样的一座座村庄的绵延之下,无论她们行走多久,见到的却总是空荡荡的村庄。每个村庄的风格都有些不同,有的房子是木结构的,有的又是石头房子,甚至还有的是稻草搭成的屋子,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没有人居住。

“所谓的落墟,怎会是一座死城?”顾悠打探了几户人家,心中不禁有些微凉,她早已做好准备落墟会是一个鬼怪遍布的地方,怎知如今的世外桃源,却远比那样明面上的凶险来得更加可怕,这样多的村庄,一座连着一座,依桌上的摆放来看,应该是在用膳的时间,这些人便在那一刻,从这座庞大的海底城中凭空消失,没有一丝打斗与破坏的痕迹,这里的氛围依旧十分静谧,若不是毫无人气带来的压抑感,这里想必会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可又是什么,令落墟中生活的民众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他们又能去哪里。

尽管在一个超越六界的地方,发生什么样的怪事都不算稀奇,顾悠还是禁不住脊背发凉,太阳高升在头顶上,依现在的时间来看,分明是正午时分。可她们二人从龙宫进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午时许久,况且已经是寒冬季节,这里却是一副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景象,分明是初春时节的景致。

“你害怕吗?”花神留意到,顾悠的身体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她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就在那一刹那,只见她猛地一个转身,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空白的某处,她不明为何,正要伸手触碰她,却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花神不解,正欲发问,却听背后一阵银铃也似的笑声,听着颇为熟悉,她有了些心理准备,再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一个长发披下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眯着双眼瞧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抓住顾悠的手臂,顾悠却如同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依旧在那儿自言自语:“我不是雨神,我是顾悠,回顾的顾,悠闲的悠,你就是雨神吗,那个真的雨神。”

花神这时候才感觉到情况棘手,面前那名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掩面笑道:“你瞧你,一点都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她的声音冰冷,令人心生寒意。

“障眼法?可你要知道,这并不是障眼法,这里不属于六界,能再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你是什么人?”

面前的女子冷冷的语气就如她方才一般:“我都说过了,这里不属于六界,我自然便不是人。”

身边的顾悠一阵一阵地絮语道:“我都说了多少遍,我不是雨神,也不叫什么阿仓。”

与花神模样相同的女子冷笑道:“你瞧她,这样害怕,都入了心魔。我只知晓她的身份是雨神,顾悠又是什么,一个虚假的身份都能用这么久,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

“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是么,我不懂?我从洪荒伊始便执掌落墟,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了,何其寂寥,从来没有人向你们这样从外头来看我。”

“你是这落墟的王?你的部众呢,都去了哪里?”

她的脸色阴了阴,转而变得狰狞,她的手脚开始向外延伸,原本完整的身体开始支离破碎,天幕沉重地压下来,风云逆转,原本正消融的水面又开始凝结。地上零零碎碎地出现了动物们的血迹,一点一滴,直至汇聚成河。

“你也想像他们一样背叛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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