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细细绵绵,像无数的银针成排的斜插进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湖边翠柳依依,路边的行人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撑着各色的伞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悠闲的走着。
湖边翠绿的垂柳、绵密的雨、偶尔轻拂柳枝的微风和路边撑伞行走的人们低头交谈时不时传出的轻声笑语,都像是一幅美丽生动的画落入湖对面静静欣赏这一场景的女人眼里。
这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大概30岁左右,一袭黑色紧身连衣裙完美的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她的皮肤白得接近病态,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半垂着,死死地盯着对面不时经过的行人。犹如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浑身散发着与这个世界不符的阴冷。
女人没有打伞,一只毛发黑亮的猫正安静的蜷缩在女人怀里,和女人一样,用它那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干净眼眸关注着周遭的一切。即使雨水将她们的毛发打湿也毫不在意。一人一猫就这样站在细雨中,仿佛人间幽灵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硬生生地留在了这儿,犹如一个观众隔着一弯浅浅的湖欣赏对面舞台上演的一出出悲欢离合。
“你在看些什么?”一把绘着墨竹的绿色油纸伞突然地出现在女人头顶上方。
女人和怀里的猫似乎都没想到居然有人向她们搭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十分平静的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充满江南古韵的油纸伞,最后转过头看向与她搭讪的人。
那是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小姑娘,小小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有神的杏眼,白皙的肌肤透着年轻人健康的粉嫩。她捏着伞柄将伞高高举过女人头顶。
女人盯着小姑娘看了半天,觉得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太过扎眼,一时皱起了眉峰,从心底抗拒着女孩的靠近,但犹豫再三,最终仍是微吐出一句谢,然后转身就走。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小姑娘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从伞下走出,抱着那只和她一样的安静的猫转身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雨里。
小姑娘撑着油纸伞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皱眉失神。
“人都走远还看呢?”一人上前搭着小姑娘的肩膀揶揄道。
小姑娘安怡回头见是同行的伙伴,也不理会,只是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低声问:“乐乐,你看她走的方向是不是老山头?”
“不会吧?那地方不是不让住人吗?有谁胆那么肥敢上那儿去?”安乐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忙走到安怡身前掂起脚朝她关注的方向看去,这越看心里就越疑惑。最后她回过头对着安怡说道:“安怡,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安佳慧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占卜师?”
安怡和安乐都是从小生活在东乐小镇上的本地人,东乐小镇位于南方一个地理位置偏僻的深山中,因为交通不便的原因,这里依旧保持着纯朴的民风,镇上的孩子也是统一在镇中心的公办学堂接受着教育。而安怡和安乐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前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安乐从同学安佳慧那里知道了在镇子上开了一家占卜屋,传闻占卜屋内的占卜师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能实现人们所有的愿望。两人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立刻就约定周末去探寻这传说中只有有缘人才可以找到的星火占卜屋。
可惜天公不作美,昨天还晴空万里的天,今天却下起小雨,两人撑着伞跑遍了差不多整个镇子,却是连星火两个字的影都找不着。疲惫不堪的两人于是找了个地方歇息,商量着下午要去哪里找,如果再找不到就等上学了找安佳慧询问清楚了下个周末再来。然后就遇到了刚才的女人。
“可能吗?”安怡皱眉看向安乐,发现对方的眼神中闪烁着和她相同的光芒后相视一笑,“跟上去看一下?”
提议理所当然的被接受了。两人一同撑着伞兴冲冲地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老山头的路并不好走,这跟它平时不允许镇上的居民随意进入有关。老山头附近都葬着东乐镇的祖先,除了清明祭祖外,其余时间老山头都是禁止进入的。
但规距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即使有那么一条不成文的规距摆在那儿,一些个生性比较跳脱的仍旧是自由的在老山头附近穿梭。当然走的也是小路,正路被镇长封了,小路人也管不到,这一日日的,看守的人也就懒得管,横竖只要不从正路就跟他们没关系,所幸也没出什么意外。
安怡和安乐一路紧跟着女人的脚步,眼见离老山头越来越近,心里的疑惑也是逐渐加重。
这路虽然说不上熟悉但却绝对谈不上陌生,这路正是被镇长封锁,只有每年清明才开启一次的老山头大路!
“安怡,我们是不是太久没来这里,消息闭塞啊?这路什么时候通了?”远远看见横在大路上贴着黄纸的铁链,安乐半开玩笑地询问着身旁皱眉沉思的安怡。
“应该不会。你看前面的人还在守着呢。”安怡指着远处晃动的人影回答道。
“可是我们一路跟到这里,除了地上的脚印没别的了!”安乐纳闷道。
“这……”安怡轻咬下唇,也是一脸疑惑。随后她对身旁的人低声几句,率先朝着前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地上尚显清晰的脚印。只见宽阔的道路上除了一些个稍显凌乱的脚印外,其中有一对脚印格外的清晰可辨。那对脚印外观小巧,但陷入地面却极深,目测至少得有两三公分,脚印从她们来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前方铁链处,最终没入草丛中不见踪影。
安怡细细的观察了几遍后,确定脚印的主人确实是从大路进入了老山头,连忙抬脚就要跟着脚印走过铁链阻隔处。
“哎,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女娃娃可以来的地方!快回家戏耍去!”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对面草丛里传来,喝住了安怡已经跨过一半铁链的脚步。
安怡条件反射地收脚,只见到对面草丛一片晃动,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发老头正拨开半人高的茂密草丛,神情略带责备的出现在眼前。
这人安怡也不陌生,正是看守大路的人员之一——陈大爷。
陈大爷是外地人,听说年轻的时候在外头犯了事,得罪了一些个大人物,迫于无奈才逃到了镇子里来,刚好碰上前任镇长招人看守老山头大路,索性也就跑去应召,也亏得陈大爷年轻力壮性子又沉稳被镇长看上了,才得以在这里谋一份差事,虽然工资不高,却也足够让陈大爷留些积蓄娶个本地姑娘安稳地过了几十年。如今陈大爷的孙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他却仍旧闲不下来,不时的跑到这儿来与人闲聊几句巡视巡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安怡连忙站好,对着陈大爷笑道:“陈大爷好,用过午饭了吗?”
“女娃娃好呀!”陈大爷也笑着回应。不过显然一句问候还逃不了质问。只见陈大爷收敛起笑容,表情十分严肃的问道:“你没事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们可以玩耍的地方!”
眼见陈大爷的神情十分严肃,安怡也收了笑容,正经道:“陈大爷,我并不是来玩的。”
“哦?不是来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这干嘛来了?”陈大爷显然对安怡的话不太信任。
“我是来找朋友的。”安怡看着陈大爷的眼睛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