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甲蠕虫部族在开始的时候,和其他两个部族一样,也有自己的族长和长老。狂尊是上任族长的儿子,一百多年前,由于资质过人,被枯镝选中,留在阅昙洞修习法术。到了狂尊二十多岁时,七虫族内部再次因为食物危机,爆发了激战,阅昙洞按照惯例,派出了几名长老,分驻于褐甲蠕虫和红丝蛰虫两部族,以期将战事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战事临近尾声,突然传来噩耗,说是褐甲蠕虫部族的族长,也就是狂尊的母亲,在攻打夜痕洞时,不慎中伏身亡。狂尊听闻后悲痛欲绝,不顾枯镝的一再劝慰,冲到夜痕洞为母亲报仇,结果将刚刚平息的战火,又给点燃了,以至于此次战事比之往年,多打了好几年。随着事态的逐步恶化,连银牙厉虫部族也被卷入,最后还是靠长老会出面调节,才算将局面给拉了回来。
狂尊的资质百年难得一见,所以十分受枯镝的器重。事后,尽管经受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内战,但是本着保护族内修真种子的想法,枯镝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于狂尊的所作所为并不追究。
而狂尊并不领情,不愿就此罢休,非要时任红丝蛰虫部族族长的计牛,也就是计虫匀的母亲,交出当初设置陷阱的虫龄,为其母亲偿命,自然被计牛一口回绝。于是狂尊再次潜入夜痕洞,想要刺杀虫龄和计牛,不料行踪暴露,反而被红丝蛰虫部族打伤,失手被擒,随后被押到了阅昙洞枯镝面前。
面对计牛的诘问,枯镝对狂尊也是大失所望,将其痛责一番后撵回了墨石洞,命他闭门思过。经过这几次变故,狂尊锐气尽消,对于族人赫卿纹接管族长一职,也没有任何异议。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了。可是时隔五年之后,狂尊突然出现在枯镝面前,摒开众人单独陈情,席间痛哭流涕。原来,他母亲当日中了虫龄的埋伏不假,却并非死于红丝蛰虫之手,而是为赫卿纹所暗算,令人更为心寒的是,当时作为监军的两名长老,居然默许了赫卿纹的举动,并且在事后一起帮着隐瞒真相。
枯镝大吃一惊,连声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些内情是狂尊母亲的两个亲信打探出来的。枯镝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安顿好狂尊之后,特意把那两名长老叫来,严加斥责,可是在听到那两名长老的陈述之后,又有些犹豫了。原来,狂尊的母亲私心太重,赫卿纹这么做,还真不能说她一点道理都没有。
七虫族源自蜃沙界,因为有七个大的部族而得名。因为都是卵生,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传承制度,历代族长都是由女性担任。这种局面,一直到七虫大帝横空出世,才被改变。七虫大帝由于是族中第一个升仙之人,被族人顶礼膜拜,后来不知为何,七虫大帝又重返蜃沙界,被公推为整个七虫族的族长,并被尊称为“大帝”。后来,七虫大帝接到一封仙书,随即离开蜃沙界,从此就渺无音讯,再也没有半点消息。这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在此之后,再无一个男性能担任族长,当然,长老中倒是以男性居多。
而赫卿纹之所以甘冒大险,暗算狂尊的母亲,就是因为他母亲决定将族长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狂尊,她认为狂尊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第二个七虫大帝。这个想法,在众人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狂尊的资质是很高,但是说他因此就能成为第二个七虫大帝,未免也太不切实际了。赫卿纹和那两名长老,为此曾反复劝说,因为这么一来就完全违背了宗法,很有可能引起其他两个部族的反感,如果真的激起了其他虫人的敌视,褐甲蠕虫部族势必会居于下风,也许在下次食物危机中,将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道理十分简单,可是不知为何,族长始终固持己见,一意孤行,而且准备在战后,当众宣布这一决定。无奈之下,赫卿纹才出此下策,趁着中伏之际,伙同几名亲信将狂尊母亲杀死,然后推卸到内战之中。而这一举动,在之前也征得了两名监军长老的默许,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枯镝左右为难。赫卿纹以下犯上,竟然弑杀了本族族长,论理罪无可赦;但是狂尊的母亲,为了一己之私欲,置祖宗成法于不顾,也确有取死之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枯镝大伤脑筋,而那两名长老,由于害怕祸及自身,不停地叙说狂尊母亲当日如何霸道、如何大逆不道,如何该死等等,其中不免有些虚构夸大之词,枯镝居然也就信了。于是,第二天把狂尊叫到跟前,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的道理,可惜狂尊一句都听不进去,反而不断出言顶撞,并且言辞越来越激烈。枯镝盛怒之下,说了一句事后非常后悔的话:“你母亲做出这种事情,违背了祖宗家法,就是没被赫卿纹杀死,我也会主持**,定她个死罪!”
这句话一出,狂尊先是心碎,没想到一向敬重有加的大长老,居然说出这种话,继而是愤怒,对于所有反对者的愤怒。当即离开阅昙洞,伺机刺杀了赫卿纹,又先后将那两名长老刺成重伤,由此被焚天坑通缉。狂尊在焚天坑的荒山野岭中,足足躲了两年,才被人发现,并被围困在一座石山之上。枯镝得知后,亲自赶到那座山下,希望狂尊能束手就擒,接受阅昙洞的惩处。狂尊根本就不理睬,在杀伤了数名族人后,对着枯镝喊道:“如果灵胎不死,**后定然会成妖、成魔,势必要让你们加倍偿还,就算死后被万虫噬心,永世遭受蚀皮腐骨之煎熬,也在所不惜!”
这誓言如此之狠毒,可以想见其中的怨毒到了何种程度,此话一出,枯镝顿时色变,随即意识到狂尊可能会取非常手段,连忙喝止,可是已然来不及了,狂尊纵身跳下了山崖,被地火熔浆完全吞没。事后不久,那座石山渐渐隆起,越来越高,底下是滚滚熔浆,山腰以上终日被黑云笼罩,怨气冲天,那座山便是如今的炼世山。接下来的一百多年,褐甲蠕虫开始出现异变,接替赫卿纹族长的那人,和其他几名褐甲蠕虫的长老,也在三十年中相继神秘死亡,渐渐地,褐甲蠕虫部族大权,落到了虻尊和戎尊手上,他们便是当日打探出内情的那两个人。
随着虻尊和戎尊的出现,阅昙洞渐渐失去了对褐甲蠕虫部族的掌控,尤其是近年来,异变的虫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枯镝对此已是无能无力。幸好,虻尊和戎尊对长老会的态度,还算恭敬,表面上倒也平安无事。直到这次的选生仪式上,戎尊突然变得强横无理,和凤五等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之后便以此为借口发兵阅昙洞,直到狂尊现身。
高庸涵的确没有想到,狂尊的身世居然这般曲折,虽然他坠入魔道,但是究其情由,还是有值得怜悯的地方,当下长出一口气,问道:“那狂尊是如何入魔的?照此情形看来,炼世山才是关键?”
枯镝摇头道:“焚天坑前三百多年,根本没有没有什么魔界的踪迹,而且外面有玄元道尊的镇天罗禁制,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潜进来,又是怎么和狂尊连成一气,当真是令人费解。不过炼世山里面,一定藏有古怪,是可以确信的。”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这里面除了紫袖以外,都为魔界的势力渗透进焚天坑,大感忧虑,沉默中都没了说话的兴趣。枯镝安排妥当高庸涵、紫袖的住处之后,便告辞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有了心力交瘁之感,正好趁着这片刻的平静,可以好好梳理一下当前的局势。
送走了枯镝等人,凤五把红蜓、虫髅棠也打发走了,终于轮到两人可以密谈了。
凤五已然看出,紫袖和高庸涵的关系十分微妙,也就不避她,在四周布下一座小型法阵,以防隔墙有耳,等到一切布置妥当,才开口笑道:“高老弟,这位姑娘是谁?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高庸涵也笑了,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紫袖,回道:“她叫紫袖,要不是她,我非但不能找到你,只怕还性命难保。”
“哦?”凤五关切道:“你这一路,是如何到阅昙洞的,快给我好好说一下!”
于是高庸涵从当日分别之后,说到如何对凤五毫无音讯十分担心,又如何闯到通往墨石洞的关口,如何和计穹等人不打不相识,如何接受虫龄的重托;一直到如何发现炼世山下的异变,又如何被褐甲蠕虫发现,继而和虻尊手下大战了一场。接着便是掉落到地火熔浆中,如何遇到了紫袖,如何去了紫莹山凝愁宫,最后又如何打通阅昙洞的通道,等等等等。
凤五听完后,出奇地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想了半天,才郑重说道:“高老弟,我打算以后就留在焚天坑,从今以后我就是计虫匀,凤五这个名字,不提也罢!”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令高庸涵十分诧异,怎么说完这些天来的经历之后,凤五突然有了这种念头?不解道:“五哥,这是为何?莫非是顾忌被人识破?”
凤五摇头道:“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觉得焚天坑发生的一切,都是源于当日,道尊将他们迁至此地所造成的!”
“可是——”
高庸涵正要开口,凤五挥了挥手,续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道尊当日将七虫族禁制在焚天坑,也是为了他们好,不过道尊飞升之后,咱们玄元宗的确没有人理会这些虫人,对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这是玄元宗的错!你刚才说的没错,你是奉师门之命,来了解焚天坑的境况,那么我自然也是,所以——”突然之间,凤五的神情变得坚定无比,沉声说道:“所以,我一定要为七虫族尽心尽力,做一些事情!至于我曾经托付于你的那件事,就只有劳你去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