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几道当日留在银汉宫外打探消息,等了约莫二十几天,同门果然如约而至,领头的竟然是灵契上人。原来,自从发觉真珑有重大嫌疑之后,道祖崖就立刻派出信使直接赶赴星河屿,希望能在最快的时间内通知真阅上人。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几名信使无功而返,真阅仍旧逃脱不了被困斜梁洞的命运。
丹鼎门在星河屿的耳目不少,丹几道连番打听,听到了不少令人惊诧莫名的说法。虽然无法确定这些传言是否属实,却也意识到情况非常严重,当即将消息传回道祖崖。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由灵契上人亲自出马,前往星河屿拜会长老会,同行的包括智宇真人、丹乐行等四五十位高手。至于灵殊、灵象等人,则留守道祖崖,以应不测之变。
灵契上人等一抵达塔树镇,便派人知会长老会,同时按照礼数,先行赶赴银汉宫拜访大祭司。月空盈早已去了巨灵岛,众人扑了个空,不过灵契上人的辈分极高、身份尊贵,银汉宫方面倒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丹几道汇合之后,综合各种消息,众人均为眼前如同迷雾一般的局面所困惑。丹几道和智宇真人、丹乐行等人,无不是心思缜密之辈,将这些年来的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慢慢地勾勒出一个轮廓,对丹意的作为不禁大感怀疑。
隔了几天,长老会方面先后有十几位长老来到银汉宫,甚至于久未露面的元庐君也随后赶到。一看到这个阵势,灵契等人登时感觉到事态严重,本想与长老会坦诚相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始料未及,令人很不痛快。
元庐君年岁已高而脾气很倔,基于银汉宫和道祖崖的陈年旧事,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点口风,更不用说同意道祖崖插手星河屿的事了。只说按照历来的规矩,星河屿的事情均由银汉宫处置,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否则没有让丹鼎门出手的道理。此人认准了这个死理,任凭丹几道等人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到最后连灵契上人都忍不住动了几分火气,最终搞得不欢而散。
其实,巨灵岛上发生的事情,元庐君等人多少有所耳闻,众长老虽说对月空盈的行为大为恼怒,但是在如何应对上面,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元庐君此人常以维护银汉宫的权威和脸面为己任,像这样的家丑决计不能外扬,那就只能暗地里想办法解决。灵契上人等人不知道他的心思,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自然会被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就这么白白消磨了十几天,灵契上人的真火终于爆发出来,一怒之下领着人离开银汉宫,直接赶往巨灵岛。元庐君哪能答应,于是命人加以阻拦,双方眼见就要大打出手,幸亏一位名叫明翁的长老极力劝解,才制止了一场内斗。经此一事,银汉宫和道祖崖算是彻底翻脸了,两边形同陌路互不搭理。令人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因为积累多年的宿怨,以及丹泰常遇刺之后的一系列变故而发生了,包括丹几道、明翁在内,许多人无不为此痛心疾首。
双方不欢而散,却都没有就此收手。同为千灵族人,灵契等人留在星河屿自是没有任何问题,而元庐君一方面安排人监视他们的举动,一方面火速派人赶赴巨灵岛。灵契上人这边不好明着硬来,除了给道祖崖送信以外,暗地里同样派出一些人手,想尽一切办法探听有关月空盈的任何消息。
这种局面直到这年三月初才得到改善,说起来还要感谢黄三觐,因为他奉命带领药人前往巨灵岛,结果在中途被丹几道给发现了。丹几道十分慎重,没有惊动对方悄然退了回来,智宇真人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趣,当即就打算将那帮子药人全部拿下。照他的看法,先把人擒下,而后凭丹鼎门的法术,一定可以让黄三觐乖乖地说实话。到时拿着供词给元庐君等人一看,估计他们再也没脸推三阻四了。
然而除了丹几道之外,包括灵契上人和丹乐行都反对这么做,因为如此一来,将会使双方的关系更加恶化。斗气归斗气,大局却不能不顾。于是由丹几道出面,私下里将此事告知明翁,元庐君得知后大感羞愧,身为星河屿名位最尊的大长老,居然没能发现这么严重的事情,实在是有亏职守。又气又急之下旋即下令,打算将黄三觐等人拿下。
恰在此时,派往巨灵岛的人回复说,月空盈压根就不理会长老会的质疑,亲自守在渡口不准人上岛,甚至不惜出手阻拦。如此反常的举动足以说明,岛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为此明翁特意进言,元庐君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不动手,看看黄三觐等人究竟想要去哪里。等到真正确定那些药人上了巨灵岛,元庐君大怒之下尽起高手,准备兴师问罪,出发之前却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由于明翁提议,此事已经涉及到整个千灵族的安危,理应知会丹鼎门,结果被他给关了起来,这一下登时激起公愤。
千灵族长老会向来比较松散,并没有一个真正能约束所有人的规矩,所以很多时候,长老会连人都凑不齐,族内事务多是交由大祭司处置。这次要对付的是月空盈,众人难免想法各异,或观望、或迟疑、又或愤怒,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由于情况危急,一些隐逸已久的长老也飘然现身,总共来了将近三十位长老,算得上是近二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这些人之所以甘愿听从元庐君的差遣,无非是看他德高望重,兼且一向对银汉宫极其维护,哪知从一开始就错了。
明八曾经给元庐君下个一个评语,说他目光短浅,倒是一语切中要害。元庐君从一开始就不该为了颜面,将丹鼎门拒之门外,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种同源,血管里流的是一样的血。接下来,不该在灵契上人等释放出善意之后,置之不理,反而将居中奔走的明翁囚禁。单只这两点,就足以显现出,元庐君并非是那种能统领大局的人物,无论是见识还是心胸,都无法应对危机四伏的局面。
明翁的事情一出,原本就不怎么紧密的长老会登时分作几团,大多数人不再听从元庐君的号令,以至于巨灵岛之行被迫延期。到了这个地步,元庐君已知事不可为,交代了几句诸如“万事小心”之类的客套话之后,独自一人黯然离去。他这一走,明翁自然无事,可是他联合丹鼎门的主张仍旧没有被大家采纳。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成就的话,那就是长老会默许了灵契等人的暗查行为。
接着,在巨灵岛北面的渡口,长老会等人受阻于月空盈。尽管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月空盈很可能做出了违背大祭司誓言的事情,却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冒然出手,事情一时成了僵局。期间,杜若有意将丹意等人的布置散布出来,其中不乏夸大之辞,众人将信将疑莫衷一是,千灵族高层之间更是流言四起。为此,长老会不得不放下架子,仍由明翁出面与灵契上人接洽,希望可以借助丹鼎门之力,查明巨灵岛上倒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作为丹鼎门弟子,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只需避开月空盈即可。由于有杜若的暗中相助,上岛的丹几道和丹乐行两人,大致了解了一些隐秘,本来还想进一步深入,却被杜若从旁阻止。合他们两人之力,也不是杜若的对手,使得他们误以为对头实力超凡,惊惧之下立刻退出巨灵岛。
众人听到“万仙大阵”四个字尽皆大惊,震惊之余则是将信将疑。无论是长老会方面,还是丹鼎门这边,谁也不曾想到,星河屿底下居然藏着万仙大阵的阵眼。众人中元庐君已然离去,就剩下灵契上人年齿最大,可是连他对此都是一无所知,甚至是闻所未闻,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清楚丹几道和丹乐行二人平日里的为人,只怕没人会相信此事。
两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自是言之凿凿,灵契上人等已经信了五分。于是提出了一个办法,也是唯一可以辨别真伪的办法——上巨灵岛走一趟。在明翁等人的支持下,长老会终于同意,此时已是四月初了。
等众人浩浩荡荡出现在巨灵岛时,月空盈就知道事情多半已经败露,然而事已至此不能不硬着头皮撑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丹几道擒下。至于她的随从,一个都没跑掉,统统被抓了起来。不过念在她大祭司的身份,除了遭到禁制以外,大家倒也没太为难她。在询问有关详情时,月空盈格外镇静,只是反复说自己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千灵族免受劫难,无论成败与否均问心无愧。此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多说。
智宇真人一向与月空盈不大对路,尤其是在丹泰常遇刺身亡以后,为了宗主继任者一事,两人曾在言语上发生过激烈的冲突,此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族人,为何瞒着长老会,私下里与丹意相勾结,并且任凭异族出入巨灵岛?”
月空盈斜着眼看了智宇真人一眼,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智宇真人也不恼,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丹意私定终身,对他百依百顺,甚至不惜对月驮琅长老下毒手,这难道也能算是问心无愧?”
有关月驮琅被丹意擒下关押一事,是月空盈这几年来唯一感到愧疚的事,此时被人当面提出来,不禁将头低了下去。智宇真人知道自己这句话起了作用,步步紧逼道:“丹意狼子野心,串通外人刺杀我掌教师兄,又蛊惑你做出背叛银汉宫的事情,到了此时你还不明白,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如果智宇真人揪住月驮琅一事不放,说不定月空盈的心境就会被触动,说不定会吐露一些真相。哪知转而说到丹意身上,月空盈反倒不干了,柳眉一竖冷笑道:“你这种心胸狭隘之辈,当然体会不到气宇恢宏的大格局。丹意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又岂是你们这些人所能想像的?这些事情,说了你们也不懂!”是如此轻蔑的态度,智宇真人不由得大怒,待要发作却被灵契上人给拦了下来。
“照你所说,丹意所为既然对咱们千灵族有益,我们又怎么会反对?”灵契上人指了指四周那些长老,缓声说道:“这些人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并非冥顽不化是非不分,如果真的能免除族中的劫难,我们不但不反对,反而应该尽心尽力协助才是。圣使,我请问一句,丹意胸中的大格局,倒底是什么样子?”
灵契上人这番话很坦诚也很厉害,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月空盈不能再避而不谈,只好答道:“上人,你说的不错,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世间为何纷争不断,有如此多的苦难?我们全心修真,一心想要修成正果,可是仙界为何对厚土界不闻不问?九界坍塌以来,何曾有过真正的安宁,倒底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月空盈一口气提了一堆问题,众人一听皆默然不语,其实这些问题他们也曾想过,只是没有答案而已。隔了好大一会,灵契上人才叹道:“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高人都为此费尽心力,就算是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也没法子消除这些问题。你这么一说,莫非丹意有办法解决?”
“正是!”月空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坚毅起来,语气却十分轻柔:“只有他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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